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四不知道,薛衣侯是否喜欢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但他却是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厌烦透顶。
距离薛家巨变,区区不过两三年,薛衣侯从北阴郡走到了广陵郡,从中原之地,去到了修行圣地,且是二进修行圣地。
“希望这里能够给我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吧。”望着不远处并不算雄伟的山门,陆十四暗自叹道。
自他鸠占鹊巢的占据了这副身体,陆十四最大的愿望,也是执念,便是报仇,而为了报仇,就需要努力提升自身的实力,想要提升自身修为,还有比一个安稳的环境更重要的么?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倾注全部的热情以及精力,一心修行。
这个看似并不困难的要求,可在现实面前,却是那般的可望不可及。
稷剑学宫,一个存在只有短短不足五百年的宗门,论底蕴,在昆仑仙山,几乎排不上名次。
大到宗门,小到个人,底蕴绝对占据了实力的很大一部分。
宗门的底蕴,在于资源跟人才。个人的底蕴,在于资质、经验以及修为。
五百年不到的稷剑学宫,底蕴可谓浅薄。可正是如此,它依然创造了不小的奇迹,且这种奇迹还在进行中。
不知从何时起,稷剑学宫在昆仑仙山,便有“天才福地”的称谓。
其他宗门,几十年乃至上百年,能培养出个不世出的天才,已经堪称惊艳了。可稷剑学宫生生将这个时间缩短了数倍乃至十倍。
尤其是最近的五十年中,稷剑学宫可谓天才辈出,只这一点,就不知羡煞了多少宗门。
当然,人才多了,对资源的需求也会无限的膨胀,这对本就底蕴浅薄的稷剑学宫,绝对是雪上加霜的噩梦。
若是不出意外,那些所谓的天才,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都将因为资源不足流于平庸,亦或者忍受不住外界的诱惑,弃之而去。
可惜,这种为不知多少宗门所喜闻乐见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稷剑学宫确实没有太多的资源储备,以供弟子修行。不过,它却掌握了一条让人又爱有惧的生财渠道,这渠道便是陆十四眼前的这座灰蒙蒙寸草不生的大山,它有一个名字,叫——蜀山。
蜀山之名,在昆仑仙山,丝毫不弱于瑶池。
后者是底蕴深厚的仙家宗门,数千年来一直霸占着昆仑仙山的三甲之位。至于前者……却是昆仑仙山的噩梦。
此是后话,且容书贼卖个关子。
总之,稷剑学宫的创派祖师,敢为天下所不敢为之事,硬是将山门建在了蜀山之上,另辟蹊径的解决了资源的问题。
且说稷剑学宫为何人才辈出呢?
稷剑学宫是整个昆仑仙山上百宗门中,唯一一个没有农奴供养的宗门。
没有农奴,便失去了很多生活物资的主要来源,更失去了新入弟子的“生源”。随便哪一条,都足以动摇一个宗门的根本,可在稷剑学宫的身上,偏偏失去了效用。
其原因,依旧出在蜀山之上。
蜀山之于稷剑学宫,不仅是资源匮乏的解决方案,更是人才的强性磁铁。
因为它的存在,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年天才,不远千里、不介身份的拜入稷剑学宫,为学艺,更为蜀
山。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但凡有果,便有因。
可这个这个因果,对整个昆仑仙山而言,虽非秘密,却再无其他宗门可以复制。
蜀山只有一个,稷剑学宫的创宗祖师也只有一个,毫不客气的说,稷剑学宫能有今日之风采,便是两者互相成就的结果。
蜀山巍峨陡峭,怪石嶙峋,放远望去,犹如一柄桀骜不逊,直插苍穹的利刃。可就是这么一座峭壁之上,却是寸毛不生,灰蒙蒙的给人以莫名的压抑之感。
“来者何人?”就在陆十四仰首打量巍峨雄山之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眨眼的工夫,便有两人从天而降,脚踩三尺青锋,悬于半空,距地不过丈许。
这是两个年轻男子,身材相仿,衣着相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对双胞兄弟,最大的区别之处,便是相貌了。
左侧男子方脸阔口,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脸正气,之前那句厉喝声,便是出自他口。而站于右侧的男子,相貌却是年轻俊秀的多,也就十几岁的模样,瓜子脸,白白净净的稚气未脱。
两人皆是穿着一袭天青色的袍服,随风飞扬,一派仙风道骨,只这卖相,就高出白云间绝大多数的弟子。
而更令陆十四在意的是两人脚下踩着的长剑。
