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云车,陆十四才惊醒,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远离了白云间。
眼前是一座面积颇大的湖泊,碧绿的湖水泛着荧光,竟是将黑夜都驱散了大半,景色之美,堪称神奇。
碧水平静,隐约间,却能看到一翩方舟,泛于湖心。
“这里是?”陆十四诧异的问道。
“浅水渊。”左洛宾言简意赅道,却始终没有深谈,只见他挥了挥衣袖,云车翻滚,收缩到手掌大小,隐入袖中。
“走吧,莫要让佳人等久了。”自走下云车起,左洛宾便看都没看陆十四一眼,而是紧紧的盯着湖心的方舟。
话毕,左洛宾便放脚向湖心走去,一步踏出,遇水即浮,竟是没有一滴水沾染到鞋面上,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圈的涟漪。
左洛宾这一手踏波而行,不可谓不高明,尤其是那份气定神闲,更是看得陆十四羡慕不已。
以他此时的修为,踏波而行并不难,但绝对做不到如此轻松写意,更重要的是……面对左洛宾,他根本不能暴露。
眼见左洛宾似乎将自己遗忘,丝毫没有提携之意,陆十四略微沉思,当即咬了咬牙,这才跟了上去。
双脚踏入湖水之中,立即就湿了鞋子,再踏几步,已淹到了膝盖,再几步,便到了腰际,再往前,却是要改趟为游了。
只是那湖心的方舟,看似并没有多远,实际上却足足有十余里,且湖水冷冽刺骨,想要单纯的凭体力游过去,绝非易事。
就这般,两人一前一后,前者踏波潇洒,后者漫游艰辛,两相比较,越发的衬托出巨大的反差来,就好比翩翩佳公子与邋遢小乞丐。
“师弟,你心中是否疑惑,为兄为何这般待你?”就在陆十四咬牙坚持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左洛宾的叹息声。
陆十四急忙停下,双脚踩水,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下沉,歪头看着前方左洛宾的背影,一时间却是猜不出对方的用意。
“莫非是考验?”陆十四不确定的回了一句。
“考验?”左洛宾停步,回头,狭促的看了陆十四一眼,嘴角含笑,冷笑,“你不觉得这解释未免自作多情了些么?”
陆十四愕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左洛宾如此神情,戏谑、不屑还有……嫉妒。
总之,此时的左洛宾神情中充满了敌意,毫不掩饰的敌意。
“还望师兄解惑。”陆十四眼睛微眯,掩入水中的双手,暗暗的凝聚玄黄之气,以作应对。
“不是考验,是惩戒,更是敲打。”左洛宾声音冰冷,但神情却是一瞬间,变得颓然,仰头间,却看不到明月。
今夜是个阴天。
“师弟不懂。”
“你自是不懂。”左洛宾落寞的苦笑,斜了陆十四一眼,最终还是强行压制住了体内的杀意,“来之前,你就不好奇为兄为你物色的鼎炉是何人物么?”
“好奇,只是师兄若要说的话,必定不会隐瞒。若是不说,也必然有其理由。”陆十四老实道。
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
对他而言,鼎炉不过是助他修行的工具而已,既然如此,知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可知我白云间的掌宗是谁?”左洛宾突兀的改换话题道。
“自是知晓,只是掌宗名讳,却不是师弟有资格提及的。”陆十四不明所以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咱们这位掌宗还有一位亲妹妹?”左洛宾再问。
“呃?”陆十四似乎明白了什么,正因为如此,才愕然惊讶。
难不成……
“十年前,白云三英,晔哥儿为首,我为次,咏君最小,却最是受宠。而论及天赋,我跟云晔更是拍马难及,只惜非男儿。”
“七年前,云晔承父业,掌白云间,我为辅,佐二,咏君则因天赋异禀,为瑶池看中,赐嫦娥裳,拔为女弟。”
“自此,三英名故,分道扬镳。有人相思却难见,有人貌合却神离,呵呵,直到两年前……”
“再见咏君,你可知我心欢喜几何?”左洛宾凝视路十四。
陆十四摇头。
儿女情长,本就非他所能理解,若是换作薛衣侯,或许想都不用想,就能给出完美的答案吧。
“哎,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你……你实在配不上咏君呐。”左洛宾一时变得索然寡味,再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向着陆十四遥遥一指。
一点紫光,在其指间闪烁,下一刻便飞入陆十四身旁的湖面。
紫光入水而熄,却搅起了一眼漩涡,却非内陷,而是向上凸起,将陆十四托出,后化作三尺浪花,向前翻涌而去。
