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虎用了几个时辰方才重新整顿好军马,他心知今夜己方军心已乱,势难再发起攻势,只得传令工匠营连夜赶制登城云梯和尖头木驴,并分派好夜间值守防御的任务,之后便下令全军原地扎营,养精蓄锐,明日卯时三刻生火造饭,辰时攻城。
马平城头,胡九、龙云、谢心珏几乎同一时间赶回复命,没想到后面还跟着范弦。
不等谢迁发问,范弦深施一礼:“谢参军,家君深感责任重大,此刻仍在提炼酒气,并命我将已提炼出的酒气尽快先送上城头,他稍后即到。”
谢迁听着他那招牌娘炮嗓子,心中觉得好笑,脸上却神色肃穆,冲他点了点头,道:“范兄弟父子同心,其利断金,辛苦了!我便命你全力协助范长史完成酒气提炼的任务!”
范弦怔怔地看着身前的谢迁,心中直犯迷糊:“眼前这能召唤神龙的神仙般的人物,真的便是我此前认识的那位屡屡被女子抛弃的谢迁?”
他来的这一路上,其实早已跟胡九龙云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待见到仙使本人,仍然觉得云里雾里。
眼前之人英武不凡,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此人与此前悦龙雅居中那位谢公子的形象重合起来。
胡九恭敬的呈上一根“猛火油喷”给谢迁,朗声道:“启禀将军,这‘猛火油喷’小的方才已经在城内试用过了,我想着将军要用它来喷火,这竹子喷口处恐怕禁不住火烧,便又命工匠在其上包覆了一层薄铁片,请将军检验。”
谢迁双手接过后,仔细观摩这“猛火油喷”,心中不由得赞叹不已:“胡九真是创意天才啊!
我那图纸很是粗糙,尺寸都是估摸着来的,之后也只不过粗略地跟他讲了下原理,没想到经过胡九的设计,整根‘猛火油喷’无论长短、粗细还是容量都是恰到好处。
竹身之上还设计了背带,如此一来,一个兵丁便可背着数支油喷随时替换着用,又可快速多轮攻击,实在是妙啊!”
谢迁伸出了大拇指,赞道:“胡九,你果然是人中俊杰!此次若是马平得守,我当为你请功!”
谁知胡九却皱起了眉头,郁闷道:“将军,即便马平守住了,您也千万别给我请功。
我老.胡早已下定决心,此后定要追随将军左右,回侯府去做个看门的,万一这功劳请了下来,我成了官家人,可不好办了。”
谢迁楞了一下,又往龙云望去,龙云这才走上前来,一股恶臭瞬间扑面而来,谢迁毫不在意,笑道:“好家伙,看来老云你的任务完成了?”
龙云本来还怕公子嫌弃他身上臭气熏天,远远的避在众人身后,听他这么说,当即兴奋道:“公子……不对,将军,我带着一群烂赌鬼,把马平城内的茅房土墙搜刮了个遍,获得硝石十余斤,不知算不算完成了将军的任务?”
谢迁喜形于色,急忙道:“快快拿来给我看看,怎会有这么多?”
龙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袋子递给了他,谢迁急忙打开细看,果然是硝石没错,大喜道:“老云,你这次可立下大功了,你是要本将军日后代你请功,还是像老.胡一样将来进侯府看门?”
龙云想也不想便果断回道:“嘿嘿!官家那封赏有啥意思?顶多在这马平做个小校,我自然是要追随公子左右,日后进侯府看门去的,老.胡这家伙精明得很,这好事我定然不能落后于他。”
谢迁慨然道:“嗯……既然如此,二位从今往后便是我谢迁的兄弟,咱们日后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范弦杵在一旁看傻了眼:“眼前这两个大头兵是跌坏脑子了还是怎么回事?有功不请非要跟着谢迁去做看门的,此事实在太过古怪,内中怕是大有文章,回头我当向龙云好生打探一二。”
谢心珏捂着鼻子走上前来,龙云赶紧躲开到几米之外,趁着城头风大,不断抖动着身上的短衣长裤。
心中却乐道:“这臭气可被小公子嫌弃了一路了,嘿嘿!这女子终究还是做不得大事啊!”龙云心中再次做出总结。
谢心珏肃容抱拳一礼后,脸现笑意地禀报:“将军,布幔尚在赶制之中,再有片刻应当便能完成,那细小的铁蒺藜却已赶造出了许多。”
“很好!马胜,胡九,龙云听令:今夜子时你三人分别于东、西、北三门出城佯作突围,将敌军诱至城门前聚而歼之!此后便如此……这般……”谢迁意气风发,慨然下令。
三人单膝跪地,齐声高呼:“诺!”
谢心珏看着神采飞扬的阿兄,仿佛南溪那个智计无双,胆略超群的谢子歌又来到了她的眼前。
她心中欢喜不胜,对身旁的范弦道:“你叫范弦?正好你要去帮你那长史父亲提炼酒气,记得到时候可要留下几坛好酒,待三位将军凯旋归来,也好犒劳奋勇杀敌的众兵士!”
范弦努嘴嘀咕:“这酒水乃是用来提炼酒气的,我怎敢私藏?还得谢参军下令才行?”
