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儿和铁蛋儿智取秦丰的故事让大家都很振奋,不过仍然抹不去华先生心中的一丝疑虑。磁石的吸引力虽然很大,但是也不可能对秦丰造成那么大的冲击力,其中必然还有他人的帮助。
但是这个人是谁,目前来看已经无从知道了。
华先生转头看了看五爷,问:“老家伙,没事儿吧,还能走吗?”
五爷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儿,笑道:“放心,我这要饭的命硬!这点伤算什么!”
华先生指了指五爷身边那一只装满银票的盒子道:“这些东西以后都得放好了,知道吗?慢藏诲盗,咱们石羊乡虽然还算淳朴,可以保不齐就有坏人进来。”
五爷不满意地摆一摆手,道:“行了,你个酸秀才,别跟我在那儿拽文。我一个要饭的,穷得叮当乱响,连个箱子都没有,这些东西往哪儿放?还不就得随手这么放着。你说说,咱们乡里的乡亲们都知道这些钱的用途,谁会动这个?没防着青峰山上下来了这么一帮杂碎!”
华先生叹一口气,拿起那个盒子问:“这是今年的建学的经费?”
五爷点点头:“没错,乡里的三个义学房子都破旧了,必须得修缮。五羊村还要建一个义学,这就得五百两银子。再说,整个乡里孩子们今年的书本费、笔墨费、纸张费和食宿费,特别是请先生的束脩,都得费不少钱。”
他看了一眼华先生,又道:“这么大个乡里,百十来号孩子们不能够靠你一个先生吧。我听说县城里今年有几个先生不错,就是束脩太贵了。加起来得要上千银子,这笔钱不能省,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
华先生哼了一声:“你说的是杨胜文、李维高那几个人吧。这两天炒得火热,说是他们门下的学生过院试、乡试的特别多。其实不过是一群腐儒秀才,他们那才叫误人子弟!依我说,孩子们就得学一些有用的知识,你看,我去年叫他们磁石的知识,他们今天不就用上了?还派上了大用场!”
五爷笑了一笑,道:“话说的是,可是如今朝廷里开科取士也没规定什么种田科、冶铁科、五金科、商贸科,还不是得把这四书五经,程朱理学背得烂熟才行?”
华先生越听越气,不等五爷说完,随即打断他的话道:“什么开科取士,学的不过是一些精致无用的东西,误人子弟,贻害无穷!”
五爷拍一拍华先生的肩膀,笑道:“无用归无用,不过考试还得靠这些东西。但是你说的也对,这些孩子们不能光学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你说的那些也得学着点。将来考不了秀才,凭你教的这些也能混一口饭吃。行吧,我还会挪一部分钱出来去请一请你上次介绍的那些老师。”
华先生点点头:“放心吧,照我说的没错。我这是真心为这些孩子们好,也是为了石羊乡的乡亲们着想。你看,今年的收成是不是比去年要强多了,这都是今年农科毕业的这一群孩子的功劳。”
五爷竖起了大拇指向他晃了晃,
笑道:“行,行,你牛,你牛!”
华先生把五爷的大拇指一扒拉,突然脸色一变道:“别跟我耍花腔,我问你,你不是说倾家荡产来办学吗?怎么,你还藏着私货?”
五爷一惊,急忙问道:“我有多少钱你还不知道?每次的进账入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式两份,你我都有。哪里来的私货?”
华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碗在五爷面前晃了一晃,道:“这是什么?”
五爷一见那玉碗,连忙一把夺过来,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哪里破损,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总算没有被那帮兔崽子给弄坏了。”
华先生问:“这不是私货是什么?”
五爷从怀里取出一条黄布,将玉碗包裹起来,万分小心地揣在自己的怀里,这才叹一口气道:“我的华先生,真是天地良心。这玉碗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当年我爹病重,我娘要卖了这只玉碗给他治病,但是他死活不愿意,最后干脆绝食而死,目的就是怕我娘把玉碗给卖了。你说,我要是把他卖了还钱,那不成了我们家的千古罪人了!”
华先生又问:“那你怎么刚才那这只玉碗换那只盒子。这可是你家的传家宝,而且价值数万,不比那只盒子里的银票值钱吗?”