白云间长于驾云,自有云车代步。
稷剑学宫乃是剑修宗门,御剑术自是必学的本领。
所以,对两人踏剑而行,陆十四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踏剑的方式。
受薛衣侯的影响,在陆十四想来,所谓的踏剑而行,这剑自是应该横起,犹如滑板之类。
可事实上,他眼前的这两名男子,虽是踏剑,可跟他的想象却完全不同。
脚下的飞剑,并非打横,反而是竖立,剑柄在上,抵于脚心,剑尖于下,直指大地。
“呵,自己还真是先入为主了,谁又规定了飞剑一定要打横着飞行呢?”陆十四心里一笑,便不再纠结。
毕竟,他记忆中御剑的模样,本就出自影视剧,乃实实在在的杜撰,做不得真的。
“瑶池圣宗弟子云咏君见过两位师兄,今日特来拜会赫连师兄,还望通报!”云咏君走上一步,对着两人微微作揖行礼。
昆仑仙山虽宗门林立,且彼此龌龊不断,但表面上,却以同气连枝相称。所以,不同宗门间,师兄、师叔称呼者,比比皆是,倒也不足为奇。
当然,这是客气的情况下,若是不客气或者有嫌隙私仇,也不乏恶语相向的。
“瑶池?云咏君?”对面,中年弟子微微一愣,对这个名字颇有些熟悉,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上下打量了云泳君一番,却因为对方戴着面纱,看不到容貌,也难有所获。
不过,态度上,却也没了之前的戒备。
话说稷剑学宫底蕴毕竟还是薄了些,对瑶池这种庞然大物,自然不愿轻易招惹。更何况,两宗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反而颇有来往。
再加上云咏君出言客气,又是女子,他总不好给人冷脸。
更何况对方拜访的人是稷剑学宫七剑之一的赫连师兄。
不同于白云间凋零的只剩下一辈弟子,稷剑学宫虽创立不过五百年,只发展出了五代
,但时至今日,便是第二代老祖级别的前辈依旧有遗留,三、四代门人更是成为中流砥柱,辈份最低的五代弟子,也开始崭露头角,其中的佼佼者,便是七剑。
七剑,代表的是七名五代弟子,更是七柄神兵飞剑。其地位虽不比瑶池的嫦娥,却也是同辈中最精英的存在了。
“还请仙子稍待,在下这便去通报。”中年男子不敢懈怠,当即拱了拱手,先是对身旁的年轻师弟交代了一番,便见其脚下飞剑猛的旋转起来,搅起层层气浪涟漪。
嗡!
一声嗡鸣,剑尖吐信般剧颤,寒光点点,于虚空中组成一个玄奥的图案。
图案仆成,便告消匿,可换来的却是犹如冲天炮一般的喷射之力,连剑带人,直冲云霄,速度之快,甚至在半空中拖曳出淡淡的尾烟。
迅若闪电,只是眨眼间,目之所及,哪还有那中年弟子半个人影。
“好快!”陆十四心头一震。
且不说这法易剑修一道的威力如何,只是这御剑飞行的速度,竟是一点都不逊于之前云晔逃跑时用出的筋斗云。
中年弟子离开,留下的那名年轻的弟子,面对生人,显得颇为拘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绷着稚嫩的脸,努力维持住目不斜视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偷偷的向云咏君以及胭霏瞄上一眼,让人看了颇有些可笑。
“赫连师兄,全名赫连亦痕,乃稷剑学宫五代弟子中的翘楚,名列七剑之一。此次你能否拜入稷剑学宫,还需赫连师兄从中引见。”云咏君小声对陆十四说道。
“引见?”陆十四有些诧异。
宗门收弟子,不都是有一套完整的筛选体系么?怎么就跟“引见”联系到一起了?
“稷剑学宫不像其他的宗门下辖的地域内拥有着大量的农奴可提供弟子生源,从第三代弟子开始,施行的便是接引制。”云咏君解释道,“所谓的接引制,便是有门内弟子的引见作保,方有资格进行选拔,合格者留,不合格者,便只有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竟是这样,可如此一来,就不怕收不到弟子么?”陆十四大为疑惑道。
昆仑仙山中,几乎所有的宗门下辖的地域内,都豢养着大量的农奴,一方面用于盘剥,其次也会从农奴诞下的孩童中择优而取,收录门墙。
不管是何种修行,都对资质有着颇高的要求,凡俗孩童能够拥有修行资质的,本就十不存一,天资高者更是少之又少,且无一不被各宗严加看守,极少会放任自流。
若按云咏君所言,这稷剑学宫本就没有农奴,也就失去了固定的生源,若再施以接引制,却哪里还收得到弟子?
可现实是稷剑学宫不仅收到了弟子,且发展到了五代,这便让人费解了。
当然,这接引制也非全无好处,因为需要门内弟子的作保,若有引见来的新入弟子作出有违宗门戒律之事,或者根本就是心怀叵测之辈,那作保的弟子必然也会受连坐之责。如此在很大程度上便可以保证宗门的纯净,不至于变得乌烟瘴气。
但有利有弊,既要承受连坐之责,其门下的弟子,又有几个愿冒险承担这种干系呢?
“他们来了。”云咏君正要解释,却突然停下了话头,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