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王薇和她的丈夫一起在医院食堂招待我们。说是食堂，其实论豪华程度比国防军的食堂高级了不知多少。据说是因为旅顺这边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条件很差，基础设施基本为0，许多被分配来的医学生待不了几天就要辞职走人，主管医院发展的卫生厅领导一发狠，大把资金投进去建食堂建公寓，好歹把生活条件搞上去留住人才。
王薇师姐的丈夫也是医院的医生，姓陈，南海总督区出生的明国人，已经入了澳宋籍。他提早在食堂2楼订好了包间，等王薇带着我们过去时已经摆好了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王薇提到了张泰。
“他有很严重的建州症候群。”王薇一边往嘴里塞羊肉馅饼，一边拿着一杯果醋，“很多包衣都有这种病。”
一旁的陈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手帕帮王薇擦掉嘴边的油渍，解释道：“小薇这些日记很忙，每天都要加班，现在吃饭都没什么时间。”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问道：“他好像有点怕我，那个张泰。”
王薇借着一口果醋把嘴里的馅饼咽下去，这才说：“他有些底细没有查清，有人说他杀过汉人。”
我顿了一下，没有表示什么。这些包衣在建奴手下，就是些没有人权的牲畜，建奴要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杀过人并不是少见的事情。手头上没有直接或沾过人血的包衣，真的很少。
“这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我整理一下措辞，谨慎地回答。按照区里的指示精神，对于被解救的前包衣，只要没有人出面指控并拿出相应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犯罪是发自内心、不受外界强迫的，则一概不追究他们的犯罪责任，皆认定为“被强迫犯罪”。
王薇看着我，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不仅仅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我记得你在初中的时候，就对于心理学很感兴趣。建州症候群这种东西，那时候虽然还没定名，你也提起过类似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得了这种病的人，对于那些施暴者会怀有一种奇特的感恩。”
“张泰这个人，怎么说呢，之后我把和他的对话记录给你一份，你可以看一看，挺有意思的。”王薇从陈医生的手里接过一盘炒面，一边快速地搅拌面条使之冷却，一边说，“他认为是我们导致他杀人
的。他认为如果我国不登陆旅顺，不把建奴堵在金州长墙，他根本不用杀人。”
我耸耸肩，这种神奇的想法我是第一次听到，但总归是一些心理病人的幻想，没什么道理的。
“现在好些了，这个病人我跟踪了一周多，取得了一些阶段性的成就。”王薇笑了笑，一旁的陈医生接过话道：“也是多亏了军队，组织的很多公审和处决建奴的活动，这扭转了很多病人心中认为建奴‘不可战胜’的错误观念。”
我笑着点点头：“国内的很多研究也认为，建州症候群的患者是因为觉得建奴永远无法战胜，才不得不忍辱偷生地去为虎作伥。现在把建奴挂在绳子上荡秋千，包衣们看了以后就会觉得，建奴在大宋面前也不过如此，心中的愤怒自然会苏醒了。”
“不过，那个张泰杀的人是什么情况？”
“他是正白旗的包衣，被他的主子带着来挖壕沟。某天晚上有包衣策划逃亡我们，他不肯跑。争执间起了冲突，被建奴发现，大家打成一团，其中一个包衣疑似被他打死了。”王薇补充一句，“当然他本人并不认为是他杀的人，他只说是一个叫扎克丹的建奴杀的——那个建奴已经确认被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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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王薇夫妇，我和方海跟着来视察的海军军医团队离开。在422医院这里最早接受净化的一批前包衣已经符合了检疫标准，可以安排前往九州整顿。早在总督区刚刚建立的时候，总督区就和美洲管理地那边达成协议，向美洲“出口”汉人，换取黄金和各类物资。
美洲管理地建立已经有30年，历史比中国总督区还长。不过受限于和本土的距离，以及澳宋控制下的适合生活的殖民地实在是太大了些，那片物产丰饶的天选之地一直苦于人口不足，无法高速发展。在与中国总督区签订协议之前，20余年的经营，也只让美洲管理地的钱朵朵元老冕下拥有了不到80万人口，其中还夹杂着归化的殷地安人和玛雅人。
在1620年协议达成后，秦总督日常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想方设法动员近乎无穷无尽的明国人民前往美洲。为此，总督阁下协同全区各个部分的同志，动用了包括路费补贴、发放生活津贴、给人牙子和明国官府中人发奖金等等一系列手段，像个每晚数一遍银子的地主老财一样盯着移民
报表算数——这实在是因为中国总督区刚刚建立，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在江南市场的划分上又和南海总督区纷纷扰扰说不清，对于美洲管理地丰富的金银财富实在望眼欲穿。
只是，明国毕竟是个思想保守的大陆国家。两广福建还好，那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大航海的精神感染，对于前往吕宋或是中南半岛谋生比较热衷。而到了中国总督区治下的江南、山东，那真是想动员一个一无所有的贫农去美洲住大豪斯吃大牛排，跟要人家命一样恐怖。不知道是谁说的什么出海就会被海怪抓去淹死，或者什么“澳宋人骗人出海是要送给泰西蛮夷开膛破肚炼药”。在前任国安局局长叛逃之前，国安局很大一部分精力就是在调查是什么势力在散发破坏移民大业的谣言——据说已经查出了很多成果。
不过这几年情况好了很多。随着国防军大举进入辽东，每日生活在饿死警戒线附近的东江民众被大规模地转运走，前往美洲的航线上，装满东江人民的运输船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人口抵达旧金山或者洛杉矶，返航时则带着黄金、棉花以及大量的牛羊制品，为中国总督区补充了无数畅销江南的拳头产品。秦总督坚定不移地扩大日本战争的规模，也有保障北太平洋航线的安全和提高效率的考虑。
至于现在么...我从马车的窗户往外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前包衣们还在下午的阳光下排队等待净化。这些前包衣们可没有自主选择未来生活地区的权利——共和国烧了那么多军费把他们解放出来，可是要收费的。他们都会被运到美洲去。可以预见，将来的美洲将会多出无数个说着辽东方言的公民，我近乎可以想象出，以后的美洲省人民开口就是“你愁啥”。
说到包衣...我想到上周的时候，一批骑兵部队就在娘娘宫那里登陆。他们带去了一大批粮草和军械，用于武装皇太极派来的建州骑兵。这些骑兵会监督女真骑兵，一同前往蒙古草原，用于将被蒙古人奴役的汉人奴隶救回。
为了让女真骑士们更好地教训那些贪图人口，不舍得放弃的蒙古部落，澳宋骑兵们不得不教导后金骑兵如何学会科学地制定骑兵战术、如何使用精良的澳宋军械，虽然那些都是已经被淘汰多年的老式兵器，还是皇太极签了贷款协议买来的。当然，在教育的过程中，顺带教一些怎么打明国骑兵的知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