五爷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唉,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这盒子里是给孩子们上学的钱,公款公用,丢掉了损失的可是这一群孩子。我这只玉碗如果能把孩子们的学费、建义学的钱救回来,即便是坏掉了玉碗也值了,祖宗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我的。”
华先生走上前,拍了拍五爷的后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五爷问:“这玉碗怎么在你手里?”
华先生道:“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你用玉碗换盒子就觉得诧异,听你说这玉碗是你的祖传之物,就知道它对你很重要。后来抓住那个青蜂侠万永的时候,顺便从他的怀里把这只玉碗给顺了出来,揣在我自己的怀里。现在正好完璧归赵了。”
五爷满怀感激地向华先生深深鞠了一个躬,声音都有些发颤:“华先生,大恩不言谢,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华先生双手将他扶起来,笑道:“我们俩还分什么你我。你为石羊乡、为整个济阳县做的事情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还感谢我,我们石羊乡全体乡亲们合起来感谢你都不够呢!”
两个人四手紧紧相握,狠狠地摇了几下。
官道上,蒋南平、费耀和小王爷尚云舒等人骑马而行,向着济阳的方向前进。
萧飞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石羊乡,先行前往济阳,蒋南平等人则是参观了沿途的义学之后才上路的。
蒋南平和费耀有事要商量,两个人并辔而行,边走边谈。云舒则不耐烦他们走路太慢,策马扬鞭跑到前面去了。
蒋南平问费耀:“公子爷也来了?”
费耀点点头:“蒋先
生,想必你都已经猜出来了。小的常年不离开公子爷的左右,我既
然到了济阳,公子爷当然也来了。”
蒋南平道:“费统领,我可真有些糊涂了,公子爷这是用的什么计策?突然发怒把我贬谪到济阳,然后随后又跟到这里?难道他有什么秘密的计划?”
费耀往左右看了看,周围除了自己带来的心腹,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他压低声音道:“公子爷让你到济阳,也是迫不得已。”
蒋南平问:“是苏白尘在逼迫他吗?”
费耀笑了一笑:“苏白尘早就是虎落平阳,明日黄花了,翻不起几尺浪头。自从何畏破获了他的公平社之后,苏白尘实际上就已经失去了威力。如今的平乡侯不过是公子爷手里的一件工具,作为眼线而已。”
蒋南平唏嘘了一声:“堂堂的平乡侯,如今终于也甘为人下了。”
费耀道:“这对他未必不是好事,以后矛头都不会对着他了,直接都奔着公子爷来了。”
蒋南平问:“公子爷把我贬谪到济阳,是不是也是为了替我挡枪!”
费耀看了他一眼道:“你搞得咨议改革已经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除掉你。公子爷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蒋南平点点头:“这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可是,公子爷为什么要把我放到济阳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因为这里有河间和填河两大社团,他们都涉及到了科举的利益。你不是常和公子爷说吗,教育是国家的根本,公子爷把你放到济阳,就是想让你在这方面放手做一次!”
“怎么?河间社和填河社都惊动了公子爷?”
“当然,济阳的密报早就传到了京城,说的就是河间社和填河社的事情。河间社利用合法的手段,集中培训士子,造成这几次乡试的中举人数大部分出在济阳,让其他地方的士子没有出头之日。而且,他们还利用各种培训聚敛钱财,据估计,他们聚敛的财富已经超过了济州每年的财政收入。”
蒋南平吃了一惊,问:“这要是让他们做大,不但对其他地方的士子不公平,对朝廷的收入也是一大威胁。”
“所以,公子爷这次亲自来就是为了查办河间社的。不过没想到填河社下手更快,直接就铲除了河间社。”
蒋南平摇摇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费耀道:“但是这个填河社的崛起,恰恰又是朝廷希望看到的。”
蒋南平道:“因为他们与河间社相反,让孩子们免费读书,全部费用由河间社提供。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费耀道:“你刚才看了石羊乡的义学,你觉得五爷这种通过乞讨得来的经费,创办义学的路怎么样?”
蒋南平道:“五爷这条路只是一个特殊的例子,不适合推广。这样吧,回到济阳,我亲自和公子爷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