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峰,执剑堂外,青石广场,长宽百余丈。
正午时分,弟子们结束修炼,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谈论交流修习心得,平心静气,皱眉沉思,面红耳赤,争到深处,干脆比划几招,辩个高下。
刀剑相交,拳脚相撞,劲气四溢,你来我往,斗得激烈异常。战到酣处,各种精妙招数信手拈来,火光飞溅,电闪雷鸣,金戈交响。围观弟子,或高声叫好,或临阵指点,当让也是少不了煽风点火,调侃嘲笑。
不时走过几名女弟子,更是将此景推向高潮,吹嘘声,泄气声,鼓动声,此起彼伏。而女弟子偶尔投向比斗中弟子的目光,如同鸡血一般,让其战意高涨。
少者十来招,多者三五十回合,高下立判。但无论胜负,皆是相对一拜,握手而笑,再次开始争论。
执剑堂内,诸葛师徒坐于上堂,望着广场上热闹的比斗,时而赞叹,时而可惜,时而高声提点。
这已算得上是执剑堂每日常事,师徒二人闲暇之时,便会于此观看,一来可以拉进师徒关系,二来也有助于了解众人秉性。
论及修为,诸葛很亮那是难以望师傅诸葛惊涛项背,但比之其他师弟还是高上不止一筹。诸葛惊涛看的是座下弟子的资质品性,以便因材施教。而诸葛很亮则是指点师弟修行,同时也与自己所思所想所练做比对,相互精进。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便是如此。
诸葛惊涛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亮儿,赵奇志可有松口?”早上,晏无涯离开执剑堂后,诸葛惊涛便收了听闻之术,不再观察牢狱之事,有徒弟在,放得下心。
“没问!”诸葛很亮饮了一口茶,吐出两个字,邪魅的脸上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哦!”诸葛惊涛不恼,反而升起了浓浓的兴趣,毕竟今日之事,雷化羽参与其中。从近几日来看,虽性格恶劣依旧,但处事方式与以往大相径庭。
临仙镇之战,身为执剑堂之主,事无巨细,了然于胸。他惊异于秦霜语的修为,同样也奇怪雷化羽的一言一行。
短时间从后天入先天,本就足够惊艳,再以先天境修为驱使掌门绝技——飞仙剑意,天赋绝顶,已然不弱于人。
诸葛很亮简单叙述了雷化羽带走赵武灵之事,而后耸了耸肩,懒洋洋道:“有雷化羽做好一切,我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闲,懒得多此一举。”
“哈哈!你呀你呀!”诸葛惊涛哈哈大笑,显得欣慰无比。在他看来,徒弟之为算不得偷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乐而不为呢?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很多事务都是丢给徒弟,自己跑去逍遥自在。
笑过之后,诸葛惊涛旋即问道:“你确定雷化羽会告诉你实情?”他也是能看出来,雷化羽很是不简单,玩弄初出茅庐的赵武灵,易如反掌。
“真不又如何?不真又如何?”诸葛很亮眯缝着桃花眼,打了个哈欠,“反正是出自正一门大师兄之口,我执剑堂如实记录便可,是真是假,只好留给掌门自行判断。”
诸葛很亮并非不敬掌门雷霸天,而是不喜雷化羽,所谓恨乌及屋,有时候言语多有不当之处。
诸葛惊涛点了点头,理应如此。雷化羽插手执剑堂之事,看似执剑堂落了下风,可实际上却是无形之中化解了天大的烦恼。
诸葛惊涛与雷霸天是师兄弟,关系却是闹得很僵,特别是半月之前参与赵无极逼宫之后,俨然已势同水火。
况且此事涉及到蜀山派,雷霸天身为掌门,自然需要全程参与其中,但昨日却做了甩手掌柜,将父女二人丢给执剑堂后,便不再过问。
这如何不让诸葛惊涛多想,一度认为雷霸天不利于执剑堂和他诸葛惊涛。
山村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日雷化羽突然来到执剑堂审问蜀山派父女,正是解了诸葛惊涛燃眉之急。
诸葛很亮望着广场上师弟们脚下一团影子,琢磨一下时辰,起身拜别道:“师尊,想必雷化羽已经审问完毕,我去去便回。”
“嗯!”