左洛宾这连番的手段,无不显示着法易修行的玄妙处,无怪乎凡俗之人,将其当做仙人,便是陆十四,心中也是惊异不已,对法易也有了更深的理解以及憧憬。
就在陆十四胡思乱想之际,三尺浪花载着他已经轻易的跨过千米,直抵湖心。
“起。”左洛宾几乎是用飘的落上方舟,紧接着一声轻喝,那载着陆十四的浪花便抬升一丈,将其送到了身边。
方舟并不大,至少远比不上夜未央上的画舫,却也称不上简陋。
前后大约有五丈左右,宽及十余步,中央处盖有一间单层的闺阁,上好的红木打造。
推门而入,却是令人眼前一亮。
处处披红挂彩,俨然是个新房。
“可还满意?”左洛宾回头,笑容颇有深意。
陆十四摇头,不是不满意,只是纯粹的不在乎。
今日之行,于他而言,只是一场修行,枯燥也好,愉悦也好,过程不重要,更没有意义。
“哎,真是榆木脑袋。”左洛宾幽幽一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恼怒。
“人在那里。”左洛宾指了指被红纱帐包裹的床榻。
隐约间,可以看到,上面赫然躺着一人,即便是躺着,依然难以掩盖其身姿的窈窕。
“敢问师兄,我该如何做?”陆十四一脸的郑重,好似在讨论严肃的话题。
饶是已经见识到了陆十四的木讷,听到这话,依然让左洛宾差点没气笑。
人之郭伦,难道还要教么?
好吧,即便你真的不会,也不该
请教自己吧。
“师兄莫要误会,我问的是如何借助鼎炉来炼化阴阳双鱼。”陆十四倒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歧义,急忙解释道。
呃?
倒是自己想差了?
左洛宾嘴角微抽,却还是伸手摸向了怀里,再拿出来时,掌中多了一卷竹简。
“此事不急,今夜是你的大喜之日,只需做好准备便是。
这是一册房中术,乃是为兄从一位高人手中得来,颇为贵重。当然,此术绝非普通,依照此术行房,能够最大限度的激发你体内阴阳双鱼的潜力。”
说话间,左洛宾将竹简送到陆十四的手中,再不愿停留,转身间,半只脚已经迈出了房门。
“还有……记得温柔些,否则,休怪为兄翻脸无情。”
……
留下一句凛冽的威胁,左洛宾义无反顾的走下方舟,召出云车,风驰电掣般消失于夜幕之中。
陆十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又抬头朝红纱帐望去,脸上却布满了凝重。
陆十四不傻,只是后知后觉。
自这一路行来,左洛宾的言行举止,无不告诉他一件事——红纱帐中的窈窕佳人,极有可能便是白云间掌宗的亲妹妹,更是左洛宾的青梅竹马。
可正因为如此,反而越发的令人疑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左洛宾到底是何心理,竟然能让他甘之若饴的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更不明白,那位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的掌宗,又如何舍得牺牲自己的亲妹妹。
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种的好处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继承了薛衣侯潜意识以及执念的陆十四,无疑是个武痴,却并非完全的无脑。
修行于他而言,固然重要,但在大仇未报前,却绝不容为他人做了嫁衣。
只不过,陆十四虽然意识到了这中间的不妥,可要想让他想出对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左洛宾或许算错了陆十四的为人,却偏偏歪打正着,一番并不算高明的算计,足以让后者陷入绝境。
前进一步,掀开红纱帐,于陆十四而言,便可借助鼎炉炼化阴阳双鱼,为日后的修行打下一个无比坚实的基础,再下来,便极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可现在的他,还能后退么?
方舟的房门就在身后,甚至因为左洛宾离开,并没又关实,但他能退么?
左洛宾走了,但真的走了么?
一旦他预料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又会如何对待陆十四?
彻底撕破脸皮后的用强,还是直接灭杀?
只是想到这一层,陆十四便觉得脑袋如同灌满了铅,沉重昏沉,以至于脑门上都浸出了汗珠。
事实证明,陆十四果然不适合用脑。
嗡!
就在其进退两难之际,眼前的虚空陡然荡漾出拳头大的涟漪,伴随着机械的嗡鸣之声,一方巴掌大小的黑色方盒凭空而现。
“信息终端?!”看清那悬浮于眼前的黑色方盒,陆十四眼神不由的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