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门口,人潮涌动,除却江湖人士世家子弟之外,还有不少平民百姓,大多是来凑凑热闹,毕竟此次拍卖会的规模,所拍物品,皆是远胜往常。
如此盛会,即便不能亲身参与竞价,也足够增长见识了。
不但是平民这般想,一些江湖人亦是如此。
有钱的人不少,但是最有钱的,也才那几家而已。
进入拍卖行的通道有不少,大多被攒动的人头占据,但是城主府仍是留了几个,护卫的严格把手之下,并没有他人从此通过。
樊律带着一行人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屹立江陵主城多年,看似超然的城主府,与三大家族自然是有着极为复杂的关系。
一路过来,樊律虽然并未携带家仆,但并不是说樊家对于这场拍卖会就没有什么准备。
由专用通道进了拍卖行之后,便有一名带着两位壮汉的中年人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少爷,然后对着樊律身后的一行微微一笑。
樊律看着这位早早候在此地的樊家管事,挥了挥手,后者心领神会,转身带着七人往深处走去。
走道千折百转,还上了几道楼梯,一行终于是来到了间宽敞厢房里。
房里有些昏暗,有侍女轻轻点燃明灯,火光骤亮。
屋内有不少桌椅,交叉而落,桌上有瓜果香茗,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
青烟袅袅,淡淡香味沁人心脾。
桌椅所对的那面墙上,有一帘极为宽大的紫色帷幕,侍女轻轻将其卷起,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在帷幕那方,是一处空旷的巨大场地,如同被镂空的鸡蛋,呈椭圆,而他们,就处于这枚鸡蛋的中间地方。
白鸦走到帷幕下的栏杆旁,下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中间是一块巨大高台,高台上有着一方石质条案,条案之上,空无一物。
高台下方有着一座座往后愈发拔高的椅子,一圈一圈,就像荡漾开来的涟漪。
白鸦粗略算了算,座椅大概有一千个,如今已经人满为患,一些没有座位的,只能站在过道里,议论纷纷,面色潮红。
白鸦抬了抬头,穹顶之上,是一口巨大的天窗。
白鸦琢磨着,不一会便有人从天而降?
与这间厢房一般,建造在座椅之上的,还有不少,左右皆是,对面亦是如此。
一道道帷幕突然升起,露出里面的光景。
布置格调,不尽相同,可能是每一间厢房的主人品味不一。
樊律平日不是高调张扬的人,又因为樊音的原因,导致白鸦所在的这一间屋子极为简单雅致。
而正对面的那一间就不一样了,金碧辉煌,极致奢靡,单单是侍女,就有十数个,而且个个姿态妖娆,面容姣好。
白鸦微微一愣,对面的那一间屋子的主人,他并不陌生。
白鸦缓缓眯起眼睛。
樊律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旁,轻轻笑道:“方子铭的作风,向来如此。”
白鸦微微一笑。
正对面的那家主人。自然是与白鸦有着不浅恩怨的方子铭,不过后者并没有望向这边,只是在和旁边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议论着什么。
那男子,白鸦
同样不陌生,乔迁。
白鸦轻轻问道:“杨家的人呢?”
樊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那一帘帷幕,说道:“还未升起。”
白鸦连忙退后半步。
樊律轻轻一笑。
泉州四人,自然是坐在相邻的位置上,柴小苒坐在最里面,她的左边有两个空位,再往左,便是白鸦了。
樊音走向白鸦旁边的椅子,她想把柴小苒旁边的位置留出来,因为它应该属于柴小苒未来的丈夫,樊律的。
坐在柴小苒另一边的田巧巧见状,嘴角缓缓掀起,不过确实转瞬即逝,女子低着头,望向自己的修长玉腿。
在樊音落座之前,樊律已经捷足先登,他朝着自己妹妹微微一笑。
樊音面露不满,却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位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樊音很敬重,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就是一位好说话的人。
樊家人都知道,这位外表柔弱的女子,只要倔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无论是其父母还是兄长,皆是对此无计可施。
女子之所以决定改变主意,是因为她知道兄长不喜欢柴小苒,哪怕仅仅是坐在一起。
还有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此地有外人,她不愿表露自己的任性。
或许更为主要的,是他在这里。
白鸦并没有关注这一切,此刻的他在低头沉思着什么,不过许久之后,仍是苦思无果,他轻轻问道:“樊兄,为何不见那些家族长辈?”