……
时间匆匆。
开阳峰,宿舍区,“禁”室。
屋外烈日高悬,热浪滚滚,屋内也是闷热难耐。
赵武灵俏脸通红,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呼吸急促,捂在被子里的身体仿佛在处在蒸笼之中,热气腾腾。
修为被封,与常人无异,加之灵蛇一族本就惧怕高温,此时此刻,裹着厚厚的被子,难受无比。
赵武灵很早便将门派委任说了出来,但雷化羽却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喝茶,并无离去的打算。
见此景,赵武灵不由得心下揣测,想看自己的笑话。
雷当然不会如此无聊,而是赵武灵说言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捉摸不透蜀山派的真实意图。
蜀山派此次的目标正是雷化羽本人。
其一,蜀山派父女在离开蜀山之前,便已经详细了解了雷化羽的行为规律,比如经常去临仙楼嫖妓,又比如经常前往登仙楼吃食,甚至连经常同行的是铁牛这条都知道。
因为赵武灵的原因,临仙楼和李府肯定是不能去,那地点就只能选在登仙楼。
雷知道自己恶名天下皆知,但如此详细的情报,不是有心人,根本不可能探知。
也就是说,临仙镇或者干脆就是正一门内有人一直监视这自己咯!是谁呢?
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临仙楼,毕竟那里可是聚集着大批修真者,掺杂几个眼线还不是轻轻松松。
其二,父女二人准备以比武招亲为饵,诱使前去登仙楼的雷化羽上当,而后赵武灵故意失手败退,便可以连理为由,将雷化羽骗至暗处,随后进行审问。
雷稍加琢磨,不由得赞叹此计直击要害,如果当时不是秦霜语和小月在场,自己准得上擂。
比武招亲啊!而且还是美娇娘,不上对不起男儿身。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审问的手法,父女二人竟然准备用收魂大法套取雷的记忆。这还了得!
如若真让二人成功,我身为穿越者的事儿,还不得天下大白!到那时,不用雷霸天出手,隐藏在不知何处的老妖怪们肯定就得先跳出来。
生不如死!
其三,蜀山派当然不会想知道雷化羽五岁尿床这等破事儿,而是欲通过雷化羽的记忆了解正一门内部事务,特别是最近一年所发生之事。
了解门内事务,这一条倒是好理解,知己知彼,但限定一年之内,耐人寻味。
到底是以前使用类似手段了解过正一门,还是最近一年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呢?
雷左思右想,最近一年正一门发生的大事就一件——雷化羽被外门弟子打了个半死。但这件事传出去又如何?除了坐实雷化羽是条废物,还能又何用处吗?况且雷化羽本除了嫖就是吃,对于正一门内务,所知甚少。
蜀山派又不是傻子,必然提前有所了解。
如此看来,蜀山派定是为了了解与雷化羽相关之事,准确而言,是雷化羽身边人之事。
雷霸天?一派之长,的确有可能。
罗蕊?擎天宗宗主之女,亦是不无可能。
亦或是小月?
小月!
雷猝然起身,清澈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大汗淋漓的赵武灵,脱口而出:“你们蜀山派准备吞下大厉王朝!”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看着雷化羽胸有成竹的神态,赵武灵眼中满是惊恐,被子下的身体阵阵发凉,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
真真假假,三分谎言七分真实。
尽管心理遭受雷化羽非人摧残,但赵武灵依然坚守最后一片净土,在叙述门派委托时故意隐藏了最重要的情报,且将时间扩展到了一年。而门派要求的真实时间其实是一个月,就是小月进入正一门的时间。
“不是!”赵武灵双眼被雷耀眼的目光刺得生疼,转过脸去。声音尖而高,密室内,刺耳异常。
“哈哈!”雷咧开大嘴,清朗的笑声随着而出,畅快无比,“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可真不是做阴谋诡计的料!”
