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乌啼,霜风满城!
余生和洛羽仍逛荡在白帝城的大街小巷,寻找着瞿璃的踪迹,只是,瞿璃在那家客栈现过身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夜将临,寒意更甚,街上的行人过客都早早的回了屋烧了碳火御寒,风流雅士也自然去了那温柔乡里贪一抹胭脂暖怀,寻一个醉生梦死。
白帝城在戈流的治理下变得更加锦绣繁荣,丝毫不亚于大奉南都,自古繁城多勾栏,白帝城自然不例外,夜未暗,便已华灯满城。
勾栏上琴瑟交响,笙歌不断,勾栏外一小和尚迎着寒风仰首而望,每有身束薄纱衣襟滑落香肩的胭脂女扶栏吐酒,小和尚就慧眼聚光定心参详。
余生和洛羽回客栈之际,恰巧看见了那个在勾栏外聚精会神物我皆望的小和尚。
“咦!”余生惊异,这不就是那日在胖子小店遇到的那个小和尚么。
“嘿!”余生对着小和尚喊了一声。
“咦,是你!”小和尚也回过头惊讶了一瞬,这个当初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他是极有印象的,他手中的剑透着炙热的死气,他的身体中有也有一团炙热的死气,像火,赤色的火。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师兄说那是因为他有天佛心,可天佛心是个什么鬼东西,他就不得而知了。
“看什么呢?”余生明知故名,笑的颇有意味。
“女人!”万丈小和尚一本正经。
“实诚,一看就是好和尚!”余生笑着向小和尚走去。
洛羽无奈摇头,他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啊!
“那看出什么了?”余生故作深沉。
“不是魑魅魍魉,不凶神恶煞,也不像老虎!”万丈小和尚若有所思。
“额......你师父跟你说女人是魑魅魍魉,凶神恶煞,像老虎?”余生强忍住笑意。
“不是!”小和尚收回了倾视勾栏的目光,认真的看着余生缓缓道:“我师兄说的!”。
“哎!”余生叹息,出家人害人不浅呐!
“哎,师兄欺我呀,女人,其实很好看啊!”小和尚深叹。
“你师兄就是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位?”余生当初深看了那老和尚两眼,给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小和尚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洛羽,半响后指着勾栏十分认真道:“姑娘,你比她们好看很多!”。
洛羽轻笑,余生满头黑线,这他娘的什么话!
“你叫什么?”余生问道。
“万丈!”
洛羽闻言后立即看向了他问道:“可是来自万丈寺?”。
“正是!”
洛羽恍然,难怪那个年已过百造诣非凡的老和尚是他师兄,原来他就是万丈,传闻万丈山的老方丈宗和十多年前替已故的师父收了个弟子,据说是几百年也难遇的天佛心,万丈山就指望着这个山上年纪最小辈分却最高的小和尚能再次将万丈寺发扬光大。
万丈山曾经也真算得是光芒万丈,只是,大荣末年,朝廷已将中原百姓压榨干净,无税可征的
大荣朝廷自然把狼心转向了集万民香火的寺庙。万丈山和苦莲山皆是中原的佛家泰斗,然而,被金戈铁马屠戮碾压而过后,皆化为了一片灰烬。曾有歌谣唱:
烽火年,君可见?
刀锋寒,菩萨泪!
苦莲亡,万丈灭!
落得灵山僧空却!
当三万狼族铁甲冲上万丈山的那一日,除了远游讲经的宗和,其余人皆同那一把大火焚在了万丈山,据说当年宗和的师父镜明一人破甲一万也无力回天,最终力竭,自寂于烈焰!
今日的万丈寺不过是当年幸存归来的宗和结庐为庙,说来寒碜,如今的万丈山仅有草庐三两,和尚十个,一个老和尚宗和,一个宗和的师弟万丈,一个宗和的徒弟尘远,其余七个皆是尘远的徒弟,每日都得恭敬的叫小万丈一声师叔祖。
当年苦莲山的结局与万丈山无异,被洗劫而空后再付之一炬,但是苦莲山得益于当年逃出去的几个和尚里有一个叫洛八斤的家伙,后来改了名字叫洛建明,打了天下,做了皇帝。大奉王朝建立后,洛建明自然拨巨款重建了苦莲寺,但这还不足以让苦莲山再度辉煌,让苦莲山重集万民香火传经讲佛于天下的是一个叫菩提的僧人,据说其金刚佛陀身已臻至圆满,可金刚不灭,佛学经书通读于心,八千佛藏无所不知,当得起一声实在的菩提高僧!
洛羽再度端详了万丈片刻,他竟没有半点修为,这就是万丈山将来的接班人吗?
