绿树听鹈熦,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壮士百战死,向河梁,回头万里,悲歌未彻。
抬头,天空依旧是那么那么的碧蓝,偶尔几朵云在风的轻抚下匆匆而过,“那一定是哪位仙女要去参加盛宴,她身穿五彩朝霞所织的裙衫,头戴百花所编的花环,踏着轻飘飘的云朵在天空中快乐的飞来飞去”,幽玥一边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遐想着,“我决定了,回去之后就向佛祖许个心愿,我要变成在天空中做霓裳雅舞的云彩,载着每一位漂亮高贵的仙女去赴宴”,幽玥自言自语道,还不忘用手狠狠摇了摇身边的长树丫。
平视,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翠绿的山林,层峦叠嶂,虽说是早春,可它们依旧翠翠绿绿,似乎它们不生在这四宜气候的变化之中,远处,几朵浮云在孤独苍山顶上徘徊着、逗留着,浮云不走,环绕着山尖,用它那薄如轻纱的“手”轻轻抚慰着山巅,深褐色的山顶隐隐现现的藏在浮云中间,显得腼腆、柔媚而又羞涩,像极了一对情人,在这月将升鸟将眠时窃窃私语,“她们在一起,快乐的笑着,开心的聊着,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幽玥沉在自己绘出的幻景之中而无法自拔。
脚下,是疯狂杂生的野草,在春的怀抱中做着一个又一个美梦,厚厚的盖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织出的锦被,泛出淡淡的、优雅的、琢磨不透的清香,随风在摇弋着迷人的舞姿,啃完手中最后一块干粮的幽玥,在树丫之间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心中泛出了一阵阵酸溜溜的味道,放眼满目的盎然生机,突然有了种月色黄昏,树影婆娑的凄凉感,“师父,幽玥已经在此等待三天了,如果那个左臂有胎记的陌生人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幽玥就永远不能回去呀,为什么师兄要远游啊?”幽玥红着眼眶,心情落入谷底。
一切都在不经意中发生,一片叶轻然飘下,在幽玥的眼前坠入百花的怀抱中,伸出的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可什么都没有抓住,幽玥盯着自己的伸出又缩回的手,有点怔住了。
往事如烟!从今以后,人生就像一本书,扉页留下了师兄的墨迹,内页却没有了彼此的痕迹,。
把思念托给月亮!诉给清风!
“不论师父让我在此等谁,若我等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谁让他让我等的如此辛苦“,幽玥不满的扬了扬手中的青翠欲滴的一节竹鞭。
刀剑相击的撞击声隐隐约约传入幽玥的耳中,“好像有人在打架?”,一想到这立马勾起了幽玥的好奇心,侧耳全神贯注的倾听,很明显是刀与剑之间的纠缠声,似乎是很多刀,又似乎是有人败了,折了臂,压了草,幽玥一下子从树丫间跳了下去,朝打斗声中跑去,不再管苦等谁,只要心知道信在怀,就好了。
休说鲈鱼堪会,尽西风,季鹰归末!
“五斗一”,这是幽玥直冲脑海的第一印象,眼前的场面让她瞠目结舌,五个黑衣蒙面人纠缠着中间一位黑衣人,很明显,中间那位披头散发的黑衣人早处于劣势,一剑一剑只求自保,可那五人似乎要索取他的命,刀刀毙命,下手狠、快、准,刀与剑的杀气一波又一波袭进幽玥的脑海中,心也跟着那一刀刀的闪影纠结起来了,一刀下去,划破长空的是撕裂声,冲入鼻中的全是血腥味,披头散发的黑衣人勉强从地上站起,幽玥看不到他的颜面,但能感到他浑身浓浓的杀气,那五人立马围攻上来,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地卡在中间。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幽玥突然之间被密不透风的恐惧感包围。
“他的左臂!那
块黑色的胎记,那他就是......那他就是......”幽玥一下子傻了眼,她没想到她苦等三天的人,却在自己的眼前被一群人围杀,“怎么办?怎么办?”幽玥急了,虽说会两手三脚猫功夫,可根本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虽说平日自己也很羡慕那些江湖侠女,出手相救,豪气万丈,可眼前的情形自己根本无法成为英雄;虽说平日自己总可以赤手空拳将师兄战胜,可那摆明了是师兄出手相让的结果......这下子懊恼死了,武到用时方恨浅,“他要是死了,我的信往哪送啊!师父是不是就不要我了?”突然碰到包中那颗圆圆的小珠子,“对了!我有办法了!”
清晨的阳光是透过一层一层拂花的边缘被折射进幽玥的眼中的,梦中的幽玥静静的依靠着一个人,在夜幕低垂的旷野中,说着星星的故事,风的气息是温顺的,它从繁花似锦的山林中吹渡而来,所以带着一股幽远的清香,又似乎是纯纯的酒香,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气,摩挲着幽玥与她的颜面,风是那么的顽皮,轻轻拨弄着耳后的几缕发丝,轻绕着幽玥的颈脖,就是这样单纯的呼吸都是令人愉快、让人窒息的快乐......重重的敲门声将幽玥从如幻如影的梦境中惊醒,幽玥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未穿鞋像风穿过打开了门,“早课结束了?师兄没有帮我瞒住?师父知道我偷懒了?”