所思所想完全反映在脸上。
“蜀山派既然知道我的行程,那也定是知晓小月已在我身边伺候!”一句一步,气势节节攀升,沉重的脚步如同重锤,一下一下落在赵武灵毫无防线的心间。
“最近一年却是有大事发生,不过不是正一门,而是大厉王朝!而一个月前,大厉皇帝亲自送小月入正一门,这便表示他守不住皇城。”说道此处,雷化羽顿了一顿,停下脚步,像是在给赵武灵思考对策的时间。
少顷,脚步再起:“虽说仙门不得干预皇朝内乱,但大厉皇帝毕竟还是正统,有众多仙门弟子帮衬。”
雷来到床边,俯下身子,伸手死死捏住赵武灵滑腻的下巴,强硬的这张俏脸搬过来正对自己。
四目相对,惊恐,柔弱,狂放,很辣。
“怎么可能守不住一座皇城!”
咬牙切齿,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刻在赵武灵慌乱的心间。
“怎么可能守不住一座皇城!你告诉我!”
眯缝的双眼,射出骇人的寒芒,愤怒的质问,震耳欲聋。
赵武灵紧闭双眼,不敢看雷狰狞的面孔,两只白嫩的胳膊不知何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紧紧抓着雷的手腕,想要摆脱大手对下巴的束缚。
雷岂会让她如愿,力量巨增,干瘦的手背上甚至能够看到纤细的骨头,像是准备捏碎这张娇嫩的俏脸。
下巴突然传来难以忍受剧痛,仿佛下一刻便要被拆掉,赵武灵不禁生出了雷化羽准备杀死她的错觉。
“我不知道!”大手的束缚,让这几个字吐的异常艰难。
雷低头看着变形的粉嫩双唇和流淌在虎口的美人之涎,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歉意,反而生出异样的快感,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啊!放开我!”香(*)涎飞溅,痛苦的哀嚎,褶皱的面庞,恐惧的双眼,扭曲的鼻梁,无力的挣扎,没有一丝美人的模样。
“咯咯咯——”
雷仿佛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是欢呼,是喜悦,是无与伦比的快意。
亲手摧残美丽的花朵,也许是个不错的体验!
“无聊啊!”
雷长叹一声,松开了手,在赵武灵如玉般温润的肌肤上擦去手上的水泽,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禁”室。
“哐啷——”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带来一阵凉风,诱人的身体不禁颤抖。赵武灵感受到一阵凉爽,蓦地睁开眼,这才发现的
身子竟然裸露在空气中,而大红被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刚刚又被他看了去!
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这个念头,吓了赵武灵一跳,自己怎么能有如此不知廉耻。
许久,她才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并在床下找到了被子,想着应该是之前反抗的时候,将被子踢下了床。
而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紧闭的房门上有一团巨大的阴影,虽然隔着门,但她能个肯定那就是雷化羽。
他难道一直看着屋内吗?那……
雷当然没看,想看也看不了,这可是密室,施了秘法,里面能看到听到外面,但外面确实无法了解屋内的情形。
雷前脚踏出房门,便远远看到诸葛很亮快步走过来,心知这是来打听消息。为了不在太阳下爆嗮,站在屋檐下等着诸葛很亮过来。
诸葛很亮其实早早的就来到此处,见房门紧闭,没有出声打扰,回身找了阴凉处等待。看到雷化羽笑眯眯的走出房间,便迎了上去。
少顷,诸葛很亮走进,未多加寒暄,开门见山道:“瞧大师兄红光满面,定是审问出了些什么!”
