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
“回家...”封无咎呢喃着,恍惚之中,神情回到了昔日年幼时,那温暖童趣的地方,还有安逸阳光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我想我爹爹他们了...”林小琪哭着,蹲坐了下来。
此时的大路上,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却也显得不那么冷清...
“唉...”他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虽然救了她出来,却也不知将她带往何处,他一个人终究是漂浮不定,跟着他只有朝不保夕...
“封大哥...”
林小琪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封无咎转过了脸...
“怎么?”
“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她问道。
“别傻了,不理你,怎么会来救你...”
“可你一直在这里,却不来接我!”林小琪的声音大了几分,让封无咎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愣了一会后,任凭风吹起了他的发丝,随即慢慢地转过脸去,看着远方。
“我只是想让你不会像我这样,转眼不见明日事,伸手即是杀戮间...”
林小琪沉默着,看着地下的野草,忽然就将头埋在了双腿之上,很是难受...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她忽然问道。
“还没想好...”
“你还是送我回去吧...”她说罢,便没了言语。
此时的封无咎亦是没有开口,任凭沉默占据了彼此间的距离,随即他站了起来,向着远处吹了一声,霎时间一道黑影掠过,惊扰了丛林间的草木,引得一阵簌簌作响...
咴...
墨池马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低下头来嗅了嗅林小琪。
“走吧...”
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他拉起了林小琪,坐在了墨池的身上,朝着临昌城再次前去...
城内。
如今这地方,到处布满了严峻的气息。
街上到处都是一些江湖人士,即便不是也身上带着刀剑,结伴而行...
绕过了那些人后,封无咎再次抱起了林小琪,在宜春院的后边一跃而起,落入了那熟悉的阁楼之中...
噗...
跨过了窗台,这里依旧是安静如初,只是这别致的楼阁之内,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就连那空气,也淡了几分...
“封大哥...”林小琪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等你长大了,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值得你去看一看...”封无咎蹲下身子,笑着跟她说。
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闻了门外有一阵推门声,随即便走入了一个曼妙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沁人的芬芳...
“梦怜姐姐...”
梦怜只是瞧了他们一眼,随即神色似乎有点冷漠,坐在了旁侧,倒了一杯酒,便独自饮了起来。
“梦怜仙子,抱歉...”封无咎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只是过了一会,梦怜才开口道:“我这阁楼,不知
道二位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姐姐,对不起...”林小琪哭着走了过去,当日她看到了梦怜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因为她的事,现在看来,梦怜的神色也有点憔悴不堪...
“罢了,哪有什么对不起,外边之人皆言你是我私生的幼女,我这个当妈妈的,怎么会怪自己的女儿...”她摆过脸去,心里憋足了一口气来。
“梦怜仙子...这是...”
“诶,公子莫要多言...”梦怜提前说了一句,“你们来这里,又是想让我照顾林小琪,是么?”
“是!”他道。
此时林小琪抬起眼来,看着梦怜,心里忽然一酸。
“那好...”想了好一会儿,梦怜才开口道,“不过,我现在要你兑现你的承诺。”
这一会儿,梦怜拍拍林小琪的肩膀,继续说道:“小琪,你先去睡,我跟你封大哥单独聊几句...”
点了点头,林小琪便走了开来,这里就剩下了封无咎与梦怜二人,静坐对望着。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的并不是其他人所说的那般...”梦怜道,随即斟下了一杯酒,放到了封无咎的面前,“你若是愿意与我说真话,就请喝下这杯酒,否则就请出去,从此我与林小琪,跟你再无瓜葛...”
沉思了一会后,他决然饮下。
“好...”她道,随即又斟了酒来,“原本这些江湖规矩,我梦怜并不理会,只是你并非我阁楼中人,所以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什么规矩?”
