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要护着此子么?”莫谈笑突然仰头,向着浮空的一干人怒吼道。
他弹剑宫没有铸剑宫那般财力雄厚视为砥柱,不如剑魄宫那般战功卓著,不论杀人还是杀妖,皆如砍瓜切菜,及不上磨剑宫,处事低调却备受其他宫门忌惮,不惜联合予以打压,真要在九宫中分个座位席次,不说垫底,却也没有太多值得夸耀的得意。
可不论如何,弹剑宫总归是稷剑九宫之一,当年祖师开创的基业,子孙不肖,难以发扬,却绝对不容亵渎蒙尘。
今日,那陆十四不论是何原因,打闹宫门却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于,出手间毫不念顾同门之谊,妄下杀手。
论私心,维护陆十四之意,莫谈笑丝毫不比其他宫门执习少一分一毫。
毕竟,陆十四那拓文的神通,实在太过惊艳,若是运作的好,它能给稷剑学宫带来的好处,甚至不比铸剑宫差多少。
绵帛动人心,上至稷剑学宫,下至九大宫门,谁能无动于心?
锻剑宫却是财大气粗,可谁会嫌弃所拥有的财富多呢?
至于其他八宫,情形却要差得多了,说句接地气的话,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仅靠着蜀山城中玉石矿的收益,在维持宫门正常的运转后,结余实在有限的很,如此,就更加看重这份额外的巨大财富了。
私心作祟,莫谈笑自然不愿为难陆十四,只是……他不仅是个人,更是一宫执习,掌握着弹剑宫最大的权利,那么,作为代价,就必须为宫门利益着想,甚至放在第一位。
今日,他弹剑宫连折三名弟子,可谓众目睽睽,根本无法遮掩,而下面门人弟子的群情激愤,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在此情形下,莫谈笑若还敢有一丝维护陆十四之心,便是寒了整个弹剑宫,人心一散,便是日后获得再大的财货,又有何用?
弹剑宫弟子日后还如何在其他宫的弟子面前抬起头来?
所以,身为一宫执习的莫谈笑,唯一的选择,便是秉公处理,以抚人心。
不说,此一战,弹剑宫的巨大折损,毕竟技不如人,逮着这一点执意发难,凭白的让人看轻。所幸,此一战,陆十四暴露出了太多的东西,不怕找不出可供运作的破绽。
而若想要一棒子将陆十四打死,不给其翻身的机会,还有比那一曲《北风雪歌》更合适的么?
莫谈笑并不识得《北风雪歌》的曲谱,但作为弹剑宫的执习,其在音律上的痴迷,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喜好于收集典藏孤本谱曲的他,对流传于世或者直接成为绝响的著名谱曲更是神往不已。
就这样,《北风雪歌》连同《九乌悲赋》,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其视野。
只可惜,这两本谱曲,随着其主人的销声匿迹,一同在千年前绝响,唯一留下的只剩下尘封许久都未必有人观摩的时间竹简,以史为鉴。
透过那些只言片语的史书,虽无法复制出《北风雪歌》的曲谱,却是对其威力的记载甚为详细。
也正是凭着这一点,让他
看出了陆十四的根脚,也成就了现在必杀的手段。
绵帛确实动人心,但有命拿,却也要有命去花。
莫谈笑相信,天上那些人在权衡利弊后,不难做出取舍。
相比于稷剑学宫的生死存亡,区区一拓文神通,份量远远不够。
再者说,没有拓文神通的稷剑学宫,不依然活的好好的么?
锦上添花的事情,舍弃了固然可惜,但也仅此而已了。
相比于陆十四有可能带给稷剑学宫的危害,别说是鱼与熊掌难兼得,便是真的剜肉,也容不的迟疑。
莫谈笑铺垫了这么多,但凡是傻子都听得明白,陆十四自然也不例外。
感受到身后的瑟瑟发抖,陆十四心中不由的涌动起一抹悲怆来。
因为《北风雪歌》的暴露,风信然保不了自己,拓文的神通也保不住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算是走到尽头了啊。
不甘么?
自然不甘,他还有大仇未报,更有心爱的女人,等着他去守护一生,只是他又拿什么去对抗稷剑学宫?
稷剑学宫不是被灭门的千羽宗,不是于勉强混迹于最底层的玄心山,而是在昆仑仙境都可以横着走的六大宗门。
别说对抗整个宗门,只说眼下,能够只手将让自己乖乖就范的存在,就不下于两手之数。
只是不甘之外,陆十四更有忿恨。
因为莫谈笑的打断,陆十四没有机会说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不说,并不等于不存在,是非对错,更不应该被一个“箫魔传人”轻易的掩盖。
“莫执习……”
就在全场皆是沉默之际,陆十四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不论今日之结局如何,弟子都认了。只是在此之前,却有几句话要问上一问。”不给莫谈笑打断自己的机会,陆十四紧接着说道,并让过半个身子,将惊吓过度而浑浑噩噩的陈洁儿示于人前。
“莫执习,敢问洁儿可是你弹剑宫的弟子?”
