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凤扣动了手中的机簧,弩机上又一支弩箭飞了出去。他这种短弩上有一个机盒,内装有十支弩箭,每发射一支,另一支就自动顶上弩机,蓄势待发。这种自动装填的机关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自动步枪,不用手动上膛。所以,这也是丁凤利用他老爹的权势强行要下这批弩箭的原因。
从望远镜里丁凤可以看到,那人肉盾牌后面的眼睛一闪而逝,重新消失在盾牌的背后。那只弩箭擦着“盾牌”的耳边而过,神射手额尔古自然毫发无伤。
丁凤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倒把身边众人吓了一大跳。他向着自己的短弩队员一挥手道:“全部换上火磷箭,目标集中到对岸那片矮树丛中,给我全部射出去,一支箭也不准留。”
众队员答应一声,飞快地换好弩箭,发一声喊,数百支短弩齐刷刷地向矮树丛中飞去。
他这种火磷箭的箭头上涂着特制的磷粉,弩箭在飞行的过程中,磷粉和空气发生摩擦引燃整个箭头,将弩箭瞬间变成了一支火箭。
数百支火鸟似的弩箭眨眼间飞到矮树丛中,那片树丛瞬间燃烧起来。天高物燥,不消一炷香的功夫,矮树丛就变成了一堆火红的烈焰,火苗子蹿起来有一丈多高。
丁凤严密地监视着矮树丛中的动静。从弩箭射中树丛到烈火烧得正旺,树丛中没有看见一个人跑出来。或许树丛后面另有一条路径,让他从那里退走了吧。
正在看的出神,旁边郭韬上来问道:“怎么?那个额尔古躲在树丛里。”
丁凤点点头:“这家伙真是个魔鬼,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你知道他用什么做隐蔽吗?”
“我哪儿知道?”
“人,这家伙用人做盾牌。”他一指那片矮树丛说,“他就躲在那里,面前放一个人,也不知那是个活人还是死人。”说着他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这个畜生就把箭从人的后颈插进去,从嘴里伸出来。箭从嘴里射出去,人可以做他的天然盾牌。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郭韬等人听得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全都是受过文明教育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如此野蛮的射击方式。
郭韬恨恨地说道:“鞑子就是鞑子,茹毛饮血,这种事也只有他们做的出来。”
忽然间辛柏林指一指对岸道:“你们看,那人出来了。”
原来,在烈焰腾空的矮树丛旁,不知什么时候站出一个人来。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丁凤二话没说,跨前一步踏上城楼。郭韬急得大叫:“危险!”
可丁凤浑似没有听见,摘下雕弓搭箭发射,整个过程也就在常人一眨眼的功夫。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地凝神细看,根本不知道这一箭已经射出。
但是他快,那人更快。就在丁凤放箭的一瞬间,额尔古已经身形一闪,没入一个山丘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他的雕翎箭也已发出,直奔丁凤而来。
面对额尔古的一箭,丁凤竟然毫不躲避,只将头微微一侧,右手轻轻一举。只听呲的一声轻响,那支雕翎箭硬生生被他抓在手里。但是这一箭毕竟势大力沉,丁凤被箭力一带,身子一
歪,往下就倒。
好在他根基很硬,双脚顺势往下一纵,稳稳落在城上。
众人急忙涌上前细看。只见丁凤微微喘一口气,说道:“狗鞑子,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说完张开右手,手掌间竟然留下了斑斑血痕。原来这箭力道太大,在他手中摩擦了一阵,被他狠命攥住,这才停下。
郭韬吁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额尔古,丁凤,此人的箭术怕是和你不遑多让啊!”
丁凤冷笑一声:“那我倒要和他好好较量一下。”
蒋南平忽道:“丁将军,别种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快看看袁将军如何了!”
