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燕青听刘备出言相询，顿时愁容满面默然不语。刘备见状心中疑窦丛生，想要再问又觉不妥。二人呆坐良久，燕青一声长叹，说道：“使君有所不知，最近我家中发生了一件祸事。”燕青说罢，满眼含泪。
刘备说道：“到底何事让燕青兄弟如此悲伤，不知刘备能否帮得上忙？”
燕青摇摇头，说道：“多谢使君，只是……。”燕青有苦难言，又是一声叹息。
刘备心里着急，说道：“有什么事燕青兄弟尽管说，刘备即使帮不上忙也可以给燕青兄弟想想办法。”
燕青十分感动，说道：“不瞒使君，我与红昌虽谈不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也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红昌温柔贤淑，家中之事无论巨细全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燕青顿了顿又说道：“婚后红昌产下一女一子，小女芷巧今年六岁，犬子传吉今年五岁，二子聪明乖巧甚是懂事。我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尽享天伦。”燕青说到此处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接着说道：“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夏日我与红昌带着芷巧、传吉出外游玩，途经襄河时碰到一艘贼船。船上三名歹人扮做船夫欲杀人劫财。我杀死一人，其余二人见势不妙拔掉船塞跳入江中。小船进水瞬间倾覆，我和红昌四人纷纷落水。那两个歹人在水中还要行凶，亏我识得水性又用匕首刺死一人，剩下一人仓皇而逃。我奋力救起红昌、芷巧，可是传吉却不幸被江水冲走不见踪影。”燕青说罢泪流满面，刘备听闻惨剧心中亦自难过。
过了半晌燕青稍稳心神，说道：“我与红昌痛失爱子悲伤欲绝，回到家中红昌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不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女芷巧受了惊吓，一到夜深人静之时便嚎哭不止，无论如何劝慰皆无用处。我遍寻附近的名医，俱言只是小儿夜啼之症，吃些安神醒脑的补药即可。然药吃了多副仍不见一丝好转反哭的越加厉害。前几日有一位云游的和尚听说此事来我府上言他能医此症，我大喜过望待其如上宾。这和尚给芷巧看后，说是我儿传吉怪我和红昌只救得芷巧未救于他，故特来向姐姐索命。我百般解释当时情势危急，并无偏心之意。和尚又道容他作法驱鬼，我无奈之下只得应允。那和尚做了一天的法事，教了我些口诀，又在芷巧卧房的门外挂上八卦镜、驱鬼符，室内也摆满了桃木剑、六帝钱、神佛像等一应之物。最后和尚说厉鬼已除，再不会前来骚扰芷巧。我与红昌将信将疑。说来奇怪，当夜芷巧果真无事，一觉睡到天明。我大喜过望，奉上纹银一千两以表谢意。那和尚收了银子告辞而去。岂料和尚走后芷巧不仅仍是每夜嚎哭不止，就连白天也不时哀啼。我
发觉上当可也无计可施。现今小女芷巧茶饭不食气息奄奄，只怕再过几日……。”燕青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刘备听完，说道：“燕青兄弟，鬼神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想是那和尚在某处听说此事，知你与夫人思子心切常怀愧疚才编出这样一出戏骗取钱财。”
燕青点点头说道：“我本不相信，只是为救爱女性命才误听奸僧的谬论出此下策。”
二人沉默半晌，燕青心情悲痛，高声泣道：“老天，你怎么这般狠心，既已夺走我儿子性命为何连我女儿也不放过。若芷巧不在了，我也不活了。”说罢放声大哭。
刘备连忙好言劝慰，燕青压抑许久此时终得宣泄，直哭得椎心沥血泣不成声，过了许久方止住伤悲。刘备说道：“燕青兄弟切勿太过哀愁，刚才听你之言，我觉芷巧确是受了惊吓之症，只需再访名医定会康复。”
燕青哽咽道：“襄阳城附近的医馆我已走遍，无一人能治好芷巧。若去远处寻请，只怕芷巧身体越来越弱……”燕青说罢又自落泪。
