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四不敢想,或者说,他害怕了,害怕自己之前的“一往情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甚至是受人摆布的泡沫。
只是他不敢想,却有人想让他知道。
“胭霏,你来说吧。”云咏君也不转头,对身后的胭霏勾了勾手指。
“此事还要从品剑宫的那位赵心音说起,此女是在大约六年前拜入的稷剑学宫,至于其原本的跟脚,十四郎想必是知道的,就是那个落魄的玄心山。不过,十四郎或许不知道,赵心音之所以会远走他乡,拜入稷剑学宫,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缘由,牵扯的可算不小了。”
“别卖关子,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云咏君,陆十四有忌惮,但对胭霏,却是没一点好感,加上又事涉陈洁儿,他哪还有半分耐心。
“呵。”胭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话说六年前,玄心山上发生了一桩变故,此事除了几个当事之人,几乎没人知道。当时在场的,除了那位轩华道人一家四口外,还有一个藏头露尾的黑衣人。”
“黑衣人?”陆十四额头微皱,也不知是不是太敏感了,听到这个词后,脑海中立即就浮现出在千羽宗遇到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潜入玄心山后,先是一招击伤轩华道人,这才道明来意,说是要在日后迎娶他的女儿。至于具体的时间,没说,迎娶哪一个女儿,也没说。然后就像来时那般悄然离去。”胭霏继续说道。
“那一日,对这一家四口而言,无异于是场噩梦,黑衣人的强大,是他们根本无力对抗的。不日,那位大女儿,也就是赵心音,不甘受辱,便自作主张演了一场假死的戏码,离开玄心山,拜入稷剑学宫。没过多久,轩华道人的夫人,下山为夫采药,却不幸的再次遭遇黑衣人,为了报复赵心音的逃跑,直接将其击成重伤,回到山门,没多久便死了。
妻离子散,接连的惨剧,不仅击溃了轩华道人的进取之心,更是给还是孩童的幺女极大的惊吓,自此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少言寡语,更会莫名其妙的痛哭流涕。不得已之下,只能被圈养于后宅,直至……一年之前,才大有好转,不仅没了疯态,更是出落成我见犹怜的姿态。”
“一年之前,那时,我应该刚刚拜入稷剑学宫。”陆十四呢喃自语着。
他想从时间上,将种种的事情串联起来,可依然毫无头绪。
“嗯,若是准确来说,那时十四郎刚刚被人从剑妖府中救出。”胭霏看似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一抹灵光,在陆十四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划破了混沌,却依旧难见清明。
“继续说下去。”
“后面的事情,很多你都知道,比如,那位对你青睐有加的风执习,亲自召来黍饭,伴你左右。而有了黍饭跟另一个名叫莲儿的记名弟子的关联,让你结识了赵心音。也就有了后来的玄心山一行,邂逅陈洁儿。”却是云咏君将话头接了过去,“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但偏偏被一条线给串联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风执习还有黍饭以及赵心音都在演戏?”陆十四抬头,凝声
问道。
“不,黍饭跟赵心音还没有那个资格,勉强只能算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云咏君摇了摇头,但话语中却偏偏将风信然摘了出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到了这,陆十四如何听不出云咏君话中所指。
只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陆十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不相信,是因为他自觉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风信然步步设局。
动机,缺少一个动机。
换言之,风信然如此费尽心机的布局,为了什么?
