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路在前面带路,领着蒋南平穿过馆驿的几重院子,到了后花园。这里绿树成荫,环境幽静,和馆驿前面喧闹的环境截然不同,一眼便知是官员显贵修养的地方。
孟路带着蒋南平进了左边一间房子。一进门蒋南平就愣住了,房内一张大圆桌,上面铺排了各种丰盛的酒菜,正中坐着一个女子,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薄施粉黛,也正疑惑地看着门外进来的两人。
“五夫人!”一向沉稳的蒋南平见到坐在这里的竟然是柳子衿,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柳子衿的脸上同样满是诧异:“蒋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一旁的孟路一边给蒋南平让座,一边陪笑道:“蒋先生,五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位请在此慢用,小的失陪了。门外有小厮伺候,如有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就是。”
说完,他对着两人略略弯弯腰,后退几步,慢慢转身出了房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蒋南平坐在和柳子衿相隔一个座位的地方。柳子衿定神看看蒋南平,眼里带着说不出的喜悦,毕竟这些天来孤零零住在这里,音讯不通,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心中总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这次蒋南平一来,她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其实她和蒋南平相识不久,算不上非常熟络,可是看见他来了,心里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了依靠。
”蒋先生!”,“五夫人!”
两人同时说话,两个声音立时撞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该谁先说。
他们俩顿时一愣,面上略略带着些尴尬。但随即两人都笑了起来,蒋南平道:“五夫人,您请先说。”
“蒋先生,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蒋南平道:“是一个朋友带我们来的,说是这里有你和大小姐的消息,所以就过来了。对了,大小姐也在这儿吗?”
柳子衿点点头:“戴小姐就在前院,这里天气干燥,她住的不太习惯,这两天都没有出屋子。蒋先生,是什么朋友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探听到我们的消息!”
蒋南平不愿意多说沈慕韩的事情,只是含糊地说:”是我在宁燕的一个好朋友。待我过来之后,他就先走了。哦对了,这次高九和戴琦也到了,要是知道你和大小姐都在这里,他们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柳子衿含笑道:“原本以为只是迷了路,没想到还惹出这么多波折。戴琦他们当时一定都急坏了吧?”
蒋南平不想多聊这些闲话,单刀直入地问:”五夫人,你和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到了这里?“
听到这话,柳子衿收敛了笑容,站起身走到门前,借着虚掩着的门缝往外看了看,这才回到座位。这次她没有和蒋南平隔着座位,而是直接坐到他身边,低声道:”蒋先生,你知道孟路是什么人吗?“
蒋南平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我知道,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加入你们的队伍,所以没有来得及提醒你。”
柳子衿一怔,随即道:“这么说,他果然是宁燕的人了?此人城府好深啊!表面
上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暗地里竟然还有这样不可告人的身份。”
“是他把你们掳到这里来的吗?”蒋南平问。
“倒谈不上掳掠。我和他下山谷去找大小姐,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可是回来的路上,不知怎的就走迷了方向,前面不是悬崖就是峭壁,路上特别难走。孟路倒还尽心,全力护着我跟大小姐,可是带来的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有几个掉在悬崖下面,剩下的跟我们走失了方向,也不知道生死。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深一脚浅一脚硬是走了一夜,才走出来。“
蒋南平注意地听着,见柳子衿说完了,道:“出了山谷只怕不是广平,而是到了沅州吧!”
柳子衿点点头:“蒋先生说得不错,我们出来之后就看见了沅州的南门,正好碰上一队巡逻的士兵。他们看见孟路穿着天顺的官衣,当即就把我们抓了起来。而且立刻关进了沅州的牢里。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这次肯定完了,没想到只关了半天,就用马车把我们送到了这里。孟路没和我们坐一辆马车,不过到了这里,他却突然冒了出来,三天两头过来安慰我们说没有事。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说,只是打包票说我和大小姐的安危都在他身上,让我们安心住下就是。”
蒋南平点点头,道:“孟路的事情我有时间再和你说。我还想问问,五夫人,这期间除了孟路,再没有人来看你们了吗?”
柳子衿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吃好喝地招待,除了不能出门,其他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几次想问孟路,他都含糊地应付过去,就是不说真话!”
