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喜的厨艺算不上差,但终归受限于大环境,饭菜的份量虽足,却显然并不合薛衣侯的胃口。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长时间呆在此处,薛衣侯便暗自犹豫,要不要将新的烹饪之法传给喜儿呢?
之所以犹豫,倒不是因为敝帚自珍,而是这里面所涉及到的东西却是极多的。
不要小看了这烹饪一道。
不论是煎还是炸或者是炒,全部都离不开一样东西,那便是油。
而时下,人们获取的油更多是从动物身上提炼,其成本颇高,至于植物油的压榨技术,却是还没有出现呢。
动物油的成本高昂,而且口感也是欠佳,很容易就吃腻了。以这一家的贫寒,顿顿吃上动物油,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植物油呢?
薛衣侯所知道的能榨油的植物,只有芝麻、大豆以及花生,花生自不用说了,薛衣侯长了十五岁,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反倒是芝麻跟大豆民间多有种植,甚至芝麻榨油也已经出现了,只是芝麻油香则香矣,可若是用其炒菜……只是想一想,薛衣侯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所以,芝麻油更多的还是用作调味。
最后就只剩下豆油了,这也是之前薛家所用的植物油。
可薛家毕竟有着不俗的底蕴,建个豆油作坊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可若是换成这里呢?
满腹心思的吃过早饭,自然是味同嚼蜡,品不出丝毫的滋味,好在倒也填饱了肚子。
“喜儿,你跟为父来。把碗筷交给这小子,咱家可不养闲人。”饭后,老者果断的将洗碗的工作甩给了薛衣侯,然后带着越云喜进了自己的卧室,想来是要安排比武事宜了。
对于洗碗,薛衣侯并没有太多的抱怨,一来碗筷不多,其次少油腥,刷起来也容易得多。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并不大的院子便临时充作了擂台。
薛衣侯不敢大意,逍遥伞、才子扇全部装备整齐,唯独可惜的是,逍遥伞因为失去了细剑的缘故,使其威力有了大幅的降低。
另外一边,越云喜也是准备停当,不同于薛衣侯,她就只有在手中握着柄三尺来长的青铜剑。
“薛家十四子,薛衣侯,还请赐教。”
“民女越云喜。”
两人礼尚往来的一番介绍后,正式的拉开了比武的序幕。
对于越云喜,薛衣侯除了见识过她的夺命一箭外,实在没有再多的了解了。
而自己跟狼妖的一番搏杀,却都尽入了隐藏在暗处的越云喜眼中。
好在,薛衣侯跟狼妖的修为差距太大,并没有给他太多施展的机会,所以暴露出来的东西倒也不多。
基本上,双方对彼此的了解都极少,所以一上来,都保持了谨慎,没有主动出击。
薛衣侯在观察着越云喜,后者也在观察着他。
“身为女子,武经修行必定走的是小巧,加上老匹夫口中所言,这喜儿的出手速度应该不慢。再观她的战位……呃,竟然是守势!”
薛衣侯心中有些不解。
彼此还没有动手,便一味的取防守姿势,这实在有些罕见啊。
以薛衣侯的打斗经验看,哪怕是再谨慎之人,放对拼斗时,
最多也是守中带攻,以便于寻到破绽后及时反击。
像越云喜这般,完全放弃攻击,甚至巴不得将自己隐藏起来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哪。
灵光一闪间,薛衣侯似乎有所醒悟。
这女人不会是少有跟人切磋打斗吧?
除了这个答案,薛衣侯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因为没有与人打斗的经验,内心必定紧张,条件反射下,自然要先将自己守护起来。至于完全不带攻手,却是另有原因了。
想想与此女的第一次见面,薛衣侯越发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女人虽从未与人打斗过,但却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而但凡狩猎,除了精湛的射术外,最为重要的便是隐藏自己。
两相结合起来,越云喜此时的表现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既然如此,那小爷我就不客气了。”薛衣侯心中暗喜,手中的千机扇陡然开屏,隔着数丈之远,却是扔了出去。
呃?这是什么招式?
不仅是越云喜吃惊,就连场外的老者也露出惊咦之色。
难道那把折扇还能当做暗器用么?
