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院子里空无一人,一间正房以及东西两侧的厢房都是黑漆漆的,说明房里要么没人,要么人早就睡了。
叮铃径直走到东厢房,啪啪啪拍了三下,里面没有动静,她又拍了三下,里面有人问话,只听叮铃答道:“是我!”
好半天,房间里的灯亮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探了出来。高九和戴琦看得清楚,出来的这个人是玉山宫大公子。
高九轻笑了一声:“这个大丫头还真行,前脚谈工作,后脚会情郎,还真是工作生活两不误!”
这大公子看见叮铃,脸上带着惶惑,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怎么来了?”
叮铃也不答话,一侧身进了房里。大公子惊惶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信没人跟踪,也退回房里,将房门紧紧关上。
高九一抬身,准备纵身下房听听动静。戴琦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人家小两口说私房话,你去听墙根儿,恶不恶心?”
高九满脸地不以为然:“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听听有什么关系。”
戴琦冷冷说道:“要听你去听,我可没那个功夫。时间不早了,你多多保重吧!”说完轻声站起,往回便走。
高九心里抱怨了一声:老古板!不过让戴琦一个人走他终究不放心,只得悄悄尾随着,离开了这道院子。
叮铃走进屋子,环视了一眼。这间屋子布置得非常简单,房门对面的墙边是一张大床,挂着帷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床边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子对面的墙边一排书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叮铃道:“睡下了?”
大公子嗯了一声,面上忽红忽白,甚是奇怪。
叮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步走到书桌前,抄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回头问大公子:“你看这种书?”
“心里记着事儿,睡不着,随便翻翻。”大公子勉强笑了笑。
“心里有事,还是床上有人!”冷不防叮铃用力一扯,将紧靠着书桌边的大床帷帐扯了下来。
床上是一条大红的锦被,略显杂乱地堆在靠里面的地方。。
“怎么?还让我掀开被子让她露露脸?”叮铃嘲弄地指着锦被说道。
那被子忽然往外一掀,一个女人从坐了起来:“姐姐,用不着你费事,我自己出来。”
说话的女人竟然是叮铃的堂妹,叮家老三的女儿叮香。
叮铃冷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情比金坚啊,这都夜深人静了还不忘挤在一个被窝里说说体己话。”
叮香从容跨步下了床,将身上的衣服整了一整,张口说道:“姐姐,你也不用费心了。大公子和我是真心在一起的。你便是来一千趟,他也是这么说。”说着她上前将大公子的手一挽,亲热地将头往大公子的肩上一搭,柔声道,“公子,是这样吧!”
大公子脸上涨得通红,不过还是嗫嚅着挤出几个字:“是,是这样的。”
叮铃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站在叮香面前道:“他真不真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我却清楚的很。何必呢?为了争一口气,要这样委屈自己!”
她的脸上满是不屑和嘲弄,就好像在
讥笑一个无知的对手。
叮香笑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嘴硬。其实,你比谁都清楚,男人的心要是不在你身上,你一辈子也别想拉回来。愿赌服输吧,姐姐!”
“嘴硬的是你吧,妹妹。”叮铃依旧保持着揶揄的笑容,“难道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叮香的脸顿时变成了青紫色。她松开挽着大公子的手,用力将这个男人一推,叉着腰往叮铃面前一站,一个娇弱秀气的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一个口无遮拦的市井民妇。
只听叮香道:“行,姐姐,就算你说得对,可那又怎么样?从小到大都是你比我强,人人都说是你是一朵雪莲花,冰清玉洁,可望不可及。好像我们叮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女人。我今天偏要让全屯子的人都看一看,这么一朵雪莲花和自己仇人的儿子搅在一起,不知羞耻!”
她越说越兴奋,脖子上青筋蹦起,显然是将全部的怨毒都倾斜在这一番叫骂中:“最好玩的是,他心里却没有你。现在全屯人都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你不过是个倒贴货,不对,倒贴也没人要!”
叮铃平静地听她说完,淡淡一笑:“妹妹,这就对了,心里有话就说出来,憋在心里都是病。不过,“她拉长了声音,继续道,“你以为抢走了大公子就能伤我的心?让你失望了,实话告诉你,他随便跟什么人,我都不在乎!”
叮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姐姐,我知道你是个要面子的人。不过,死撑也不是这么一个撑法!”