“那是!”雷化羽挑了挑眉毛,瞧着诸葛很亮优哉游哉的样子,就知道此僚没有去审问赵奇志,而是偷了个懒,直接来问自己。
雷倒是不生气,因为如果是自己,也是如此。阴暗肮脏的地牢谁愿意待啊?更何况是对着一赤身裸体的中年肌肉男!
“哦!师弟我却是无所收获,赵奇志又臭又硬,撬不开嘴!”改装还是得装,诸葛很亮干咳两声,有模有样的说。
看破不说破,雷拍了拍诸葛很亮的肩旁,故作大方道:“无妨!你我师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一点小小的情报,理当共享之!”
室内,赵武灵重新穿好衣服,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口,侧耳偷听两人貌似友好的谈话。
呸!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对!雷化羽是可耻的真小人!
她能够听出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讽刺,明明巴不得对方暴毙,现在却是笑容满面。
正一门堂堂正道大派,却是勾心斗角,我蜀山派……
念及于此,她突然想到自己也不过是蜀山派的弃子,一时悲从中来。
门外,诸葛很亮哈哈大笑,好似两人关系正如雷化羽若言那般亲密:“哈哈!那是自然!不知这蜀山派意欲何为?”
“还能是啥事儿?生了不该生的心思,看上了大厉王朝呗!”雷没有隐瞒,如实告之。
事关重大且迫在眉睫!
前日李府得知皇城危在旦夕,雷便有意前往,今日得知仙门插手,雷已是做不得他想,准备即刻动身。
诸葛很亮大吃一惊,蜀山派和正一门同位正道大派,且正一门实力远超蜀山派。染指大厉王朝,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蜀山派怎敢摸我正一门虎屁股,这不是找死吗?
这一瞬间,诸葛很亮甚至怀疑雷化羽在开玩笑,但见雷化羽眉宇间焦急之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师兄!此事容不得半分拖延,师弟我且去通知我师尊!”说着,转身欲离去。
诸葛很亮着急不已,门内偷听的赵武灵亦是如此。
蜀山派为此谋划日久,无论是物资还是弟子,皆是派出去不少,但因为担心正一门察觉,所以一直进度缓慢。五路反王最初围而不攻,也正是此缘由。
正一门经营大厉王朝千余年,根深蒂固,耳目众多,朝中许多重臣均是其外派历练弟子。一着不慎,走漏了消息,正一门定然震怒。是否破城,难倒了一片大能。
就在蜀山派举棋不定之际,正一门传出有人渡飞升的消息。天助我也,正一门必将聚全派之力操持飞升大典,无有精力理会大厉王朝之事。
“都是我害了蜀山派!”
赵武灵虽未和盘托出,但雷化羽能推断出来龙去脉,与其不无关系。她觉得自己就是蜀山派的罪人,一切一切都是自己懦弱所至。
但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被雷化羽凌辱……
“啪哒啪哒——”
滚烫的眼泪如珍珠滴落,清晰可闻,赵武灵身子一软,支撑不住,倚靠房门跪坐在地上。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同一曲小调,悲伤婉转,动人心弦。
是怯懦,是懊悔,是哀痛!
听到到背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雷当即猜到赵武灵在门后偷听,陡然提高了声音:“猪师弟先别急着走!”他一把拉住诸葛很亮,指着身后的房间,“既然我们情同手足!那这里住的可就是你嫂子。”
“你!”诸葛很亮当即愕然,尽管早已知晓雷化羽色胆包天,但没想到他真的办了赵武灵,那可是蜀山派灵蛇一族,现在还是敌人,“真不愧是掌门之子!”
“过奖过奖!”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呵呵道,“本大师兄可能十天半月不会来此,你嫂子的吃穿住行,可得安排好了!至于我那便宜老丈人,你看着办吧,别给弄死了就成。”
其实不用雷交代,执剑堂也不会把这对父女如何,毕竟羽赵灵王有约在先,且飞升大典之日近,不宜多生事端。
……
念无悔,行无涯,寻寻觅觅,却不知几多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