众人如梦方醒,急忙冲到城头俯下身去看,却见袁凤河如猿猴一般,正在飞速地从城墙的一处向另一处移动。因为城墙修建的毕竟相当光滑,突出部分和墙洞都不多,所以袁凤河有时向左,有时向右,有时又要略微向上,但总体的方向还是逐渐下移。
对他来说,比较危险的除了要防备额尔古的冷箭,还要抵挡冲车撞击城墙时候的强烈震动。一旦冲车撞城,他的四肢就死死贴住城墙,借助手脚上铁钩的力量,和城墙附在一起,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抵消撞击力。
众人看袁凤河在城墙上游走,虽然艰难,但是平稳踏实,心里也安定了不少。照这个速度,再有一段时间他就可以顺利下城了。
但意外总是发生在人们神经松弛的时候。大家都注目袁凤河下城,忘记了对面的情形,一阵轻啸,就听“啊”的一声,一支雕翎箭正中袁凤河的左上臂,将他生生钉在墙上。
众人大惊,抬头看对面,硝烟缭绕,实在看不清对面的情形。
再看袁凤河,因为是面向城墙,背对敌人,所以被钉住之后,他右手无法绕过去拔下左臂的箭,上身完全无法动弹,整个人被贴在墙上痛苦不堪。
这是典型的额尔古式的恶毒手段。丁凤气得疯了,又一次腾身上了城墙,也顾不得身上是否绑着绳子,便要纵身下去解救袁凤河。
这时又是一声轻啸,一箭从他左耳边穿过,直直地钉在他身后的城楼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又是一箭,从他的右耳边擦过,这次正中他身后一名亲兵的眉心,竟是贯脑而出,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应声倒地。
郭韬上前一把将丁凤拽了下来,扯到垛口下面躲了起来。
郭韬气喘吁吁地道:“丁凤,你不能再上去了。这家伙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刚才那两箭没射中你,算你万幸。”
丁凤双拳紧握,骨节被握得咯咯作响:“这狗鞑子不是失手,那两箭他是故意放水的。他是想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地把我玩死。”他又一探身,郭韬忙将他拉住:“你干什么?”
“我要去救凤河。这家伙的目标不是凤河,是我。我们本来想把凤河做诱饵钓他,现在反而成了他的诱饵。我不能让凤河这么受苦!”
“你疯了!”郭韬死死拉住他,“你这么下去救不了凤河,自己也得送命!”
丁凤哪里听他说,将他手一扯,纵身又要上城。蒋南平忽然喝了一声:“站住,你这么走就是中了额尔古的奸计,正合他
的心意。”
丁凤一愣,身子顿时停住了。他回转身,眼睛瞪得溜圆,可以看见里面丝丝红线。
“你说什么?”丁凤吼了一声,因为过于愤怒,声音中带着一点嘶哑。
“额尔古这是一箭双雕。首先他想让你失去理智,行事不顾后果,这样他就能趁机杀掉你,为被你射死的那个人报仇。”
“还有呢?”郭韬问。
“还有就是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这样冲车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撞击城墙,直到把城墙撞塌。”
“对呀!”郭韬猛醒道,“可如今凤河动弹不得,我们怎么对付那个铁家伙?”
“我还有一个办法!”众人连忙回头,原来是辛柏林。
丁凤气冲冲地骂道:“你这家伙甚是可恼。有话为什么不一次说尽?”
辛柏林道:“这个法子有很大的偶然性!我把握不大!”
“什么叫偶然性?”郭韬几个人听得莫名其妙。
“也就是需要碰运气!”辛柏林解释说。
丁凤不耐烦了:“有话就说,就屁就放!说话啰啰嗦嗦像个娘们!”
辛柏林并不介意,继续说:“冲车的上部有一个通气口,正在冲车撞柱正下方。通气口是个边长二尺左右的正方形,上面覆盖着木制的栅栏。只有在撞柱升起也就是即将开始撞击的时候我们才能够从上方看见。我的计划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丁凤就抢着说:“把炸药扔进通气口。”
辛柏林笑道:“那个通气口比这个女墙垛口还要小,上面还有木栅栏,你怎么扔。丁将军,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他示意众人围拢过来,然后向四周看看,顺手捡起一块碎石蹲在地上划了起来。
众人也不由自主全都顿了下来,只见辛柏林划了一个方形,上面画着几条横线代表通气口的格栅。他点着这个通气口的图形说:“只有在撞柱升起的时候我们才能从上方看到格栅。而这个时间非常短,稍纵即逝。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做三件事。”
“第一,”他指着丁凤的弓箭说,“我希望的是你能一箭射断格栅,然后再将火油桶绑在箭头射入冲车内,最后用火箭点燃车内的火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丁凤道:“丁将军,这一切都得在闪电一样的时间内完成。如果完不成,车内的敌人就会重新封锁通气口,那么一切都得重来。我知道你箭法如神,但是要在一瞬间完成这三件事,恐怕需要很大的运气。”
要是放在往常,只要一涉及到箭法的事情,丁凤会毫不犹豫地拍胸脯打包票,因为他对自己的箭法非常有自信。可是如今碰上了额尔古这样的对手,他的自信心打了折扣,再加上袁凤河受到那样的折磨,让他的心理负担更重。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道:“辛先生,要说十足的把握我没有。但是七八成的把握应该没有问题,现在这样一个局面,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试一试。”
辛柏林点点头:“好!丁将军,刻不容缓,你赶紧准备。只要炸掉冲车,我们就能阻止契陵进城,也能够救袁将军!那咱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