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外面的假山上,宁旭突然说了一句,“上面那个小亭子挺别致的。”
浪子长青点点头,道:“贤弟,你这眼光不错,这假山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那个小亭子,晚上往那一坐,小风一吹,别提有多舒爽了。”
宁旭打趣道:“浪哥,我看你是觉得这里处处都好,莫说是个小亭子了,便是一块石头,你也觉得它有独特之处。”
浪子长青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既然宁公子喜欢,我们不妨趁着夜色宁静,到小亭子小憩片刻,吹吹风,喝喝酒,赏赏月。”欧阳富提议道。
宁旭欣然同意,几人移步,在小亭子上坐定。当时弯月仿若明玉一般,刚从天边升起来,洒下清冷的月光。石头缝里传出些小虫子的叫声,平添几分喧闹。
“贤弟,不瞒你说,我在这里住了几天了,那女子的呜咽声时常在半夜响起,可每次我循声寻找,都找不到。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也不大,几步就能走一圈,可每次我都跟着声音转了好几圈,就好像那女子一直在我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欧阳富神色间有些疲惫,许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他见浪子长青一副讨教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难不成这个驾着鸟的普通少年并不像他外表展示的那样?
“我在道观里生活了十几年,勉强算得上是一名道士。”宁旭解释了一句,欧阳富这才释然。
浪子长青以为宁旭说的道观指的是流云宗呢,宁旭也没有详细解释,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世间的鬼怪无数,所谓鬼者,不过是没了身体的人而已。”
浪子长青不解,不过他本就聪慧,阅历丰富,又接触到了修行,所以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欧阳富就不一样了,他是半句也听不懂,什么没了身体的人,什么意思嘛。
“没了身体,人不就是死了吗?”欧阳富皱着眉头,肥胖的脸仿佛拧成了一个包子。
“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没了身体,人当然会死,但是死,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宁旭解释道。
浪子长青豁然开朗,疑云顿消,他大笑道:“贤弟,你的意思是说,人死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以那种方式存在的人,便是鬼,因此人和鬼都一样。”
宁旭点头微笑,欧阳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宁旭的意思是人鬼一样,无非是生前死后的区别,他抱拳赞道:“宁公子博学多才,在下佩服,佩服。”
“如果那声音真是鬼怪的话,她必有所求。就像人一样,不停的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想得到什么,或者想让其他人知道些什么。”宁旭谦虚了几句,接着说道。
“那依宁公子之言,不知这鬼怪在求什么?”欧阳富神色一震,眼睛明亮起来,恭敬问道。
宁旭哈哈一笑,道:“这我如何得知?不如我们在此等候,等那女子出现时,我们一问便知。”
欧阳富和浪子长青自无不可,不过小亭子虽好,却也不能干坐着,欧阳富便唤若兰来,为几人斟茶来。
“宁公子,尝尝我这铁观音如何?”欧阳富端起茶杯,请道。
宁旭撇了撇浮在茶水上的茶叶,喝了一小口,道:“我可不懂品茶,不过伯父这茶喝起来倒是蛮清爽的。”
欧阳富闻言,笑了起来,宁旭这才发现,欧阳富皱眉的时候和笑的时候,竟如此相似,肿胖的脸挤成一个包子,滑稽可笑。
当然,宁旭没有笑,他借喝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目光转向了别处。
小亭子在假山上,大约离地半个正屋那么高,院子里的一切尽收于眼。从这里看,宁旭对这个庄园了解的更深了。庄园前面是个院子,左边是宁旭所在的假山,右边是花圃古树。
后面就是富丽堂皇的正屋了,让宁旭意外的是,正屋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后面同样是几间屋子,装饰的同样不简单。
只不过院子荒废了,杂草遍地。想必那几间屋子也没有人住,因此也荒废了。
“后面的院子为何荒废了?”宁旭看向欧阳富,好奇的问道。
以欧阳富的富庶,不可能请不起仆从,只需一两名仆从,一天内就能将后面的院子打扫干净,可宁旭进来至此,一名仆从都没有看到。就连斟酒看茶这些粗活都是欧阳若兰来做的。
“宁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原是请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并两个护院仆从的,后面荒废的那个院子,就是他们几人住的地方。院子内有一口深井,有一日两个护院仆因为一件小事打起来了,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推到井里,淹死了。
活着的那一人被送到了官府,这才知道原来此事竟然也和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有关系,事情的起因是几人分赃不均,不用说,赃物自然是在下的一些家产,因此我将剩下的几人都辞退,送至了官府。
打那以后,家里就再没有雇佣仆从。没有人使唤,日子过的很不方便,我正打算找几个仆从的,不曾想竟出了这档事。”
欧阳富唉声叹气,仿佛全天下的不幸都集中到了他的头上。
“欧阳伯父,若是信得过我,不如两位在此静坐,我在府内查看一番,或许能发现些线索。”宁旭觉得如此干坐也不是办法,便提议道。
“贤侄这话说的,在这府内,贤侄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来为贤侄引路。”欧阳富闻言顿时开心起来,连带着对宁旭也亲热起来。
“不用,伯父在此等候就可,我自己随便转转,人太多的话那鬼怪是不会现身的。”宁旭拒绝道。
欧阳富略一沉吟,道:“如此就辛苦贤侄了。贤侄一定要小心呐!”
