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人头攒动,远远看去,就像浪涌一般,天笑尘被挤在人群中,手里带着桃木剑,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情况?
他来流波山这么久,就算是当初与洛惊云一同岛试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阵仗,方才大致看去,就连杨悦依、鹿成他们这些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都站在人群之首。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此刻,中间兀自站定三人,其中二人正是一袭白衣丰神如玉的洛惊云与难得正经端立,五尺长剑负于身后,腰间挂着一串酒葫芦的浪无名。
而与二人对立而站的,是一位伟岸男子,气息宁静而悠远,十分深邃,如大海,又如深潭古井,映照虚空,明月星辰。
“祝兄弟,许久不见。”山门之前,洛惊云抱拳行礼,伟岸男子同样欠身还礼,二者对立,两种全然不同的气质,山门前众弟子都心怀激动,这可是东海年轻一辈之中并驾齐驱的领军人物,此刻二人相遇,该是何等难得一见。
洛惊云身侧的浪无名双眼微眯,看向男子。
“洛兄,许久不见,本想领教一二,但是我有要事在身,需尽快拜访山主,等我事情了结,一定找你切磋。”东海的武痴无愧武痴二字的称号,见面就想与人切磋,洛惊云已经见怪不怪,微笑着答应了他。
武痴目光在洛惊云身上停留片刻,旋即又找上了浪无名,“无名兄弟,等我办完事情,再去领教你的‘悬邪剑’。”
浪无名轻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走吧,祝兄,我带你去找师尊,请。”洛惊云前方带路道。
“请!”
二者皆是踏空而去,衣袂飘飘,带起长虹,天际之间,看到两道身影渐渐远去,围在山门前的弟子皆是心中暗暗失望。
本以为武痴上岛,免不了要切磋几番,没想到竟是如此仓促,只说了几句话就不知去向了,此刻场中,就只剩下浪无名一人了,掏出酒葫芦来,灌了一口。
天笑尘好不容易挤出身来,跑上前去,“无名师兄,今天还练不练了?”
浪无名看他一眼,缓缓道:“当然练,走。”
没有丝毫废话,浪无名一步踏出,轻轻一挪,身影已经化成了一道流水,再一显现,已经出现在人群之后了,天笑尘面对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甚感无奈,只好又挤了回去。
......
洛惊云与蓬莱武痴一路踏空而行,二人在空中没有半分废话,皆是急速前进,隐隐之中,有种较量高下的味道,凛风在耳旁呼啸,两道身影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在半空之中一闪而过。
在流波山一处幽深的密林之中,洛惊云翩然而落,随后便是蓬莱武痴。
“洛兄身法比之以前,又有进步啊!”蓬莱武痴赞道,眼神之中,甚是火热,急切到恨不得现在就与洛惊云酣畅一战。
“祝兄说笑了,我是引路人,若是你比我还要快,谁给你带路啊?”洛惊云淡淡笑道。
“哈哈!”此话一出,武痴大笑一声,“言之有理!”
“走吧,师尊就在里面。”洛惊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在前方为武痴引路。
密林小径九曲九弯,朦胧雾气之下,还有极为恐怖的幻阵,千变万化,一步踏错,就将陷入无尽的幻境当中,如果无人引路,擅闯其中,就算是绕到死也找寻不到方向。
武痴紧跟着前方的洛惊云,就算他自恃不凡,但也绝不会愚蠢到以身试阵,况且他还有要事在身。
看着周围雾霭升腾,一步一处景物,玄玄幻幻,真真假假,看不真切,蓬莱武痴轻叹道:
“啧啧,如此神奇的幻阵,想必是鲁大师亲自布置的吧。”
洛惊云前方走着,笑而不语。
武痴所言鲁大师,正是奉天阁前,百花圃里那位视花如命,喜欢捣鼓技巧机关的鲁班芒。
走出幻阵,映入眼帘便是一座素雅竹楼,和风阵阵,落絮飘飘。洛惊云带着武痴来到竹屋门前,躬身向屋内请示道:“师尊,蓬莱祝成道师兄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话音落罢,只听得“吱呀”一声,竹门敞开。
洛惊云对着武痴轻轻点头,眼神示意一下,二人相伴入内。
屋内,只有夔牛一人手捧竹卷坐在椅子上,见到二人,夔牛放下手中卷轴,旋即目光汇聚到武痴身上。
“蓬莱弟子祝成道,拜见流波山主!”武痴重重一拜,在他心目中,放眼东海能与自己师父纪归子齐名的前辈高人寥寥无几,而眼前的夔牛正是其中之一,武痴对其甚是尊敬,礼节之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夔牛应了一声,问道:“贤侄到此,所为何事?”
武痴恭敬的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先前纪归子交与他的信函,走上前去,双手呈上。
“师尊亲笔,请山主过目!”
夔牛神色微微一变。
纪归子亲笔?
如果真是大事,纪归子绝对会亲自前来,完全没有必要让祝成道来岛上送信,但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寒暄,纪归子也绝对不会派自己的宝贝徒弟亲自来送。
究竟是什么事情?
夔牛打开信函,身形一震,白纸之上,一个令人闻之变色,触目惊心的名字瞬间映入眼帘。
“孤城......”
