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手竟然是薛九儿,薛衣侯不仅没有庆幸,心中反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警兆。
论修为,武经上薛衣侯低了一个周天,但文卷上却高出了两等,整体算起来,其实还是他高出了半筹。
但擂台之上若只是这种表面上的修为对比,那还有何意义可言?
不说其他,这薛九儿作为剩下的八人中唯一的旁支子弟,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其不凡之处了。
修为上,薛衣侯虽然占了一定的优势,但其劣势也是显而易见的。
作为唯一的嫡脉子弟,薛衣侯不管愿不愿意,都注定会成为春闱大比的焦点……之一。既然是焦点,那么势必会惹人关注,有心之下,未必就看不出一些端倪。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便是这个道理。
反观薛九儿,出身九从,地位不可谓不低。锻骨十五周天、少等初蒙的文武修为于主支子弟而言算不得耀眼,加上平日里的低调,擂台上的不温不火,便是身为家主的薛千裘在此之前都没有太多的关注,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至于三代的主支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在所有主支子弟的眼中,他们的对手,只有同为主支的兄弟姐妹,谁又会去注意一个九从的旁支子弟?
锻骨十五周天,修的是何武经典籍?少等初蒙,研习的又是那部经义?对于这些,薛衣侯竟是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最让薛衣侯担忧的是两人所扮演的角色。
出身寒门,志向远大,意志坚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薛九儿都坐实了前世网文小说中的主角光环。
反观自己,天资卓越,地位崇高,再加上平日里的胡作非为,怎么看,都像是成就主角名气的……踏脚石,还是最好的那一块。
“我擦,不会这么倒霉吧?”薛衣侯心中叫苦,心态中难免就有了些许的变化。
“还请十四郎赐教。”另外一边,薛九儿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兵刃——竹剑。
十七岁的薛九儿虽比薛衣侯大了些许,但因为出身旁支,不入长幼之序,所以却是不能与薛衣侯兄弟相称的。
“你所研习的是何文卷?”薛衣侯神色郑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十四,你此话何解,难道日后遇袭,敌人还会乖乖的将自己的底细透露于你么?”一旁的刑堂执法冷声斥责道。
得,这就是规矩逾越了。
薛衣侯眼见薛九儿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不由的撇了撇嘴。
这薛九儿摆明了扮猪吃虎,之前的斗擂,薛衣侯虽没有太过关注,但身为旁系子弟,若是表现的太过精彩,又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如此说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在此前的数轮斗擂中,薛九儿根本就是隐藏了实力。
最可恨的还是那高冠老者,在唱牌之时,或许没人关注旁系子弟的唱名,但身为通书吏的他,面对一个文武双修的旁支子弟,又怎么可能会不吃惊呢?
可在旁系子弟的唱牌过程中,这老东西竟然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异样来,这不是……
“摆明了是想坑小爷啊。”薛衣侯一番咬牙切齿。
当然,这话怎么看都有莫须有之嫌,高冠老者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到,薛衣侯会跟薛九儿对上呢。
更何况,以薛九儿所报上来的修为,即便是高冠老者,怕是也未必想到他会走这么远吧。
啪!!!
吃了个软钉子的薛衣侯,不再多言,此次春闱中屡屡建功的折扇已然开屏。
这薛九儿虽然给他的感觉很不妙,但还不至于让他不战而退,更何况是在纸面修为占优的情况下。
“一扇在手,可作笔,可化掌,亦可代剑。十四郎之巧,不仅在于武经招式上的信手拈来,只怕这折扇也是功不可没吧?”一向少言寡语的薛九儿,突然开口,一番品鉴,可谓是一针见血,听的薛衣侯眼角抽搐,听的擂台之下满是沉思……
在薛衣侯之前的斗擂中,最为精彩的无疑是跟薛慧真了。
正是那一场短暂的斗擂,薛衣侯利用手中折扇,接连施展了判官笔法、掌法,衔接之中羚羊挂角,每每出其不意,最终打败薛慧真。
再后来几轮斗擂中,薛衣侯还以扇作剑,施展了剑法,一兵三用,天马行空,巧之又巧,也让他一路之上过关斩将,颇为轻松的走到了现在。
在此之前,很多人更多的关注于薛衣侯招式套路之驳杂,施展之中却能信手拈来,不着痕迹。只有这薛九儿,一番话却是直指要害,仅这份眼力就不知比多少人高明了。
是啊,薛衣侯所学武经虽然驳杂,可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又怎么可能如臂使指?不然的话,外经又何必去分什么武器之别呢?用剑去使刀法,或者用刀去使枪法……只是想想,都觉得无稽可笑啊。
“好一个薛九儿,眼力劲不错。”此时的薛衣侯哪里还有往日的吊儿郎当,凝重之中却还是嘴硬道,“道理是道理,若是耍嘴皮子便能制敌的话,还要武经何用?”