“师父,怀玥错了,以后再也不偷懒睡觉了”,一个板栗重重的敲在幽玥的小脑袋上,”不是师父,是我!你知不知道大师兄昨晚连夜下山去拉图国传禅去了,这么大的事,你就知道睡”,是心疼、是忐忑、是焦虑、是不安。
抬头,是五师兄那张寒冰的脸,幽玥一边用手摸着脑袋一边睁大眼睛,睡意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五师兄,你说什么?大师兄去拉图国传什么去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呀!“
连惊诧的时间都未曾留下,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空气在身边都会凝固,是降到零点的恐惧感。
“我们也是刚知道”,怀仁拖着幽玥往外走“大师兄走的如此突然,让大家都分外吃惊,而且拉图国国主嗜杀,草菅人命,外面到处战乱不断,此时怎可去传教?” 幽玥的步伐是凌乱的,她听到了战乱、嗜杀,“师兄去了那里不就危险了吗?”金戈铁马后是一具具失去了暖意的尸体,刀光剑影中是生与死的交错,清角吹寒声中是份空旷寂寥的落寞,“师兄走了!”。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以让师兄去如此凶险的地方?我去找师父问个明白”,幽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怀仁的手,朝明了禅师的禅房跑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拂花一片一片的落下,不是飘零,是点缀春的美。
人生就像一场戏,戏幕徐徐拉开,风雨彩虹,电闪雷鸣,朝霞彩虹之后,又将徐徐落下。
风吹过,花落过,心却未曾安稳过。
十个孤影都静静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朝阳在他们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那份肃静给人一种萧杀之气,幽玥一时没弄明白,这是她平时所见的那些嬉皮笑脸的师兄们吗?他们也与自己一样来担心大师兄的吗?眼泪一下子充溢了幽玥的视线,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怀玥师兄,师尊让你进去”,一个瘦小的小沙弥,打开了门的一角,齐刷刷的,二十道目光一齐落
在了幽玥身上,幽玥红了脸,狠狠的用衣袖擦了把脸,咬牙坚信的点了点头,在师兄们希翼的目光下,走进了禅房深处。
”幽玥,你来啦!“
幽咽如受晴天霹雳,师父很少叫她的真名,平时总是宠溺的叫她幽儿,师兄师弟们都叫她怀玥,这一声,夹杂着许多无奈与苍老的味道,抬头看师父,明明就在眼前,只有几步之遥,可似乎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跨越过去了。
“师父,师兄走了?”,听似疑问句,其实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像那奔腾的溪水,一发不可收拾。
“幽儿”,明了禅师爱怜的牵起幽玥的手,把幽玥拉到木凳上坐下,“为师给你说个故事可好?”
幽玥一下子弹了起来,她现在根本无法听进故事,但一双有力的手不容置疑的将幽玥按了回去。
“我们的佛祖,地藏菩萨年轻时,有一次化缘途中遇到急雨,地藏菩萨就撑伞在雨中为行者祈福,这时有一位过路者在屋檐下大声叫喊,地藏菩萨回头问何事,原来此位路者未带雨伞,希望地藏菩萨载他一程,但地藏菩萨拒绝了,他只说了四个字,‘渡者自渡’,幽儿,你能理解为师的苦心吗?明了禅师用他那双岁月爬上皱纹但依旧清亮的眼睛盯着幽玥。
“师父,幽儿现在没有心情听任何故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师兄要去那个拉什么国传教去?师父,你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师兄去了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呀?师父!”,十六年来,她第一次用如此焦急的语气与师傅对话,她只知道,师兄走了,她像一个在黑暗中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幽玥”,明了禅师一下子狠狠的打脱了幽玥的双手,”若不究心,坐禅徒增业苦,如能护念,骂佛犹益真修,你长大了,你要懂得怀恩是去普度众生,去救万民于水火,让佛祖去怜悯这些因战乱而失魂落魄的流民的灵魂,能在生死轮回中更好的救赎自己,没有人可以依靠一辈子,师兄们都肩负着使命来到这个世上,他们终有一天都会陆续去履行自己的使命”,明了禅师用爱怜的眼神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真的长大了,像极了“她”,一声长长的叹息飘荡在两人之间。
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物,更何况是人,只有相似多少的程度罢了,幽玥长大了,那她的命运是否也与”她“一样,那个噩梦将延续下去了呢?
一双纤纤素手捂住了卿天羽的嘴巴,他被一股力拖藏于身边荆棘丛中,眼前只见一缕缕浓烟之后,只听一人说道,“不好,他跑了!”,“好像是那边,快追!”之后是踏草的寻觅声,渐行渐远。
努力抬头想与头顶上的那双惊奇的眼睛相遇,可头好重,看来自己真的精疲力尽了,卿天羽一头栽进幽玥的怀中,他真的累了,这一仗早已精疲力竭了!
看着怀中的人,幽玥傻了,世界怎么会这么小?”这不是那个小人吗?“,她救了她讨厌的人,全是那个丑胎记的错。“哎!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呀!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你”,幽玥死命推着怀中的人,可他真的太重了,“你醒醒......你醒醒......“
一刹那的念头里,有许多事就有了不一样的结局与命运
不再有燕雀的啾喧了,不再有姹紫嫣红的春天了
黑夜吞噬了身边的一切!
静谧的春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