“喜儿,小心了,那扇面有刀锋,莫要被击中了。”老者显然知道自家女儿的短处,生怕她着了道,急忙出声提醒道。
要不说老者的眼睛敏锐呢,千机扇扇面夹层的刀片已然弹了出来,借着太阳,寒光四射。
千机扇扇骨以青钢玉打造,其坚硬处甚至不弱于乌兹钢,乃是一种极为稀罕的材料。扇面则以特殊的油纸做成,极为柔韧,刀剑难伤。同时,最外层的一节扇骨中暗藏类似浅吟锯的锋利软剑,油纸夹层内则镶嵌有刀片。正是这种种机巧的设计,使其拥有多种变化。扇合可作判官笔,扇开可化掌,刀片弹出,又可作弯刀之用。软剑出,则变成了三尺长剑。同时,因为在设计时考虑了某些因素,使得它又可以当做回旋镖。
也就是现在薛衣侯所用之法了。
扇面开,一甩而出,却是以弧线前行,加之弹出的刀片,一旦被切中,便是血淋淋的下场。
正如薛衣侯所猜测的那般,越云喜确实少与人争斗,所以其经验便极为不足,好在有老者出声提醒,这才引起了警觉,身形一偏,贴着扇面堪堪避了过去。
对于这种结果,薛衣侯倒也没有意外,事实上,这只是出手前的试探而已。
千机扇没能击中目标,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后,自动的飞了回去。
薛衣侯并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身形一转,斜线杀出,主动的迎上千机扇,一个转身将其握于掌中,同时也拉近了跟越云喜的距离。
“看剑。”一声厉喝。
千机扇合拢,同时软剑自扇骨中弹出,配合着薛衣侯,直向越云喜刺去。
若是有薛家子弟在此的话,便不难发现,这一招赫然出自薛家典藏君子剑。
薛家子弟,多有以剑术见长者。而其中,女子多习练素女剑,而与素女剑相对应还有一套剑术外经,那便是君子剑了。
君子剑的品级跟素女剑相同,甚至,这两套剑法的招式多有配合,宛然是一套合击的剑术。
素女剑轻灵求巧,而君子剑则中正稳重,一招
一式,干净利落,虽少了变化,却攻守平衡。
这场比武,本就不在胜负,只为让薛衣侯能够更清晰的感受越云喜的长短特点,所以,他并没在意老者之前的提醒,甚至就连他自己出招之时,也会提醒,以方便给她应对的机会。
可饶是如此,越云喜表现的依旧很糟糕,左支右绌,处处破绽,之所以如此,主要在于她乱了。
先是薛衣侯出其不意的回旋镖,让本就紧张的越云喜思维一滞,还没等她恢复过来,薛衣侯连绵不断的剑招便到了眼前,至此,大脑一片空白,更多的只能靠条件反射的抵挡,却哪里还有章法可言。
也就是薛衣侯手下留情,否则,胜负怕是早就有了定数。
当然,越云喜倒也并非没有出彩的地方,比如……基础扎实。
虽然薛衣侯留了手,虽然越云喜守的艰难,可哪怕到了最为危机的时刻,其每一剑刺出,都极为精准,只是在时机把握上欠了太多罢了,而这恰恰又是经验不足造成的。
基本功,是一个极容易让人忽略,却非常重要的东西。
战斗经验可以慢慢积累,可若是根基不牢,那么日后的修行之路便会越走越窄,甚至让人养出眼高手低的致命缺陷。
又是一剑刺出,正是越云喜破绽之处,后者虽然急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却因为前一剑旧力未去,再想应对已然迟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剑锋向自己刺来,最终……停滞于咽喉之处。
冰寒的剑锋甚至已经贴上了下巴,那种凉意让越云霄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终于,盈眶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哎!”对面,薛衣侯叹息一声,后撤数步,狠下心来厉声道,“再来,这一次,你攻我守。”
并不长的打斗,俨然已经消磨去了越云霄的信心,听到薛衣侯的话后,却依然犹豫不定,最终转头委屈的投向义父。
“喜儿,记住,这一场不是真正的厮杀,仅仅是切磋,所以不要怕,就像往日里练剑那般,将自己所学尽力施展出来就可以了。”老者柔声安慰道。
老者的话可谓一针见血。
越云喜虽然少与人相斗,却也并非没有,至少有跟义父切磋过招,表现也从未像今天这般。
前后之所以有如此变化,主要的原因便在于心态。
对越云喜而言,老者实在太熟了,所谓的切磋,只不过是变向的授艺,心中笃定义父不会伤了自己,自然就没有了负担。
可面对薛衣侯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明明告诫自己这也只是切磋,但难免还是起了胜负之心,在交手过招时,想得多了,反而极大的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现在,老者的一番安慰,终于让越云喜幡然醒悟,祛除了胜负之心,手中的青铜长剑缓缓的举起,直指薛衣侯。
“薛兄,小心了。”
“呵,尽管来就是了。”薛衣侯不以为然。
虽然他言明自己只做守势,但打心里还真的没太过的认真,实在是这女人的表现太过糟糕了,且不说她修为几何,只是这般毫无章法,累死了也未必能破得了自己的防守。
可事实真是如此么?
“内实精神,外示安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