梦怜并未说起,只是看着封无咎酒过三巡,才淡淡地说道:“这酒内,下了奇毒,若是你在一刻钟之内,不能说服我,给我一个留你的理由,那便穿肠烂肚而亡...”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封无咎冷静着,并未有常人那般恐慌,而是又饮下了一杯,对此无动于衷。
那梦怜见状,甚是惊讶,明知酒里有毒,他还肆意喝下...
于是她问道:“你为何来临昌城,又因何这般袒护正兴镖局的独女...”
“受人之托,不能不为...况且,那人临死前,还当着林小琪的面,让我好生照顾他...”
“即便如此,你又为何要杀这么多人,那段家人,就不是命了吗?”
这话一出,封无咎愣了一会,随即猛然又饮下一杯酒:“非我欲杀,迫不得已...”
“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妻儿老小...”
“想过...”说着,他又斟下了酒来,方欲饮下,却被梦怜给拦了住。
“你就这么不怕死?”她重重地说道。
“死有何惧?无非就是遁入泥尘,回归自然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梦怜心里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仿佛经历了人世沧桑那般...
饮着酒忽而过了好久,封无咎越饮越醉意,便将过往在天衍的种种,说了出来...
那梦怜细细听着,并未打断他的思绪,只是任凭他独自饮着,待他说完后,才开口与之交谈。
“天衍...是什么样的地方?”她问道。
“超乎俗世,却又更甚红尘...”封无咎呼了一口气,任凭酒劲冲了上来,“或许,大衍之数五十,能用者四十九...缺者...便是那一点他们自以为是抛弃的红尘...”
“听你说,那里还有一个人,叫静娈,是么...”梦怜问道,心里蓦然颤抖。
“静娈...静娈...”封无咎他抬起头来,看着梦怜,仿佛静娈此刻就坐在他的身前,那种眼神忽然变了,变得温柔似水,却又热烈弥漫...
梦怜只是笑了笑,这般情态,早在这风尘之间,不知见了多少。
人间情事,莫过于双眼之间...
“你既然放不下她,又为何不去找她?”
“我放不下...哈哈哈...我放不下...”他说着,拳头忽然捏紧,那静娈因他晕阙的场面,如今还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对于天衍最后的印象,就这么让他痛彻心扉,叫他如何能放下才是。
“我若是能放下,这世间,或许就没了神仙...亦或是,只有我是神仙...”
“为何这么说?”梦怜问道。
“神仙才放得下心中事,我做不到...或者说,我放下了,就成了仙,就没了那情愫了...”
梦怜只是笑着,随后又问道:“那你可曾想过,终有一天,或许她会嫁作他人,与你终究没有缘分走再一起...”
一听这话,他忽然愣了。
愣了好久,也回不过神来,只是蓦然笑了起来,傻愣地说道:“那应该...她会很美...”
梦怜的内心忽然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感觉眼前的少年比之那些俗客,特有了一番心意...
“嗯?我怎么还没死?”他忽然反应过来,看着眼下的酒杯。
“此酒非毒酒,却只苦心肠...”梦怜道,“罢了,你走吧...”
“那你要我兑现承诺,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事情?”他问道。
这会,梦怜站了起来,看着窗台的那个方向,轻声说道:“你不是说了吗?”
“什么?”
她回过头,看着封无咎的眼神,淡然地说着:“既然放不下,何不去找她?莫不是你也与那些俗客一般,只知道我宜春院解忧消愁,却不知情之一事,只在自己手中...”
封无咎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你对我的承诺,从今天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道,“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不就是自由自在吗?”
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反应了过来,走了过去,站在梦怜的面前...
“若是天衍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既决定去了,就不该将俗世之时挂在心中;但既然红尘之处就是天衍,那又为何要负重前行,须知道宜春院,亦是天衍,亦在红尘之中...”
他们相视一笑。
“是...宜春院亦是天衍,亦在红尘之中...”他笑了笑,“告辞了...”
“走好...”
随即,他纵身而下,在那月光之下,蓦然便没了身影,留下的仅是那一点温热,存在了这阁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