“有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当初,在你带着陈洁儿离开玄心山没多久,玄心山便被灭门了。”云咏君风轻云淡的说道。
“什么?”听到这话,陆十四再难掩骇然。
“此事千真万确,也是巧了,当时奴家跟仙子游历四方,恰好路过玄心山。只可惜,当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玄心山上下数百人,全部身死。若非仙子有还魂的手段,又如何从轩华道人那里听到六年前的过往。”胭霏半真半假道。
玄心山灭门,不假,轩华道人被施以还魂之术也不假,但那所谓的“巧合”,就有待商榷了。
“是何人所为?”陆十四紧咬着牙关,面色阴沉道。
“黑衣人,用的是邪魔的手段,能够以箫声控制一群悍不畏死且战力超群的尸傀。”云咏君回道。
“果然如此。”陆十四突然咧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看来,那千羽宗怕也是受了我的拖累吧。”
千羽宗内,陆十四遇黑衣人,重伤,后有稷剑学宫的门人弟子及时出现,才捞回了一条命。
以前不觉得,可是现在,却是越想越觉得蹊跷,这里面未免也忒巧合了吧。
“还有一件事情,同样是在你被人自剑妖府救回,陷入昏迷的第二天,云晔进了蜀山,指名拜访风信然。”云咏君又一次的抛出重磅消息。
有了这条消息,所有的一切,就完美的串联起来了。
“他当初不是被我打跑了,又是如何那么快知道我行踪的?”陆十四这次反应倒是极快,不由怀疑的看向云咏君。
要知道,当时,带他到蜀山的,可就是眼前两位。
“你莫不是忘了,我之前提到了‘云泪’么?哦,还有那狡诈逃脱的左洛宾魂魄。”云咏君并没有因为被怀疑而生气,只是提醒了一句,“虽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可以确定,左洛宾的魂魄最后还是落到了我兄长的手中。”
“云泪,它到底有何奇妙之处?”陆十四嘶声质问道。
“云泪,云梦闲情,至情至毒。”云咏君满眼复杂的看着陆十四。
若非云泪,她怎么会冒着偌大风险潜入剑牢。若非云泪,当初,她早就将陆十四斩杀,撷取其命宫中的三如意法宝了。
该死的左洛宾,自己作死,却偏偏还要拉上自己。
“其他且不说,你只需知道,被种下云泪的两人,痴情一生,至死不渝。”云咏君有些落寞的解释道。
“你说过,左洛宾当时
也给自己用了一滴云泪。”陆十四根本没有在意云咏君的情绪,继续追问道。
话说,当初那段孽缘,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那云泪,更多的是作用在薛衣侯的身上,他陆十四顶多只是沾染了一些因果罢了。
“是啊,三人行,如此大逆不道有违常伦,注定是要死掉一个的。所以,左洛宾死了。”云咏君说道。
“不卖关子了,直接给你说了吧。我那兄长正是凭借融入到左洛宾魂魄中的云泪,寻到了你的行踪,并找上了风信然。至于两人暗结了何种勾当,以至于达成合作,我却还不清楚。至于你那位心上人,当年因为年幼,承受不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失了部分魂魄,才导致性情大变,痴痴傻傻。至于后来为何恢复,正是被兄长将左洛宾的残魂以特殊的手段打入,弥补了魂魄上的不足的同时,也继承了云泪。正是凭借着云泪的云梦闲情之效,让你们一见倾心,不,准确的说,只有你沦陷情劫。至于那陈洁儿,魂魄中早就被施了手段,本心上或许对你倾心,但很多时候,却会身不由己。
你不是已经奇怪,为何陈洁儿总在关键的时候,三缄其口,像是隐身了一般么,这就是原因所在。
若了有了她的阻滞,你又如何一步步走进人家设计好的陷阱,最终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或许是云泪之事,触到了云咏君的痛处,让她再没了与陆十四周旋的兴致,不耐烦之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至于这个结果,是不是陆十四愿意承受以及能否承受的,她却是懒得管了。
果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陆十四陷入了沉默。
抬起的脑袋,不知何止重新埋入胸膛上,被垂落的发丝遮掩,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绝望下自暴自弃的颓废。
果然,是一场梦,而现在,梦碎了。
陆十四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全被一张张陈洁儿的音容笑貌所占据。
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
哀大莫过于心死。
陆十四曾有过怀疑,陈洁儿的身上可能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他不在乎,甚至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日后,定然能够抱得美人归。
只是现在看来,他之前想的一切,还是太简单了。
之所以绝望,不是因为陈洁儿,恰恰是在他自身。
因为云泪的缘故,他现在已经深深的怀疑,自己对陈洁儿的情义,是真的么?
怀疑自己,才是他真正痛苦的根源。
“仙子,时间不多了。按照那人所说,再过不久,这里的剑意就要发作了,到时剑气肆虐,咱们未必撑得住。”胭霏突然上前一步,对云咏君悄声提醒道。
“我有分寸。”云咏君点了点头,再看陆十四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由的怒从心生。
天意弄人,自己怎么就跟这么一个废物……
“你就不想知道,风信然为何要这般待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