夔牛霍然起身,咔擦一声,在他身下的椅子竟是直接寸寸化为湮粉,消失在空气中,接引武痴上岛的洛惊云脸色一变,只见夔牛看完武痴带来的信函之后,便勃然大怒道:“先前我只是怀疑,既然蓬莱同样出此变故,那便错不了了!”
洛惊云猛然抬起头,看着夔牛,只见师尊脸上,满是怒意,但是绝无一丝夸张的表情,完全是事态已经严峻到了如此地步,尤其是听到方才夔牛怒喝那一声“孤城”,心底不由得一沉。
“山主,为何说‘蓬莱同样出此变故’?难道流波山也......”祝成道神色一变,隐隐觉得师傅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洛惊云已经大概猜到了信函所言之事,侧过身来向祝成道说道:“祝兄有所不知,早在数日前,我流波山藏经阁就已遭歹人毒手,封禁大阵被破,守阁老人被害,三本九品神通拓印不知所踪!”
“什么?!”祝成道大惊,旋即看向夔牛,道:“那不知山主可曾看清来者?”
夔牛闻言轻轻摇头,“说来惭愧,藏经阁夜间遇袭,封禁大阵破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如此大的动静,我竟没有丝毫察觉。”
祝成道默然无语,双手紧握。
夔牛如此一说,在他心中这一切的种种开始变得豁然明朗起来。
封禁大阵被破,按理说应是惊天之威,破石之惊,但却没有让实力深不可测的夔牛感知到一丝一毫。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来者根本不是以蛮力破开的大阵,既然不是靠蛮力,那必定有所仰仗。
而且仰仗之物,必然能够裂阵破界,这等神物,放眼东海,只有一件,那边是东极十方印。
更准确的来说,正是东极十方印中,消失不见的混沌兽灵。
夔牛默默地看着神情不太自然的祝成道,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缓缓走到一旁
,拾起地上方才被震掉的竹卷,将其放到一旁,眉宇之间,略有思忖之色。
“对了,山主,还有一事,师傅特别交代了。”祝成道整整心神,再次躬身拜道。
夔牛抬起头来,道:“什么事。”
祝成道说道:“师傅想请您亲自拜山瀛洲岛,与瀛洲岛主一道,前往蓬莱下棋。”
夔牛忽地眉头一皱,道:“下棋?”
祝成道对于临行前,师傅特别交代的这句话同样一头雾水,但还是确定道:“对,下棋。”
夔牛琢磨片刻,好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道:“已经是到了这步田地吗......”
......
东海绝巅,瀛洲岛七峒山。
连绵的山脉,围绕着偌大的岛屿,以七峒山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开去。一直以来,这诸山之上,都是林立茂密,青山绿水,比之蓬莱与流波山,瀛洲岛更像是一处海上大陆。
而此刻,阴冷的风从天而降,在群山之间呼啸而过,如同鬼魂嚎叫一般。天空之中,布满了黑色的乌云,云角压低,整座瀛洲岛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原本各种灵兽种类繁多的森林,此刻却如同人间地狱,随处可见各种灵兽异种的尸体,一片腥风血雨。
随着一阵凛风呼啸,一道清影从远山飞掠而来,几息之间,便闪瞬到跟前。
只见他面容青俊,身上衣衫早已沾满了血迹,此时此刻,他站在狼藉一片的草地上,望向四周凄厉的场面。
蓦然间,天地之上,传来一声阴测测的声音:“青无涯,赶快回去看看你的宝贝弟子们,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晚一刻,我也不敢保证能留下几个,嘿嘿嘿......”
男子闻声色变,长啸一声:“你敢!”
话音落罢,男子身形急速奔涌,带起一大片烟尘碎石。
七峒山巅之上,几道身影横躺在地上,各个脸上毫无血色,只有胸前还依稀起伏着,一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踏在一人胸膛之上,阴暗之下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砰!
一身血迹的男子从天而降,双目欲裂,死死盯着黑衣人。
见到男子,黑衣之下,传来一声冷笑,“嘿嘿,青无涯,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你这些宝贝弟子,想要救他们,只管来。”
男子一步踏出,身侧长剑铿锵出鞘,带起一道龙光,峥嵘而上。
剑身抖动,剑气凌然,不足一息,便已到达黑衣人身前。
刺啦!
长剑竟是如同刺破豆腐一般,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然而剑尖之上,滴血未沾。
“嘿嘿。”黑衣之下,那人阴测一笑,转而化为黑光,消散于天地之见。
“分身?!”男子大惊,向四周急眼一望,不见身影,随即快步上前,手中光芒一闪,一个玉瓶出现,打开盖子,氤氲蒸腾,药气冲天,一颗颗精润无比的丹药入手,分别放入每个躺在地上的弟子口中。
正当男子打算运起化解药力之时,每个服药的弟子竟是双目滚睁,脸色涨红,惊惧之色从心底涌来。
轰!轰!轰!......
下一刻,漫天的血雾弥漫开来,混杂着碎肉的血雨淋淋而落,血色之中,男子呆呆站在山巅,已经被浇成了一个血人。
愤怒、杀意、不甘。
随着一声长啸,一道声音响彻瀛洲岛。
“孤城,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