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
一眼望去,这段家庄内,尽是一片狼藉。
这边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周边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那滚滚熏烟吹了进来,将封无咎的意识给冲得清醒。
他站了起来,听着外边的叫喊声,还有门外那细微的议论声。
“历城,你若是放火烧了这段家庄,就是让大哥葬身火海,你这样做兄弟们愿意吗?”一些人质问道。
“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们也看到了,那里边是什么人,你敢过去吗?”说着,历城将手里的火把从外边扔了进去,霎时间便燃起了早就倒好的燃油,霎时间墙内浓烟滚滚,就连靠近着的人们也都慌了神退了开来。
“这...可是...可是大哥还没入葬,你就...”
“可是什么!不烧死那个人,就连断龙杵也被夺了去,你有种就冲进去抢回来啊!”
叫喊着,没有人再有别议声了。
于是封无咎看着外边的火势愈发壮大,将这大厅也烧了过来,低沉着眼眉,便走了过去...
一道剑影冷光闪出,劈烂了那门,将外边的情况看得清楚。
“那小子...”历城咬着牙,“兄弟们,放火啊,不要让他出来!”
一瞬间,又是一阵火把扔了进来,落在封无咎的脚旁,却并未阻挡他前行着...
不知为何,他走着,只感觉到有一股意念强行要控制着他的身体那般,想要将眼前之人全部屠戮干净,却又有内心纠结着,使得他忽而停在了原地,挣扎不休。
“他不走了?”一些人呢喃道,随即准备好了弓弩,对准了封无咎。
“放箭!”
其箭阵簌影而来,弦声清脆壮响,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是一会的时间,他们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腿脚发软着往后走了几步,惊恐的眼神让他们面露狰狞,大喊一声便转身就逃。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杀我?为什么!!!”
封无咎怒吼着,他看着眼前的凡人,脑袋里尽是在天衍的画面,那些长老的丑恶嘴脸,还有要夺他功法的眼神,全部映在了眼前...
他挥着剑,冲出了火海,朝着逃窜的人群挥斩而去,杀得他们惊恐逃窜,连头也不敢往回扭动...
“救命啊,他疯了,疯了!”
“快逃啊...那小子不是人...”
此刻,封无咎的手下,沾满了鲜血,他看着满地尸体,一瞬间脑子被冲晕了那般,瘫软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身旁的火海下,屋梁早已掉落,那楼房也顺势倒落了下来,将火势变得更加旺盛,顺着风往别处侵袭而去。
那鲜血溅得他满身,令他颤抖着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
整个段家庄,遍地尸骨,血流成河。
他的恶名,不出半刻钟,便会传遍了整个临昌城,更会传到方圆百里,也会传到天衍之上...
“啊!!!”
他叫吼着,随着那火势,传遍了整个苍穹...
...
天衍,廉贞。
吱呀...
门开了,走进了一个长髯老者。
“静娈,你怎么不吃饭?”说着,廉贞长老亲手将饭菜端了过来,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看着日渐憔悴的静娈,眼神也是一阵无奈。
她没有回答,忽然只觉得心惊一跳,仿佛有一根刺穿入了自己的内心,隐隐作痛着。
廉贞长老看着静娈手中把玩着的一块石珠,那石珠晶莹剔透,似乎有淡淡的灵气波动着,也大抵知道了睹物思人,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如何说起才好。
这会,门外又走进了一人来。
“师尊...”上官云飞恭敬地施了礼,随后又将目光看到了静娈的身上,“静娈妹妹,这是静姝托我带来的东西,你尝尝味道如何?”
接着,他将怀里的两块从杂役伙房里取来的烧饼放在了静娈的面前,站在她
的身旁目光尽是心酸。
只是,静娈看了看那两张烧饼,忽而想到了过往种种,蓦然留下了两行泪水,拿起了其中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
看到静娈终于肯吃东西后,上官云飞和廉贞长老也都会心一笑,可是下一刻,她便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手里捏紧了那饼,变得破烂不堪...
就是窗外的阳光,也忽然暗淡,变得沉默,只有那悲痛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廉贞...
“这...哎呀...”廉贞长老也摆过脸去,方才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这小妮子又是这般。
“静娈妹妹,你不吃东西,可是会死的...”
“死...”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上官云飞,眼里的泪水变得愈发苦涩,落入了她的嘴角,“就是饿死,也总比被天衍大阵折磨死...还要好,是吗?”
啪!
廉贞长老一手拍在桌子上,震得那饭菜也都凌乱了散落在桌上,怒斥道:“你这小妮子,说了这么多次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何必因为一个死人而折磨自己!”
静娈没有说话,一手抓着封无咎送给她的石珠,一手又递过了那块饼,放在自己的嘴边,触碰到了干白的嘴唇的那一刻,那种记忆又冲上了心头,让她再无动作...
廉贞长老看着这一幕,不禁怒了,即便是上官云飞跟了他十几年,也没见过他动怒。
他一手夺过了静娈手中的石珠,惊得静娈立马抬起头来,又想伸手夺回,却发现四肢已无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石珠被廉贞长老夺了去...
“还...还给我...”她虚弱地哀求着。
“就因为这个东西,你就要作践自己吗?”廉贞长老气着,“我廉贞,从来没有过你这般的弟子,红尘琐事,尽皆心内!”
