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堂,小心。”
耳中回音未歇,钟子彦一场焦急的声音,便紧随着倒灌而入。
曾仪堂心头剧震,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几乎毫无犹豫的刺下的长剑,同时屈身翻转,鹞子般贴地右移。
一道剑光,几乎贴着其鼻梁闪过,惊起了他一身的冷汗。
好险,若是自己刚才有稍许的迟疑,那剑光怕是就斩在自己额头上了。
一连侧移出两丈,随着视野的拉远,曾仪堂终于看清了那“偷袭”之人。
身影缥缈,似虚似幻,衣着灰袍,无风自动,悬立于陆十四头顶半尺左右。
有满头长发飞扬,加之朦胧,竟让人难辨其真容。
此人是谁?又是何时闯入两人的战场的?
曾仪堂满头的疑惑,忍不住将目光头向钟子彦。
当局者迷,曾仪堂之前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聚焦在陆十四一身,根本就没察觉到那灰袍男子的到来。
但他相信,作为旁观者的师兄,必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否则,也不会临危之时,及时的向自己示警。
不远处,不止是钟子彦,便是其身边其他六剑,皆是相同的表情变化——惊愕、迷惑、恍然、震惊。
惊愕于灰袍男子的出现,迷惑于其身份来历,恍然于猜测到的答案,然后被那猜测而震撼。
“是……曲魂。”
良久,钟子彦终于开口,言语凝重,回望曾仪堂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忧虑。
“曲、曲……魂!”不出所料,听到这个答案后,曾仪堂也是瞠目结舌。
身为稷剑学宫弟子中的佼佼者,他自然是听说过“曲魂”一词的,更知道其稀罕珍贵之处。
不说其他,便是在稷剑学宫中便流传了一种说法,关于曲魂,也是关于弹剑宫的。
话说,弹剑宫的创宫祖师,凭着惊才绝艳将《按剑集》改成曲谱,成为镇宫至宝。可就是这样的人物,至死,都留下了一个遗憾,那便是没能将曲谱尽善尽美,温养出曲魂。
曲魂,不常见,废话,是极其的稀罕,稀罕到别说稷剑学宫求而不得,便是翻遍整个昆仑仙境,也只在瑶池上宗拥有一部如此谱曲,还被当做镇宗之宝,非宗主不可修习。
当然,曲谱品阶的高低以及强弱,跟有无曲魂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拥有曲魂的曲谱,却有着一个让修行者都无比向往的神通,那便是潜力。
这里所谓的谱曲,指的自然是以乐器作为法器修行的典籍,而拥有曲魂的典籍,随着修行者的不断成长,是一定几率晋升品阶的。
话说能够温养出曲魂的功法典籍,品阶本就不会低,而一旦得以晋升,甚至一升再升……那就委实有些恐怖了。
好在这种提升,并不具备推广性,换言之,同样一本曲谱,在一名修行者手中得以晋升品阶,却不会给其他同修者带来任何的好处。
可即便如此,那也已经是极其逆天的了。
而现在,那只得耳闻,却从未亲见的曲魂,就那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面前,这份经历如何不让人震撼。
“不、不可能。”弹剑宫仲吕打破了良久的死寂。
此时的他,因为过分的激动,原本还算俊俏的脸上,遍布青筋,分外的狰狞恐怖。
如果说,曲魂的出现,对在场人中谁的影响最大,无疑就是仲吕了。
身为弹剑宫低辈弟子第一人,稷剑学宫七剑之一,他所修的《按剑集》是跟陆十四一样的,不,准确的说,陆十四所修的乐曲版《按剑集》,本就是风信然自弹剑宫讨要而来。
同样的《按剑集》,仲吕一直以来,都自信,自己在同辈弟子中,比如是浸染最深,未来成就也是最高的那一个人。
也正因为如此,给了他骄傲的资本,也是他能够跻身七剑最大的本钱。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现下,一个不是弹剑宫的宗门弟子,一个拜入宗门还不到一年的“菜鸟”,不仅在《按剑集》的领悟上,将自己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甚至还完成了创宫祖师未了的心愿,完善曲谱到至高的境界,以至于温养出曲魂。
这个结果,是何等的残酷,让他便是亲眼看到,也万难相信,甚至生出立即下场,狠狠的揭穿那混蛋的故弄玄虚。
铮!
《按剑集》的音符,依旧不疾不徐的自陆十四的指间流淌着,但陆十四却已经从沉溺中苏醒,抬头看着那形貌缥缈虚幻的身影,虽极力遮掩,但眼神中依然不自觉的流露出愕然。
是的,曲魂的出现,不仅震慑全场,便是作为当事人的他,也是无比意外。
怎么……怎么就温养出曲魂了?
陆十四十指不敢停,生怕曲终人散,在没弄清楚其中的关窍,他急需要更充分的信息。
曲魂到底是怎么出现呢?