叮铃却面无表情地续道:“我从来不说假话。要不是我爹让我这么做,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窝囊废!”
这下子连大公子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叮铃,你是说,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当然,这都是我爹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不愧是个大英雄,好汉子,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把自己的女儿都白白牺牲了。她后面这一句话说得无比怨毒,丝毫不似作伪。
谁都知道叮家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叮铃这么一说,不由得叮香不信了。
只听叮铃又道:“你面前这个男人,你想要便留着。不想要,趁早一脚踢走,这种废物留在身边只会害了你!”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也不看大公子,任凭这个男人的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红。
叮香再没有说话,猛然间抓起床上的枕头往大公子的脸上狠狠一砸,然后转身便走。
叮铃冲着她的背影道:“妹妹,还想送你一句。你那个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真的,最好别要。如果是假的,没关系,我负责在屯子里给你澄清!”
叮香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消失在黑暗中。
叮铃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大公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许久,叮铃笑得累了,大公子才怯生生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个可怜虫。你自以为两个真心对你的女人,都是在利用你。”
“你不也是被你爹给利用了吗?”没想到大公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叮铃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个窝囊废有时候还能说到点子上。你说得不错。我们都被人利用了,我是我爹的棋子,你是她的
棋子!”她口中的“她”自然说的是叮香。
“不错,我的确是她的棋子!”大公子喃喃道。他说的那个“她”却不是叮香。
叮铃将房门一推,抬脚要出门,想了一下却停下来,回头对大公子道:“被叮香这个丫头一闹,差点忘了说正事。后天宰牲节,便是动手的时候。你自己多加小心。不管真的假的,我们毕竟恩爱一场,我不想你有事情。”
叮铃走了,房间里空荡荡地就剩下大公子一个人。他呆立了好一会儿,往后退了几步,颓然跌坐在床上。
门一响,外面又有人进来了,熏香撩人,显然是个女人。
大公子叹了一口气,头也没抬地说:“你又回来干什么?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如今你的叮铃姐姐走了,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那人却不说话,莲步轻移,走到床前和大公子并肩坐下。她伸出双手,蛇一样紧紧缠住了大公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现在明白了吧,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对你好!”
她吐气如兰,莺声魅人,大公子身子猛然一震,转头再看,坐在他身边正是自己的继母,玉萝仙。
呼的一声,玉萝仙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厢房里顿时一片漆黑。
高九和戴琦转头去叮家老宅的最后一道院子,他们的目标是叮家四兄弟的父亲,已经疯掉的叮老爷。
叮家老宅位于半山,而老宅的最后一道院子就已经贴着陡峭的山壁了。
这道院子独门独户,和老宅的其他房屋互不相连。两人来到门前,只见院墙周围栽着数十棵大树,根深叶茂,掩映成林,几乎把院门都遮蔽得看不见了。
高九抬头看看院墙,转头对戴琦道:“我先去,你给我放哨!”
戴琦笑道:“你倒是什么都要抢先!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高九道:“我们都不知道这个疯老头的斤两,我先去探探虚实。”
戴琦紧一紧腰带,道:“我说过,要死便死在一块儿!”说着纵身上跳。高九急了,没奈何也只好跟着跳起,嘴里道:“既然这样,要死就死在一块儿!”
就在两人的身子即将翻越院墙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黑暗中两只手在空中揪住了两人的腰带。这人力量奇大,手上用力,反手一带,硬生生将两人从空中拽了下来,重新回到了院外的地上。
高九和戴琦心中大骇,能将自己从空中拽下来,此人的力道实在非同小可。
等到双脚站定,两人齐刷刷回头,接着朦胧的月光一看,只见叮铃笑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戴琦失声叫道:“妹子,怎么是你?”
叮铃笑道:“戴姐姐,要不是我,你们今天就回不去了!”
高九问:“你知道这里面是谁吗?”
“当然,里面住着我爷爷!”
戴琦惊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叮铃笑着拍拍手上的尘土,道:“戴姐姐,应该说你们一直在跟踪我。直到我进了大公子的房间,你们才离开。”
高九咂舌道:“好个鬼丫头,你到什么都知道!”
叮铃忽然将笑容一收,正色道:“戴姐姐,这地方不是你们来的。今天要是进去了,只怕你们两个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