陆十四问。
“嗯……不错。”莫谈笑虽不知陆十四的心思,但还是承认道。
“那位再问莫执习,身为刚入门的弟子,第一要务是何?”陆十四再问。
两人一问一答,像极了之前莫谈笑连番质问陆十四的情景。
还真是报应来的快啊。
“勤加修行。”莫谈笑回道。
“那么再问,作为一宫执习,可有教导之责?”陆十四又问。
“自然有教习……好吧,身为执习,本座自然也有教化之责。”莫谈笑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到了他这个地位,脸面还是要的,与其寻找借口,不如爽快的承担。
“弟子闭关两月,拓文玉璧数百枚,今日方得出关。受情丝牵连,做了交割后,便马不停蹄的拜访贵宫,一路上听到了些话,也见了些事,于是心中生疑,还望莫执习教我。”陆十四说着,双手握拳,卑躬屈膝向着莫谈笑施以重礼,可当重新挺直腰时,语气却是大变,阴沉而肃穆。
“请教莫执习,身为弟子,洁儿便是在雨中依然
练剑不辍,想来应该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可为何控剑之术,依然入不得门,难道她资质真愚钝到半年多都难以领悟贵宫的按剑集曲谱分毫么?”
第一问出,莫谈笑脸上也阴沉了下来,目光闪烁,看似无意的向着一旁的门人弟子中瞥去。
余光下,一位身着教习服饰的门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虚下,急忙低下头去。
“当初,莫执习既然答应收录洁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心存轻视,可为何贵宫上下皆视洁儿为耻辱,言语中更是毫不顾忌的贬斥,如此局面,却不知你这位高高在上的执习,可有责任?”
陆十四越说越是激愤,而对面的莫谈笑在接连的质问下,哪还有刚才所表现出的强势。
“身为一宫执习,却偏心偏听或者置若罔闻,放纵姑息,造就今日这般局面,莫执习只怕难辞其咎吧。”陆十四冷哼一声,再无半点客气,犹自握着竹箫的右手更是直指过去。
陈洁儿在弹剑宫遭受种种责难,陆十四打死都不相信,莫谈笑一点都不知道,否则,那可就是大大的渎职了。
既然知道,却不制止,是为放纵。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毫不客气的讲,陈洁儿受的那诸般委屈,其根本源头,就在莫谈笑身上。
而陈洁儿的委屈,正是今日弹剑宫残局的导火索,如此推论下去,莫谈笑根本就推脱不了责任。
“为宫执习,你对错不分,是非不辨。为人师表,却偏袒放纵。如此品行,又是谁给你的面皮,站在这里侃侃而谈?”
怀了必死之心的陆十四,可谓的彻底的撕破脸皮了。
“你……好个魔头,死到临头,还这般牙尖嘴利……”似乎被陆十四戳到痛处,此时的莫谈笑哪里还配得上谈笑二字,只见一张脸阴沉的仿若乌云盖顶,气急败坏下,若非不远处站着风信然,怕是就要动手,一剑劈了陆十四。
“魔头?哈哈,好一个魔头。可正是我这个魔头,两月中不眠不休的拓文玉璧,两耳不闻窗外事,殊不知,自己心爱之人不仅受尽白眼,甚至还要遭受一些自诩高洁的同宫师兄的羞辱。
今日,就在不久前,若非我亲眼所见,打死也不相信,就在这朗朗乾坤下,那个该死的混蛋,竟胆敢玷污洁儿的清白,那么请问莫执习,我若还能忍得下这口气,还算得上是男儿么?”陆十四怒极而笑。
终于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虽然于事无补,但看着脸色铁青又难掩愧疚的莫谈笑,以及四周那一众眼神闪烁心虚至极的弹剑宫弟子,心中莫名的畅快起来。
“哼,弹剑宫,好一个弹剑宫。在我看来,也就只有一个仲吕,还算是个人物。”
只可惜,身为七剑之一,仲吕早已常驻蜀山城,轻易难回宗门一次。
“今日就暂且到此吧,风执习,你且先把此子带回去,严加看管,只待日后发落。”
先是弹剑宫发生这般如此惨案,后又爆出了种种不堪内幕,身为山长,脸上也是无光,再无法作壁上观。
“遵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