陆十四强压下心头的狂喜,细细品味。
这曲魂虽是自己在弹奏《按剑集》时出现,但陆十四却可以肯定,这两者间并不存在唯一的关联。
原因很简单,他自从修习了《按剑集》后,从未对其进行过修改,最多,只是随着领悟渐深,加入了自己的情绪,但这一点,根本不足以完善曲谱,滋生曲谱就更是笑谈了。
不是《按剑集》,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按剑集》,那么还有什么因素呢?
说起来,陆十四的法易修行之路,真的很奇特,认真想想,似乎所修的功法典籍,除了在白云间学了些皮毛的法术外,大多都跟乐曲有关。
箫谱《北风雪歌》与《九乌悲赋》,合成了《一律阴阳分神录》。
《驭尸咒》,虽没有韵律,但却也勉强算得上是箫谱了。
再来,便是琴谱《按剑集》了。
那么,眼前这个曲魂的生成,会不会也跟《一律阴阳分神录》以及《驭尸咒》有关联呢?
《驭尸咒》且不说,陆十四可是清楚的知道,《一律阴阳分神录》可是有自己的曲魂的。
当初,陆十四正是凭借《一律阴阳分神录》,联手薛衣侯,一举将云晔击退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只是又觉得似乎还少了什么。
陆十四脑海中突兀的回想其刚才沉溺于曲谱的情景。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会,所有的心神似乎都融入到了弹奏出的音符之中,最亲密的感受着其中饱含的情绪,并深深的为之感染。
如此一想,似乎跟自己的绝对感性也有关系了。
还有……
陡然间,陆十四心头一跳,他终于想到了最为
重要的关键——青玉璧。
对,是青玉璧。
不管是《按剑集》还是《一律阴阳分神录》,亦或者《驭尸咒》,再加上绝对感性,它们在催生全新的曲魂上,或许扮演着或重或轻的角色,但却绝对不是最关键的原因,毕竟,这些都不是陆十四都今天才拥有的。
既如此,那么为何不是昨日,或者在过去的某天里,催生出曲魂,却偏偏在今日。
而今日比之往昔,自己有什么不同么?
有,最大的不同,便是系在腰间的那方青玉璧了。
青玉璧,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青玉璧上所赋予的玄妙——文卷。
正如赵心音之前所猜测的那般。
陆十四腰间的青玉璧,不说其本事材质的价值,仅仅是其中说蕴含的文卷,就不是昨日送给赵心音的那枚白玉璧可以比拟的。
众所周知,青玉乃是白玉中品质更高一等后的存在,两者本质上还是属于同类。而恰恰因为高出的这一等品质,赋予了青玉更高的承载能力。
陆十四凭乐理一道,文卷修为问鼎庄子境,自此拥有了拓文的能力,可毕竟时日太短,其拓印的手段还是太过稚嫩,成功率不高,更难以拓印复杂的文卷经义,往往三言两语便是极限,更多的还是寥寥数字。
可就是寥寥数字,却已经是普通白玉璧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毕竟白玉璧还是不同于白玉,为了体现其特定的价值,白玉璧的样式虽各有不同,但重量上却是被给予了严格的规定,不能小,更不能大。
如此一来,也就限定了其所能承载文卷经义的字数,一旦过多,便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落得被撑裂的下场,而短短的几个字,无疑难以体现文卷的真意,甚至还有可能断章取义,产生南辕北辙的分歧,威力上,何止是大打折扣。
反观青玉璧,重量上,大同小异,但因为品质更高,所能承载的文卷经义便多出了近百倍,已经能够将一些篇幅较短的文卷经义整篇拓印了。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不过,在青玉璧上拓文虽好,但对陆十四而言,其难度也是更大。
以他现在的手段,对三枚白玉璧拓文,已经能够做到成功一枚。可对青玉璧,却是没有丝毫的把握,成功与否,全凭运气。
而一旦失败,不论是白玉璧还是青玉璧,必然是根基碎裂的结果,再无一丝的价值。
自陆十四准备开这间铺子,多日准备下,成功拓文的白玉璧,已经积累了五百枚之多,而青玉璧,却只有两枚。
可即便如此,已经将其从雪域荒原中得来的意外巨财,全部耗尽,从此便不难看出,其中的风险何其大了。
至于那两枚成功拓印的青玉璧,其中一枚拓印的乃是儒家中的一篇简短经义,取自《礼札》。另外一枚,则被陆十四亲自携带,所拓印的则是一片《乐经》中的曲谱。
又是曲谱?
巧合么?
是巧合。
何为无巧不成书,也正是这种种的巧合,使得陆十四在今日,一鸣惊人,于万众瞩目下,凝聚出曲魂,可以想见,过了今日,此番种种,必定传遍蜀山城,甚至……整个昆仑仙境。
“那么……曾师兄,可还要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