“还给我!”她声音大了一分,却依旧微弱。
“还你?”廉贞长老举着那石珠,“我不把它给砸了,你永运都想不明白!”
“师尊!”
还没等上官云飞反应过来,廉贞长老便猛地一砸,那石珠霎时间触碰到地面上,在静娈的脚边,碎成一片一片,散落在四周,散发着莹莹光芒。
“啊...”她哀嚎着,尽管声音那般微弱,却也能让外边的廉贞弟子心里一酸。
只是,那荧光渐渐浮起,忽而就绕在了静娈的身上,猛地冲出了一股巨大的灵气,打破了她屋顶的瓦梁,冲天而起,直射苍穹。
廉贞外。
“嗯?”
“什么?”
一众长老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了廉贞方向冲出的这股灵气,心惊不已。
而在天璇的那一边,静姝忽然感到一股心痛,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她匆忙跑到了天璇婆婆的屋内,叩门求见。
天璇婆婆她打开了门,看到静姝跪在门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婆婆,究竟是怎么回事?”静姝说着,虽然知道一点,但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去。
“你妹妹...她...”天璇婆婆满眼闪烁,那泪水盈眶而动,让她一时瘫坐在地,惊得静姝立马搀扶着起来。
静姝她不敢问。
而天璇婆婆则是一脸凝重,拜拜手道:“你去替我,去玄灵殿一趟,请掌门出关...”
说罢,她忽然抓紧了静姝的手,眼里尽是慎重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要请到他出关为止,切记...”
随即,静姝便按着她的吩咐,急忙跑了去,留下她孤身一人,看着廉贞的方向,落寞地坐了好一会儿,便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此时的廉贞外,聚满了人。
一众长老也都纷纷过来,在静娈的门外,安静地等待着。
只有天璇婆婆来了,那冲天而起的灵气便慢慢地垂落下来,变得安静又浓郁...
“天璇婆婆,您来了...”禄存长老这时候愣是看了一眼。
“怎么?静娈出了事,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该来看她吗?”
那些长老没一个说话的,心里各自有着小算盘,只是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那关闭着的房门,还有里边灯火映出的三个人影。
吱呀...
过了好久,门开了。
所有人一哄而过,朝着里边便是看了过去。
只是,出来的只有廉贞长老跟上官云飞,剩下一人便昏睡了过去,在房内沉稳地睡着...
“天璇婆婆...”廉贞长老一看,走了过去,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说罢,我静娈她...”她忽然不能镇定,往日的严肃早已没了,“她...她怎么了?”
“唉!”廉贞长老一甩手,摆过脸去,很是自责愧疚,“都怪我...是我不好...”
“到底怎么回事?”一些长老问道。
此时,上官云飞见他师尊这般内疚,便开口说道:“静娈她...”
“她怎样?”天璇婆婆急忙插话。
“她...恐怕...”上官云飞说着,也是梗咽了下来,“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哎呀!”
天璇婆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急忙冲了过去,推开了那道门,一看到静娈睡在了床榻之上,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旁人见状,也不忍规劝,只好任由她这般。
“是我这个老太婆没看好你,早知你性子这般,我就不该气你,害得你这般...”天璇婆婆亦是愧疚,“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会怪我...是吗?你说话呀...”
她悲痛地倒在床边,被众人扶起。
上官云飞拉着天璇婆婆的手,安慰道:“不怪你婆婆,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好,看不住她...”
其他长老亦是吱声,皆是安慰之言。
随即,玉衡长老见状,便话锋一转:“如今静娈灵体已开,虽说修行一日,如比十年,但若不加以控制,恐怕也活不了半个月...”
“灵体...”天璇婆婆呢喃着,“早在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婴儿,我就耗费我一生修为去封住她的心脉,可终究...她还是动心了,我这个做婆婆的,教导无方,有愧于她...”
“这可如何是好?”一些长老问道。
“办法不是没有...”此时,摇光长老轻声道,“一是幼时便封住心脉,可此法已经被破,只能另寻他方。”
“又有何办法呢?”
那摇光长老笑了笑,看着一众长老,除了巨门长老和文曲长老跟掌门不再之外,其余的皆在此处,于是道:“还有一种办法,只是不知大家是否愿意牺牲...”
他们彼此看了看,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先说说看。”
“很简单,我们所有长老一起发功,强行封住她的心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天璇婆婆厉声问道。
“只是稍有不慎,便会废了她的心脉,即便不死也会沦为废人...”她说着,深呼吸了一口,“大家知道,彼此功法修为并不相同,我们难以把控这种细微程度...”
“可是,唉...”廉贞长老也是唉声叹气,摔了甩手,脸上尽是愧疚,“我真后悔...不该坏了那东西...”
“什么东西?”
“那封无咎送她的石珠,就是从灵泉带出来的石珠!”说着,他便气血冲头,不再说话了。
一听到封无咎这个名字,静娈的身体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安静下去。
“或许...我们就不该当日那般...”摇光长老摇头说道。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没法改变,现在只好想其他办法,能救则救吧...”天权长老忽然说道。
“我有一法,不知该不该...”
方才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玉衡长老的身上,霎时间那种希望的重压便压在了她的肩膀,使她不得不沉重地呼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