“嗯?看不出你这纨绔还挺讲原则,此前我听城中军民说起你来尽是骂声,现在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将军,我方才的提议可好?”谢心珏找到了新的调侃对象,很是兴奋。
谢迁豪气干云:“很好!范弦,你方才所说亦不无道理,不过众将士沙场用命,若凯旋归来又怎可怠慢?我便命你为酒水临时总监,一应规划使用皆由你控制安排,只是需确保提炼出百斤酒气,其余酒水可暂时封存。”
范弦喜上眉梢,急忙抱拳高呼:“诺!”
他心中美滋滋的想着:“我这临时酒水总监不知是个什么官?回头还得仔细问问阿爹,哈哈!”
老.胡见他乐不可支的样子,心中好笑:“公子真是奇才,这官名张嘴便来,还好我早早的做足了功课,我大梁哪里有这酒水总监的官职?哈哈哈,饭桶,谁让你长得像个娘子呢?”
范弦屁颠屁颠的领命而去,龙云见他已走远,缠着胡九轻声问道:“老.胡,这酒水总监听着很是霸气,公子怎么就给了这饭桶呢?”
谢迁听他问得好笑,打趣道:“你二人此后便是我的左右护法,哼哈二将,听着是否更为霸气?”
谢心珏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对众人抱拳道:“阿玉便预祝诸位凯旋而归!谢将军,铁蒺藜已经送至城楼下,你可随时自行取用,我这便回去监督赶制巨幔,告辞!”
谢迁望着阿玉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概万千:“我这妹子除了不会做饭,当真是灵气逼人,美貌与智慧兼备,却不知将来有哪家公子能配得上他?”
他忽然发现不远处坚守城头的奚流风,一直盯着谢心珏的背影怔怔出神,谢迁心中一动:“莫非这小子看上我家阿玉了?嘿嘿!流风公子风流倜傥、文武兼备,倒是个做妹夫的好人选,哈哈!”
奚流风心中很不爽:“这厮有这等刺激的好事竟然不叫上我,尽拣了些歪瓜裂枣随他去杀敌,没天理啊!长得好看也有错吗?
不过……方才那‘龙阳小子’确实有几分姿色
,连我看了都有那么点动心,难怪这厮……我可怜的阿姐……”
谢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龙阳君,他走到奚流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勉励几句,谁知奚流风身子瞬间往后缩了缩,脸上神情古怪之极。
谢迁讶然道:“嗯?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龙云,身上可不臭,避我做什么?”
奚流风讷讷地问道:“方才那小公子……你与他关系很是亲密?”
谢迁心中乐道:“哈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他当即肃容道:“那是自然!从南溪一同来到马平,这一路上我与她无话不谈,同吃同住!你说亲不亲密?”
奚流风心中悲嚎:“这厮果然有龙阳之好!阿姐,你这是什么眼力啊!”
想起眼下的危局,谢迁收起调侃之心,正色道:“奚流风,今夜你任务艰危,若子时其余三门突袭成功,南门城头此后必定压力倍增,你可千万不能懈怠啊!”
奚流风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淡然道:“我是你的护卫,本来守城并非我的职责,现在我却巴不得好好地守在这里,你放心!”
他心中却道:“最好你此战后缺胳膊断腿,此后没脸再去骚扰我阿姐,省得日后大家心烦!
小爷我替你站好这班岗也算对得起你了,你只要不死,阿母那里我也勉强能交待得过去,至于做龙阳君的护卫,我看还是算了吧……”
子夜时分,东门忽然大开,数十个城内守军冲了出来,对着猝不及防的贼人便是一通乱箭齐射。
那东门外只有一条沿河小道,散休道官李笑大吃一惊,细看这群守军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个架着竹筏的兵丁。
他急忙差了一个手下的道兵速回大营禀报渠帅,自己则带着守在城门附近的数十个手下,高喊着冲杀了过去……
柳江之上众多竹筏横在江心连成一线,封锁住了江面。
胡九负责东门突袭,眼见远处竹筏之上有贼兵开始躁动,知道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从背后的皮囊中取出一个石弹来,迅速点着后便朝着扑上前来的贼人扔了过去,随后立刻大手朝天一按,己方兵丁见他手势后,迅速又退回到了东门内。
胡九还未来得及进门,便听见身后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他吓了一大跳,回头望去,只见贼人惨呼着倒下了一大片,一枚铁蒺藜“叮!”的一声,沿着胡九耳旁深深刺入了身前包裹着厚重铁皮的城门内。
远处竹筏上隐约传来一声惊呼声,接着一个贼兵“扑通!”一声摔入了江中,胡九心中那个爽啊:“公子竟能制出这等威力巨大的神兵利器,难以置信啊!贼人光听见声响已吓得掉落江中,哈哈!”
李笑全身上下扎了十几枚铁蒺藜,疼得他鬼哭狼嚎,他连滚带爬地往回逃跑,方才己方这数十人,只一照面便死了十几个,余下的多数都被伤得不成样子,怕是不死也废了。
他惊恐万状,今夜被这恐怖的圆球袭击,让他勇气全无,只想快快回营禀报渠帅知晓。
樊虎将中军营帐扎在了正对南门的三百米开外,这是强弓射程的极限距离,他正想倒下好好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忽然又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惊得他急忙站了起来。
片刻后,便有兵士上前急报:“启禀渠帅,东门发现有守军突围,李笑道官的部下已死伤数十人,他本人也已身负重伤,正往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