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军府离开后,梅韫桦的脸色便有些阴沉,一路沉默着走回大营后,他抬手招来名亲兵,小声吩咐几句,等其离去,才迈步他入营房。
屋内,季耳早已是等候多时,见得友人回来,他赶忙站起身,急匆匆地说道:“怎的回来的这般慢,那郭羽说了些什么,可是又起了幺蛾子?”
在看到季耳身上的那件小绿裙子后,梅韫桦原本难看的脸色竟是缓和了不少,他不慌不忙的在屋中坐下,又往其身上瞄了两眼后,低声笑道:“你这还真是扮女人扮上瘾了不成?回来这么久都舍不得脱掉。”
“老子被撵出去后便来你这里等着了,哪有功夫脱身上这破玩意儿。”
季耳被气得瞪起一双眼睛,他抬起手,似是想把身上的裙子撕掉,但又怕因为弄坏了衣服而遭受那位托尼老师变本加厉的刁难。在泄气与求全之间纠结了半晌后,他终还是愤愤地将手放下。
“少扯这些没用的,快说正事。”
“事情有些不妙。”
梅韫桦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那郭羽把兰将军推上了你先锋营统领的位置,然后还给了梅将军镇北军副统领一职。至于李奇鹏,则依旧当他的参军从事,同时负责掌管镇北军的后勤。”
季耳大手往自己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挠了挠,“这…这不是好事吗?”
他满是不解地说道:“兰云将军骁勇善战,勇武本就远超于我,若不是因着他跟随老将军南征,也轮不到我做这先锋营统领。让他来当,总好过让散城军那些臭番茄烂鸡蛋当吧。”
“梅志盛将军也是一样,先前便是老将军的左膀右臂。这副统领一职也本就该由他来做,有他帮忙管理兄弟们,阿河还能轻松些。”
“至于李奇鹏,这个人我虽不熟,但既然能得大将军重任,想来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是靠得住的,镇北军得他,自是多一良助。”
季耳将自己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旋即看向眉头紧锁的梅韫桦,“这怎么看对咱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啊,怎的到你嘴里就成大事不妙了?莫不是你也被那郭羽给气昏了头?”
“我虽是没被人家气昏了头,但也快被你傻昏了头。”
梅韫桦颇有恨铁不成钢意味地瞥了友人一眼,“你好好想想,这三人身上有着什么共通点?”
季耳不假思索地答道:“裤裆都有鸟,都是男人。”
“…老子真想一耳刮子抽死你这个臭傻逼!”
本就心情压抑的梅韫桦竟是被气得爆了粗口,他咆哮着说道:“是南征!他们都参与了先前的灭齐南征!”
“南征怎么了?要不是出兵哪天肚子疼,我也跟随老将军南下了。”
说到这里,季耳脸上露出些懊恼之色来,“唉,没能亲手砍下两颗齐狗的脑袋来,当真可惜。”
“你可莫要忘了,那场南征中,得功最多者是谁?”
梅韫桦沉声道:“正是如今坐在将军府的那人,是他一人力挽狂澜,大破杨志勇十余万大军,也是他砸开天岚城门,将天下第一城收回大宋的版图。”
“而兰云将
军等人,当时便在他麾下听命,也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他叹了口气,“你说,若你是兰云将军,对于这个将战局反败为胜,对大宋犹如再造的人,会抱有怎样的心情?”
“老子恨不得当他的狗!”季耳挥拳道。
“虽有些夸张,但也不会差太多。”
梅韫桦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郭羽这一手安排的确可以说是绝妙。
如今的镇北军可以说是分为三股,一大半便是如他与季耳一般,对郭羽出任镇北将军满是反感,只想将其撵走。
一小半则与他们相反,十分崇拜这位在南征中出尽风头的少年将军,对其能成为镇北将军很是高兴。
至于最后一撮,算是中立,镇北将军爱谁谁。
先前在他刻意挑拨与压制下,军中支持郭羽的声音日渐缩小,几乎快要绝迹。结果这位兵鬼大人一回来,他们便立时有了复苏的势头。
眼下军中的形势已是有些不对,眼下兰云他们三个经历过南征且在镇北军还有着不俗威望的人再掺和进来,那营中甲士对于郭羽的态度势必将提上一大截。
梅韫桦揉了揉眉心,心下不禁生出些感叹。
这郭羽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偏偏在这等时候多出三个最合适的助力,真是…
真是让人想骂娘。
“啊这…”
季耳的脑子虽比不得友人灵光,但此时也转了过来,他又往自己的后脑勺上挠了两把,“你说的对,事情确实有些不妙。”
“还远不止于此。”
梅韫桦叹道:“若只是这样倒还好说,毕竟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转换过来的,总能有个缓冲。可问题是,那郭羽偏偏对阅兵上了心,竟是直接将这事完完全全地包揽到自己身上。”
“依我猜测,他显然是洞察到我们的意图,这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趁我们有些放松警惕之际,直击我们的要害。”
“不可能!”