宁旭点头应是,出了小亭子,向着后院走去。
“长青啊,宁旭一人去了后院,若是有什么不测…”欧阳富依旧担心。
“伯父,你不需为他担心的,我这贤弟武功不咋地,可一身道术那是实打实的,一般的鬼怪伤不了他的。”浪子长青心里清楚,欧阳富担心宁旭是假,打探宁旭的本事是真,是以他稍微透漏了些。
欧阳富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与浪子长青攀谈起来。
再说宁旭,正屋左边有一条窄路可以通向后院,刚才宁旭在小亭子上,就是从这里看到后院荒芜的景色的一角。
后院芳草萋萋,野草比宁旭想象的还要茂盛。从中间一个野草稀疏的小路上,宁旭来到了荒芜的院子中间,然后视线转向了右侧的一口水井,高高的井沿,大大的井口。
走进一瞧,只见井口内壁爬满了墨绿色的湿漉漉的青苔,难怪可以淹死人,这要是掉进去,就算是一只壁虎也爬不上来。
井口很大,欧阳富就算不把肚子缩起来,也能掉下去。
“宁小子,要不要下去看看?”八爷的声音在宁旭脑海里响起,刚才宁旭关于鬼怪的见解,也是八爷随口说的几句,宁旭现学现卖。
“八爷,你能找到这里的鬼怪吗?”宁旭没接茬,反问道。
他之所以不让人跟着,是为了方便同八爷交流。
“小小的孤魂野鬼,又岂能躲得过八爷的法眼?”八爷不屑的说道:“那野鬼不在别处,就在这井底。”
宁旭有些为难,他还不会飞行,若是下去,怕是自己根本就上不来。
“小子,你放心下去,到你出来的时候,我再把你带上来。”八爷说道。
想了想,宁旭还是决定先不下去了,他不会水,下去怕是没有好果子吃,还是老老实实的等那野鬼现身吧。
穿过院子,宁旭来到了那几处荒废的屋子前面,落满尘土的颇显老旧的房子,隐约间透漏着几分奢华,想必它们曾经也装饰的极为华丽。
宁旭没有进屋子里,只在外面转了几圈。荒草满地的院子里,许多虫子飞来飞去,隐藏在草丛里的小虫子,声声的叫个不停。
没过脚踝的杂草,齐膝的杂草,交织在一起。
宁旭心中有两个疑惑,一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这院子为何仿佛荒废了许久,好像好几年没人打理一样。另一个就是淹死在水井里的明明是个男子,为何那鬼怪却是一个女子。
怀揣着这两个疑惑,宁旭回到了前院,来到了小亭子上。
“如何?”欧阳富和浪子长青齐声问道。
宁旭摇摇头,没有回答,问道:“伯父,后院的杂草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
欧阳富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失望,他略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回答道:“这几天的事情,原本后院非常整洁的,可那个护院淹死之后,院子里的杂草就开始疯狂生长起来了。这才几天的时间啊,就长的这么高了。贤侄啊,依你看,这后院是什么鬼怪在作祟啊?”
“我已经查探清楚,那鬼怪就躲藏在水井下面,具体是什么鬼怪,还得要等到那鬼怪现身,或者去水下走一遭,才能知晓。”宁旭把八爷看到的结果据为己有,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