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想要寻找一个人,何止是大海捞针。
所以,放弃寻找,然后在心里默默的送上一句祝福,无疑是最理智的。
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绝对的理性呢?更何况薛衣侯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怕加上前世,也才不过花甲,可心理的成长,又岂是简单的加加减减。
于是,又一次,在变化面前,计划成了一无是处。
薛衣侯几乎是疯了一般,伴随着内心的呐喊,跑出了客房,跑出了万紫轩,到了最后甚至租了一匹马跑出了广陵城。
这种疯癫一直持续了整整三日,依旧空手而归。
三日里不食不眠,哪怕有着武经修为的底子,整个人也是极度萎靡,形象上更是从帅气的贵公子变成了风尘仆仆的叫花子。
却说越云喜去了哪呢?
这里面倒还真有一段小小的花絮。
正如前文所说,当日,薛衣侯的一番“用心良苦”,可谓给了她当头一棒。
灰心、无助乃至绝望,几乎再一次将越云喜摧垮,入夜之后,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不知觉中,泪水更是早就打湿了枕头。
激烈的思想斗争,无一刻不在煎熬着越云喜。
事实证明,越是心性单纯的人,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既然认定了自己在薛衣侯眼中废物的角色,想要转变又岂是那般容易。
不过,越云喜终归是个良善的女子,一夜的纠结过后,她得出的答案,不是用行动证明薛衣侯的错误,而是……不再拖累。
不愿因自己的懦弱乃至无能,去拖累聪颖甚至无所不能的薛衣侯。
既然不愿拖累,那还有比不辞而别更好的办法么?
于是,在黎明时分,一夜未眠的越云喜收拾好行囊,满含眷恋的望了薛衣侯客房最后一眼,将身影融入到黑暗之中。
只是当跳下万紫轩的墙头时,越云喜又迷茫了。
离家出走,说起来容易,却远没有人们想的那般洒脱。
要去哪里,未来如何打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让越云喜变得手足无措而又无计可施。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广陵城寂静的大街上,耳边偶尔传来打更人嘶哑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有种凄凉的不真实感。
彷徨中,黑夜渐去,黎明的初晖席卷大地。
大街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人影,大多都形色匆匆,为即将到来的一天奔波劳碌。
“小姑娘,老夫观你骨骼惊奇,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不如拜入老夫门下如何?”
迷茫中,越云喜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却是有人拦住了去路。
只可惜,此时的越云喜正处于一个封闭自我的状态,不仅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动,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没有,脚下一偏,便从旁避过。
“这……”那人神色一僵,嘴角特有的鼠须更是应景的上下颤了颤。
这是被无视了?
“有意思的丫头,嘿嘿,不过也好,若是如此轻易,岂不是少了乐趣。”尴尬之色稍纵即逝,待转过身去瞧越云喜的背影时,那人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容,结合他的相貌……很猥琐。
“嘿嘿,老夫从不轻易收徒,可一旦动了心思,也绝不容他人拒绝,小丫头,你也一样,去!”
自语中,那人突然挥动长袖,便见一黑影自袖中闪出
,出其不意,更迅若奔雷。
那黑影开始不过只有巴掌大小,可待飞到越云喜头顶时,却已经化作了饕餮巨口,悄无声息中兜头罩下,将越云喜整个淹没,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徐徐袅袅的飞回那人袖中。
“嘿嘿,一千年了,没想到老夫还是如此福缘厚泽,刚进这广陵城就遇到了这般俊才良子,此行也算不虚了,哈哈。”大笑中,那人一卷长袖,无尽得意,背着双手扬长而去,转瞬就消失于稀薄的晨雾之中。
……
三天后,当薛衣侯再次返回万紫轩时,其形象之狼狈、神色之倦怠,可是把俞靖吓了一跳。
好容易认出来人的身份后,俞靖急忙招呼了上去。
“小郎君,您这是……”俞靖正要开口问询,却被薛衣侯无力的摆手打断。
“我……很累,心情也非常糟糕,最好别让我说话。”薛衣侯的声音晦涩嘶哑,更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三天中,薛衣侯几乎跑遍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地方,只为了能寻找那个傻女人的踪迹,但最终一无所获,此时的他同样的沮丧、绝望以及内疚。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的“好意”,竟逼走了越云喜,那个单纯而善良的女子,不,以她的年龄以及心智,说是女孩更加的贴切。
浓浓的负罪感,让他生不出一丝与他人交流的兴致,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驱散掉三日来的疲倦。
“小郎君,只怕……嗯,后院有客来访,找你的。”眼见薛衣侯的状态,俞靖虽心有忐忑,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相比于薛衣侯,后院那位更不是他所能得罪的,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不见。”几乎想都没想,薛衣侯便果断的拒绝,也不给俞靖劝说的机会,拖着疲惫的脚步便朝后院自己的客房行去。
或许,薛衣侯压根就没有听清楚俞靖的话,只是因为拒绝而拒绝,所以,他现在的举动,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毕竟俞靖刚才可是说了,那访客就在后院。
果然,没等薛衣侯进房,脚步便因为堵在门口的身影而停滞了。
“这三天,你去哪了?”来人毫不客气,直接发问。
循声望去,薛衣侯好一阵失神,才回忆过来,眼前的陌生女子,只听声音,不正是瑶琴乘雪么?