“十四郎,看剑。”薛九儿最终还是不善言辞,之前出声,不过是为了乱薛衣侯之心,占得一丝先机罢了,眼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再啰嗦。
手中竹剑于空中轻轻一抖,一连发出数道轻吟,灰色的竹剑映入薛衣侯的眸子里,宛若一条吐信的毒蛇。
“游蛇剑!”薛衣侯惊咦一声。
薛衣侯之所以惊咦,并非是这游蛇剑有多了不起,恰恰相反,它在薛家收藏的武经典籍中已经是最次的存在了,次到就算是五服九从的子弟也少有问津的。
游蛇剑,
名字听着颇为响亮,但事实上,一套剑法使来却只有可怜的三招,简单至极。
抖剑、直抹、斜挑。
抖剑为起手,可小范围内改变走剑的痕迹,如同游蛇一般,用于惑敌。
直抹是主要的攻击招式,速度有余而伤害不足。
斜挑是杀招,说白了就是弥补直抹的不足,用来补刀的。
游蛇剑,因为招式太过简单,容易上手,在很多人看来,最大的用处是给孩童启蒙之用,根本没有多少威力可言,也正因为如此,很快便会被舍弃,转而修行其他的武经套路。
薛衣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薛九儿一上手用的竟然是游蛇剑。
是因为这薛九儿太过看轻了自己还是因为他出身低微,没有过多的精力跟资源供其修炼其他武经典籍?
哗!!
眼下容不得薛衣侯多想,下意识中,手中开屏的折扇便以掌势斜挥而出,施展的赫然是排云掌。
一剑一扇相接,偌大的扇面精准的拍于竹剑的七寸之上,由此可见薛衣侯拿捏火候的功夫,颇为不浅,按理说,只要稍加些力道,足以将竹剑拍飞。
咔嚓!!!
一声脆响,令人意外的是,薛九儿手中的竹剑没有被拍飞,反而承受不住从中断裂。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便是让人意想不到,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薛衣侯。
他刚才一击,原本就没想过击毁竹剑,所施加的力量也是颇为有限,只要薛九儿愿意,完全可以保竹剑不毁。
如此算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薛九儿是故意的。
想到此,薛衣侯心头猛跳。再看薛九儿,在竹剑断裂的同时,脚下突然一扭,身体旋转中巧之又巧的贴着折扇的扇面滑过,直往薛衣侯的怀中扎去。
接连的变故,立时引得擂台下阵阵惊呼。
如果说,今日春闱大比,薛衣侯给人的感觉便是出其不意的种种取巧,那么现在薛九儿则完全是照本宣科的模仿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薛衣侯反应过来,两人相距已经不足半臂,此时再想收回折扇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薛九儿反手间握住一小截断裂的竹剑,随着身体的旋转,自左而右,直刺薛衣侯太阳穴。
一招之下,薛衣侯险象环生,不仅折扇没了用武之地,就连那特意扎的辫子一时间也难做反应。
“游蛇剑接陀螺步,倒也别出心裁。”场外,高冠老者轻抚白须,满脸的欣慰。
“十四怕是要输了。”薛万仞幽幽的叹息一声,尽显长辈的遗憾。
“输?哼,还早呢!”
危急时刻,薛衣侯本是凝重的神色突然绽放出一抹诡笑,而不知何时,其空闲的左手却是已经摸向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