得知计划被看穿,季耳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我们准备的如此隐秘,那位每次联系我们也都十分小心,如何能被发现?”
“怎的就不能?”
梅韫桦斜了他一眼,“你比之杨志勇如何?我比之张良元又如何?连那两位都栽了跟头,你我二人这等粗浅的伎俩,怕是都入不得那位兵鬼的眼。”
“可恶,着实没想到,郭羽竟能恐怖如斯。”
季耳恨恨地咬了咬牙,“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彻底放弃,还是放手一搏?”
“前者太过可惜,后者又太过仓促,均非上策。”
想起数月前素来高傲的那位所表现出的低落以及言深意切的请求,梅韫桦双拳紧握,“为今之计,也只有步步为营,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所能争取到的一切,来为我们谋求一丝胜机!”
门外人影晃动,似是先前被他派出的亲兵归来,梅韫桦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你要去作甚?”
“去加上一枚砝码。”
白净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一枚眼
下极其重要的砝码。”
……
待将李奇鹏等人全都送出府后,郭羽缓步回到大堂,抬眼看向正悠哉品茶,全然没有离去之意的黄清。
“你怎的还在这里?”
“清儿为何不在这里?”
黄清微微歪头,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诧异望向身前的白袍男子,“郭大将军难道不知清儿这监军所承担的职责是什么嘛?”
不待郭羽出声,她已是自己给出了答案,“监军监军,便是监察边军之人,而清儿的任务,自然是监郭大将军。”
郭羽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从黄清那张小嘴中听到这几个字后,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王上是让你监察本将军,又不是让你贴身监视本将军。”
“难道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方式?”
黄清轻笑一声,“再者,你这个被监的似乎没资格同清儿讲条件。”
“…昨日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在众将面前露过面,若在堂而皇之的住在这将军府,你以为他们会如何看我们?”
郭羽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情投意合极尽缠绵?”
“你确定不是奸夫淫妇伤风败俗?”
“那岂不是更好?”
黄清拍手笑道:“如此一来,清儿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将军府了。”
“…………”
郭羽的嘴角抽了两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论起脸皮之厚,先前他自问这天下间只有赵轻玄可以与他一战。可在遇到黄清之后,他这份骄傲便彻底为之打破。
便是这样一位女子,逼得他将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而且她偏偏还顶着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事后莫说生气,便是连计较的心思都生不出。
“也罢。”
郭羽捂着额头,再一次的妥协,“那你就住…”
“清儿这便离去,将军大可放心。”
黄清自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神情微怔的男子面前,冲着他盈盈一笑。
“清儿自是不会给郭大将军添麻烦的。不过,还得请将军为清儿安排个合适的宅子才是。”
“…早些时候我已着人买好宅子,教下人领你过去便是。”
见黄清退让,郭羽反倒莫名有些过意不去,“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与我提便是。”
“清儿有需要。”
她朝男子眨了眨眼,“清儿想咬你。”
不等郭羽反应,黄清踮起脚尖,动作迅速地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随即笑着转身跑开。
猛然间遭到如此“袭击”,郭羽有些慌乱地后退两步,那张本是如城墙一般厚的脸竟是微微大红。
“对了。”
已然走至门口的黄清忽地停下脚步,“那个小绿裙子,还有那个小白脸,便是郭大将军先前与清儿所说过的人吧?”
“嗯,怎么?”
郭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没事,只是发现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黄清笑了笑,迈步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