“嘿,大婶,咱们好像并不认识吧?”薛衣侯冷笑一声,故意装傻道。
现在的他,别说是乘雪,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兴致搭理。
“是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难道是之前我那一掌打轻了?”一副中年妇女装扮的乘雪显然不是省油得灯,一句看似调侃的话,听在薛衣侯的耳中,却让他身躯一震,苦笑连连。
“哦,原来是乘雪姑娘。不过这可怪不得我,你每次皆面目全非,实在让人难认的紧。”薛衣侯笑得很勉强。
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深不可测,他哪还有半分耐心跟其瞎扯。
“那现在能否告诉我,你这三天去了哪么?”乘雪没有过多的纠结,追问道。
“这……貌似是个人隐私,没必要告诉你吧?”薛衣侯依旧不愿多说。
越云喜离家出走之事,还是被他逼走的,这事实在没有到处宣扬的意义以及必要性。
“是因为那个女孩么?”乘雪眼眸转动了一翻,隐约间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了不干你事。”薛衣侯有些不耐烦
了。
眼前的女人,形貌且不去说,这追根究底的性子,实在是讨厌的紧。
“哼,那个女孩确实不关我的事,可你无故失踪就不同了。”看出薛衣侯的厌倦,女人也不再卖关子,“明天便是广陵城每两年一度的花魁大比决赛,而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问鼎的几率下降了三成。”
“问鼎?下降三成?我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薛衣侯皱了皱眉, “你口中的我们是指?”
相比于结果,他更在意对象。
“是医家,也是白玉京。”乘雪颇有些故弄玄虚道。
闻此,薛衣侯却没再追问,反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再回到刚才的问题,我对你、你们有那么重要么?”
“你可知历届花魁大比都比什么么?”乘雪不答反问。
“我自然不知。”薛衣侯摇头,“不过想来,无非是容貌、体态以及才艺而已。”
薛衣侯自然没参与过花魁大比,不过,在他看来,所谓的花魁大比跟前世的选美大相径庭,而对于选美,他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要知道,前世,薛衣侯为了拓展情报渠道,可是花费了不小的精力,一路将莫莉艾娃捧上神坛。
先是在世界环球小姐的选拔中,助她一举夺得亚军,其后又多加运作,让其加盟维多利亚的秘密,并不吝金钱、不计手段的炒作造势,最终成为艳播四方的超级名模,成功的打入上流社会,从而为公司提供了数不胜数的宝贵情报。
整个造星计划持续了整整两年,所运用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整个计划薛衣侯并没有亲自参与,但作为幕后的始作俑者,他还是多多少少的了解了其中的内幕。
想到此,不等乘雪回答,薛衣侯反而升起了理所应当、实至名归的自信来。
若是有了自己的参与,靠着前世的记忆,小小的花魁大比,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乘雪显然不会知道这一情况,那么乘雪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薛衣侯能在花魁大比中能够给予她们偌大帮助呢?
“哎呦,十四郎不愧是花丛圣手,虽是轻描淡写却是一语中的。”乘雪促狭的斜了薛衣侯一眼。
在有心人的眼中,薛衣侯的过去并不是秘密。
不及弱冠,便斗鸡走狗、娼楼妓馆、醉生梦死,只是这番经历,哪怕放眼大周贵族,也是罕见的了。
这看上去,似乎最多只能冠以纨绔之名,跟乘雪口中的花丛圣手,差得何止巨万,但不要忘了,此时两人所立之地是哪?
万紫轩,一间不久前还面临倒闭的成衣坊,可现在,它不仅没有倒闭,反而生意兴隆,其中的转折,便在于当初薛衣侯奉上的一纸图样。
外人只知,万紫轩东家濒临绝境之时,偶发奇想,设计出了足以让任何爱美女人都为之追捧的内衣,作为新任的大股东,乘雪又如何不知道其中的辛秘呢?
一个打小就沉溺于青楼,并在随意间设计出令女人疯狂的内衣,两相联系,若说他不是个中圣手,谁又能信?
“正如薛公子所言,花魁大比共设有三考,一考容颜,二考体态,三考才学。这第一、第二考倒也不足为奇,夜未央上但凡有名的画舫,推举出来的魁首,无一不是千挑万选又经数年调教出来的,所以彼此间的差距并不大,如此,决定最终胜负的便在第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