“万丈寺?你师兄是宗和?”余生当年在雁岭峡的时候听师父提起过那个佛家高手镜明的得意弟子——宗和,年纪轻轻就已修为精深,佛法高明,四处讲经传佛。
万丈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勾栏,那个还没吐完酒水的胭脂女又被一个举止粗暴的浪荡子拉了进去,他皱了皱眉。
“你不在万丈山吃斋念佛,竟跑到这里来看女人?”余生打趣道。
“生父病重,托人写了封信带到了万丈山,说想见我一面,可我昨日寻去时,他已入土了!”万丈叹息。
“节哀!”余生拍了拍他肩膀。
“其实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师兄说我生下来母亲就死了,父亲悲痛欲绝,对我心生怨恨,不愿养我,恰好师兄经过白帝城,将我带回了万丈山!”他想起昨日在那堆新坟包前竟流不下半滴泪,只是默默的捧了一抔土放在坟包上便离开了。
“那你现在多大?”余生看了看这已不低的个头。
“十五!”万丈认真答道。
“十五啊,去得了!相逢是缘,来,这上勾栏的钱算我的!”余生看了看他补丁颇多的僧衣和破了一洞的布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万丈怔了怔,犹豫了片刻,勉为其难的接过了银票后说道:“不能白拿了你的银票,我替你算一卦吧!”。
“好啊!”余生笑了笑,这小和尚倒是真有意思,一卦值千两,要是被那些路边摆摊算卦的道士知晓了非得跳脚骂娘不可。
万丈到路边捡了几块石头,再仔细看了看余生五官与身姿,然后随意往地上一扔,便皱着眉端详起了卦象!
余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硬是忍住了笑意,这家伙也太随意了吧,人家路边摆摊的道士好歹也要念两句不明不白的咒语,比划两个高深莫测的姿势。
“如何?”余生声貌并肃问道。
余生想他大抵是不好意思白拿那银票,才算了这价值不菲的一卦,不过今天算是涨见识了,和尚也算卦,道士不好混了啊!
“祸兮?福兮?”万丈蹲下身去再度端详。
“算不出?”余生也蹲了下去,跟着他有模有样的研究起了卦象。
洛羽也饶有兴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不是我算不出,是你的命格太乱,卦太深,象过烦!”万丈辩驳道。
“哦!”余生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深深表达了我明白了我信你的意思,委婉的给他留了面子。这家伙也太傻了,就算胡编乱绉糊弄一下也好啊!
“要不我替姑娘算一卦?”万丈大概是真不想白拿人家的银票。
“好啊!”洛羽笑着走近了两步。
万丈重新捡起地上的小石头,认真的看了洛羽片刻,再一次的将石子轻轻抛在了地上。
“天龙生,凤凰女!”万丈惊讶的看向了洛羽,听说皇帝都七十多岁了,不可能呀!
“何意?”洛羽也蹲下身来。
“姑娘的父亲是谁?”万丈认真问道。
“洛凌玄!”
“燕王?”
洛羽点了点头。
万丈深思了片刻轻喃了一句:“太子不是洛炎吗?”,心里还是很激动,眼前这位可是郡主啊,他此刻可是在和皇家女相对而话!
“姑娘,我再替你算一卦!”万丈再次捡起了石子抛下。
余生白了一眼,这家伙也忒没风骨了,因为人家是郡主就能多算一卦。
“富贵身,凄薄命!”万丈看了看洛羽再看了看余生,思虑了片刻说道:“他或许是你命里的劫,你们,或许不该相识!”。
余生和洛羽闻言后相视良久......
“哎,你丫的收了银票就不能说说好听的,不道德啊!”余生拍了下他的光头,这家伙如此不开窍,估计是很难抢人家道士生意了!
“没听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吗?”万丈不满的摸了下被余生拍过的光头。
“没见过会在勾栏下望女人的和尚!”余生笑着起身,然后看了看挂满花灯的勾栏说道:“我们走啦,一千两可够你把里面所有女人都看个透了,很透!”。
洛羽笑了笑,起身同余生离去!
“哎,你身体里的东西得尽快除掉,不然会死的!”万丈对着余生的背影喊了一句。
余生惊了一瞬,然后转首道了一句:“知道了,谢啦!”。
余生再看了一眼他满是补丁的薄衣和破鞋,那张银票是希望他去添件厚衣换双好鞋,至于上不上勾栏,他就管不着了!
万丈等余生和洛羽走远后才拿着那张银票细看,瞧了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揣好,喃了一句:“回去后可以让师兄盖间木房了!”,然后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