刘备想了想突然心头一亮，说道：“我知一人定能医好芷巧！”
“何人？”燕青急道。
刘备说道：“此人燕青兄弟最熟悉不过。”
燕青一愣，随即说道：“莫非是安道全？”
“不错”，刘备答道：“这安道全真是神医。我在汝南时，常感脾胃不适，咳嗽还伴有脓血。起初也未在意，后来竟越发严重，连进食都觉困难。军中的医官开了数副药都不见好转。宋先生知道我病重，令安道全为我诊治。其言我经年征战，鞍马劳顿饮食无律，又加近日心情郁闷，患上了胃瘫。我闻言甚是紧张，安道全却笑道：“皇叔莫惊，我保证三副草药即可药到病除。”说完给我开了一张药方。我看药方上写的是桃仁、薏茨仁、冬瓜仁、瓜蒌、牡丹皮、酒制大黄、甘草，俱是寻常之物并无稀奇之处，心下不信。谁知三副药后真的痊愈如初，故我才知安道全乃是神医。”
刘备说的高兴但见燕青缄口不言，说道：“安道全此时恰在新野，燕青兄弟可与我同去新野让其为芷巧诊治，必能药到病除。”
燕青仍是一言不发，刘备奇怪，问道：“燕青兄弟意下如何？”
燕青轻叹一声，刘备不解其意，说道：“宋先生曾与我讲过，你们都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情同手足。现在芷巧有疾，正可让安道全医治。新野又离此不远，燕青兄弟怎么反倒犹豫起来？”
燕青看了看刘备，说道：“使君，我早知宋江哥哥和使君驻扎新野，数次想去跟兄弟们相会，可都因心存顾虑未曾前行
。”
刘备说道：“这是为何？”
燕青略一迟疑，说道：“使君有所不知，我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有一次快要饿死的时候幸亏卢员外收留，才保住性命。卢员外对我恩重如山，在我心里卢员外不仅是主人更是兄长、慈父。而宋江哥哥为人义气深重仗义疏财，燕青更是钦佩的很。宋江哥哥忧国忧民心怀壮志，不愿苟活于世，故而率我等兄弟历尽磨难投在使君麾下，想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不料卢员外与宋江哥哥意见相左，又去辅保了曹操。”
刘备听到此处想到卢俊义，心中不免怅然若失。燕青说道：“我和兄弟们分离越久越是想念，先前听说使君与宋江哥哥兵败汝南来到新野，我就立刻想同兄弟们相会，可是每每思量我与卢员外的关系，只得作罢。”
刘备听完说道：“燕青兄弟的苦衷我能明了，一边是卢员外，一边是宋先生，燕青兄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事分轻重缓急，此时芷巧身体衰弱不堪，燕青兄弟万不能犹犹豫豫错过了医治的时机，否则悔之晚矣。”
燕青若有所思，刘备又说道：“我与宋先生相识日久，其绝非小肚鸡肠之人。况且人各有志，宋先生及众家兄弟怎会因为卢员外之事而怪罪于你。”
燕青本有心结，听刘备一番肺腑之言再想起女儿病重，心中更加烦乱。刘备又语重心长的讲了半天，燕青终于说道：“使君恰逢小女病重时来我庄上，此是天意。燕青岂能逆天而行。我明日就同使君去新野，请安道全哥哥给芷巧诊病。”
刘备大喜，燕青也觉做出决定后轻松了许多。二人再说了一会话，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燕青领貂蝉同刘备相见。貂蝉未施粉黛面带倦容，却仍是风华绝代美艳不可方物。刘备看到貂蝉想起董卓、王允、吕布，唏嘘不已。燕青命仆役找来一辆宽大的马车，在车上铺好床褥靠垫，将芷巧放入车中，自驾马车与刘备同赴新野。二人出了燕青的庄院，燕青识得去新野的路，直往北走。行了大约三十多里，忽然身后人喊马嘶有一哨人马由远及近急速而来。刘备大吃一惊以为是蔡瑁的追兵，仔细观瞧又觉不像。待到近前才知是赵云、陈到率二百白毦兵苦寻自己一日一夜终于找到此地。赵云、陈到见刘备欣喜若狂，二人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说道：“让皇叔身临险境是属下的罪过。”
刘备忙扶起二人，二人连声询问刘备如何在此。刘备把自己马跃檀溪在王家村偶遇燕青的事详说一遍，又把燕青引见于二人。赵云、陈到听闻燕青是宋江的兄弟更是欢喜，几人一番客套后同回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