樊律轻轻笑道:“此次虽然是难得一见的拍卖盛会,但对于那些沉浮江湖数十载的老一辈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拿那把饮血剑来说,虽然罕见神秘,但对于他们来说,亦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与他们所着眼的家族事务相比,分量要轻上不止一星半点。”
樊律顿了顿,叹道:“用当下的话来说,他们见过的人或物,比我们吃过饭还要多。”
白鸦恍然,自然知晓樊律言语中的意思,对于世家豪门的长辈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件,那便是家族的兴衰,除此之外,一切都要往后排上一排。
饮血剑作为兵器,并不是一件可以让一族瞬间崛起的东西,单方面的增强实力,自然不是上策,他们要的,是举族实力的飞升。
而且,此次压轴的这把剑,已经从江陵主城城主手中过手了一次,这意味着什么,显然易见。
早先,有人猜测此间为铸剑山庄千年底蕴的化身,其中藏着让人眼红的传承宝藏,故而此剑名声大震,眼下江陵主城城主已经品鉴完毕,之后却是选择将其拍卖,自然是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没有人会质疑一城之主的眼光,他将此剑置于大庭广众之下拍卖,是因为此剑并没有入他的法眼,但也不是说此剑完全就是垃圾货色,至少,从城主府对此剑的保护措施来看,此剑应该不俗。
于是,饮血剑的价值范围便出来了,下限不低,当然上限也不会高到离谱。
这才是主要原因,若非如此,凭借三大家族在主城优势,大可以在饮血剑刚刚落入城主府的时候,便可以暗地里与城主达成协议,从而夺取此剑。
经营一座偌大的家族,谈何容易?哪还是时间去干涉其他?
樊律补充道:“再说,
他们可拉不下脸与我们这些晚辈争抢。”
白鸦点了点,问道:“我看樊兄对此剑兴趣不大。”
“哦?”樊律有些讶异,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此话怎讲?”
白鸦看着栏杆外的那一大片人群,轻轻道:“如樊兄之前所说,年轻一辈争抢的东西,就不一定对其他人有足够的诱惑力。”
樊律看着白鸦,眼神中闪动着难以琢磨的神采。
白鸦继续道:“樊兄根本就没有把自己与我们放在同一个水平之上。”
樊律开怀笑道:“你说的很不错,我的确对这把剑没有多大的兴趣,顶多就是有些好奇。我虽然是江湖人,却从未佩剑游历过,所追求的也不是武力盖世,我的命运与他们不一样,而我的使命也只能是保证家族的……兴盛?这个词不准确,应该说是保证家族的繁荣能够延续下去,至于是否能够将其发扬光大超越列祖列宗,这倒是次要的,当然,能超越更好。”
白鸦感概道:“出发点不一样,走的路也不一样。”
樊律突然说道:“我要纠正一下,你刚才说我没有把自己与你们放在同一水平之上,这句话有些瑕疵,如果把‘我们’换成‘他们’就更好了。”
白鸦略作沉吟,便哈哈大笑,拱手道:“樊兄如此看重小弟,当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
白鸦接着轻轻问道:“不知那个‘他们’指的是谁?”
樊律敛起笑意,正色道:“主城内,除你之外的所有同龄之人。”
继方子灵之后的江陵主城第一公子哥,竟是如此霸道绝伦。
不但向来城府深沉的田巧巧有些心神恍惚,他身旁的那位大眼睛女子亦是瞪大眼睛。
牧文纪武非但没有半点羞愧,反而愈发崇拜这位樊家大公子。
身后的管家看着那个坐着笔直的身影,目露欣慰。
白鸦微微一笑,对于樊律的这句话,白鸦既是认可,又有些不理解,认可他言语里的霸气,毕竟他的确有这个本事,底子扎实的五穴巅峰实力,放在江湖上的年轻一辈,已经是天骄之辈,除却白鸦蒲公英这等野路子,堪称顶尖。
与此同时,樊律的谋略心智冠绝同辈,在这偌大的江陵主城,除却那位消失已久的方子灵,已没有与之媲美的年轻俊杰。
此等人物,日后掌握樊家乃是必然。
无论是眼下,还是将来,都是让人望其项背的存在,他说这句话,自然是有着足够的底气。
白鸦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樊律会将他排除在外。
仅仅是因为他六穴巅峰的实力吗?还是因为他如今才是十六岁的年纪?又或者是因为白鸦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天资?
答案不管怎么说,都很勉强。
白鸦心底迷惑,却没有再去深究,因为拍卖会开始了。
下方传出一阵直冲云霄的喝彩,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闷的轰隆之声,像是空旷原野之中,自天际而来的一道闷雷。
方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女子身影,并非是凭空出现。
从白鸦的角度望去,女子是随着方台上的机关升降台,自地底下缓缓升起。
衣着大方的女子举起裸露着的白玉手臂,台下轰然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