蒋南平沉默了。他知道孟路的身份是经过精心隐藏地,之所以这么深入地潜伏在天顺,肯定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难道只是为了绑架一个平乡侯的夫人和女儿就甘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还有,为什么阜南侯已经死了,孟路却并不显得着急,竟然还安排自己和柳子衿见面。他或者他幕后的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看他沉默不语,柳子衿问:“蒋先生,你想到什么了吗?”
”夫人,你今天在馆驿,看到阜南侯当街被杀了吗?”
柳子衿瞪大了眼睛:“我和黛云在房里没看见,不过倒是听下人们说了。阜南侯是宁燕三柱国之一,就这么被杀了,而且是人头落地,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啊!”
蒋南平沉默片刻,道:“我也在想,阜南侯被杀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不去料理,反而把我俩安排在这里,到底是谁要见我们呢?”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朗声笑道:“蒋先生,你不必多想了。想见你的是我!”
蒋南平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人。
一看见这人,柳子衿到还没有什么,蒋南平却瞬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饶是他向来镇定沉稳,也差一点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刚才人头落地的阜南侯岳秦天光!
蒋南平从来不信鬼神,所以经过短暂的惊惧之后,他就稳住了心神。他仔细端详这个人的长相和打扮,和刚才在门外的那个阜
南侯简直一模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刚才的那个岳秦天光的神态带着骄横和狂妄,而这个阜南侯则是满脸的谦和随意。
蒋南平站起身,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阜南侯?”
那人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是如假包换的阜南侯岳秦天光。”
“那么刚才门口那个是?”
“那是我的一个替身!”岳秦天光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言一出,蒋南平顿时恍然,和现代社会一样,在如今这个世界里,首脑人物或多或手都会给自己安排几个替身,以备不测。
岳秦天光紧走两步,到了蒋南平面前,双手一合,行了一个大礼:“蒋先生,某家久闻先生的大名,朝思暮想,今日能够在这里相会,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他行的这是一个重礼,蒋南平虽是敌国的重臣,也赶紧双手相扶:“侯爷,你这样的大礼真是折煞在下了。来,快请上座!”
说着把阜南侯让到上坐。阜南侯哪里肯坐,两个人谦让了好一会儿,侯爷才勉强坐下。
他两面看看,笑着对柳子衿道:“五夫人,这么多天让夫人受了惊吓,来,请一起落座,这一桌酒菜也是给夫人压惊的。”
三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这才落座。
蒋南平道:“侯爷,你这替身今天可是演了一出大戏,把整条街的人都惊到了。这里的消息传得很快,只怕明天一早,不光是宁燕,就是天顺和蜀州也都知道了。”
阜南侯抚着胡须仰面大笑道:“让他们传去吧。某家巴不得让人以为我死了,正好休息两天,免得俗务缠身,让人头疼!”
蒋南平进一步试探道:“您这个替身可真是惟妙惟肖,怕是训练了不少时候吧。就这么去了,未免可惜。”
阜南侯哼了一声:“这家伙,做了几天侯爷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把自己当作了真身。这次我就是有意把他放出来,让沈慕韩挫一挫他的锐气!”
蒋南平听得心惊,忍不住问道:“侯爷早知道沈慕韩在这里埋伏下人手了?”
阜南侯冷哼了一声:“沈慕韩是纪万钟的头号幕僚,号称宁燕第一谋士。所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虽然我了解他的行踪,他肯定也掌握了我的行动,必然在馆驿安排有他的人。正好让那个莽货送上门,吓一吓沈慕韩,顺便也杀一杀纪万钟老儿的威风。”
他说得不露声色,可是蒋南平听着却悚然心惊,没想到这个貌似头脑简单的家伙还有这么深的心机。
阜南侯看他沉吟不语,知道他被自己的话惊到了。他不想让话题转入这样的方向,于是话锋一转,笑道:“蒋先生你看,桌上的都是我们宁燕的几样名菜。蒋先生久在南朝,想必很少品尝,这次能来做客,请多尝尝这些美味。”
说完拿起筷子为蒋南平和柳子衿布了几样菜。两人尝了尝,都赞不绝口,一时间席上的气氛为之轻松了不少。
阜南侯看看时机到了,于是对蒋南平道:“蒋先生,这次请你到曹州做客,实在是还有一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