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哥,你好
禀报过尤拔世后,陈道海通过毛竹荪,用雪花银开道,成功与普福府二管家武孝天搭上了线。连续三天请武孝天喝花酒之后,二人称兄道弟,变得异常熟络。
在扬州城内的翠花院中,陈道海冲着武孝天神色猥亵地问道,
“我说二管家,荷花伺候如何?还满意吗?”
武孝天不住呷笑说道,
“翠花院的头牌女,当然好得不得了。光是床上那些招式,就远比我家那丑婆娘强上百倍。看她那个价,我这辈子连想都不敢,要不是许老弟大方,我怎么能玩得起呢。”
“交友贵在交心,朋友有需要,互帮互助嘛。”陈道海话峰一转,说道,
“武大哥,我有个亲戚久没事做,你是不是能把他给弄进贵府中,做个小差役也行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只是小事一件。”武孝天毕竟花了陈道海不少的银子,就这么点芝麻小事也不好不答应,反正厨房还缺个砍柴烧火的。
“你就叫你那个亲戚明日到府中找我,我给他安排个事做便是。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第二日,陈道海用槐树水洗了个脸,涂了点色料到脸上,再贴上一撇八字胡,自己对镜一照,人苍老了不少,面色也变得黄了许多,好似生过病,体质虚弱的样子。
陈道海很满意自己现在这个样貌,于是稍微整理一番便找上了普府。在普府外与看门的家丁一说,就被放了进去,武孝天已经嘱咐过他们了。
武孝天端坐于帐房之中正算着帐目,只抬头稍微看了一下他,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叙,是陈道海的表弟。”
“哪的人?”
“山东商河人。”
“会做粗活吧?”
“会。”
“那你现在就去厨房那边找老王头报到。”
武孝天见没什么太大问题便直接打发他去了厨房,帮忙做些砍柴、挑水、烧火之事, 陈道海于是开始了在普府扎根的生涯。白天躲在普府后厨做事,晚上则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出外摸清地形以便伺机行动。
整座普府共有三进,外院乃是丫环、家丁、护院武师所住之地,中院乃是会客之场所,后院则是内眷居住之地。厨房则位于后院之后,偏僻之极。
陈道海嘴巴像抹了蜜似的,逢人就拍马屁,这银子使得也跟流水似的,于是乎没几天整个厨房里的人都对这新来的小杂役大有好感!有事没事,陈道海总是盘敲侧击地问这问那,从老王头那也掏来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每夜里,巡逻的共有四个班次,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厨房属于外院,普福住于内院的花雅阁内,普夫人居于旁边的花秀阁。花雅阁,普福把它划为禁地,不准任何人接近,大伙都猜测可能老爷有重要宝物藏在那里。
陈道海打听到后,便决定等机会亲自去打探一番,这最关键的便是先要把老王头给灌醉。
老王头跟陈道海住一块,那老家伙很怪异,但凡跟陈道海私下呆一起他就精神出奇的好,还老纠缠着陈道海问长问短,祖宗十八代都快被问光了。天都放亮了也不睡,那对浑浊的眼睛看着陈道海都能看出花来。这让陈道海有心去普府后院探查一番都没法去,心里苦啊。
这么折腾了好几天,陈道海觉得可能这怪老头爱上自己了。牙牙的呸的,谁说古代没玻璃,这太可怕了,普府事情一结束就得马上走人。
陈道海思量着这老王头孤身一人,好酒,可以从酒上做点文章,把他给灌醉后再入后院探查,探查完马上走人,远离这个黑暗的地方。
陈道海带了两大袋蒙古烈性皮囊酒,直接找上了老王头。
“老王头,我在街上买了些好酒,一个人喝挺寂寞的,要不一起喝上一点?”
听到好酒这二字,老王头那没事就皱眉的苦脸顿时豁然喜笑颜开,拍着陈道海的肩膀说道,
“打从你进普府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来来来,坐到这儿来,与我一起痛饮几大杯。”
老王头一把便抓住陈道海的胳膊,硬按到桌前。那力气非常之大,一点也不像六、七十岁老人的模样,弄得陈道海这小年青一点反抗都没有,那胳膊直到坐下半个时辰还隐隐作痛。
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陈道海顿起警觉之心。
二人开始对饮,这酒可是陈道海亲自从酒店里沽来的,专门指明要那种蒙古烈性酒。平常人喝下去,只要三杯,定然醉个一塌糊涂。可这老王头却是异象,直喝了七大杯酒,居然还没醉倒。陈道海眉头皱了皱,这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老王头把装酒的皮囊倒了过来,使劲地抖了抖,没酒了。
陈道海装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笑道,
“老王头,我还真佩服了你,居然酒量这么好,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索性我这边的酒你也喝掉吧!”
“我看你都没怎么喝嘛?”
“我这人酒量不怎样,只能是作陪的份,还是都给你喝。”
“好好好,我喝。”老王头大概也有了点酒意,一把抢过陈道海手上的那盛着酒的皮囊,扬起脖子就往嘴里灌。
陈道海默默数着数,一、二、三、四。。。。。。,总算数到二十二,扑通,老王头终于伏倒在桌上。
“你这老头,还真能喝。我只喝了两大杯,就有点晕头转向的感觉,你居然喝掉了一袋半的蒙古烈酒,厉害厉害。”
陈道海走到老王头身前,准备看看是不是真的醉的时候,细心的他却发现了个异常现象。自己脚下踏着一滩的水渍,不对,浓浓的酒味,不会他刚才都没喝掉?
再仔细一瞧,老王头四周的地板上全是酒渍。
陈道海脑海里顿时闪过天龙八部里段誉喝酒用六脉神剑逼出酒水的那
桥段!不好,上当了。陈道海当机立断要先离开房间再说!耳边却传来老王头的声音:
“哈,你灌了我这么多杯,也轮到我灌你了。”
眼前人影一晃,鼻子被人捏住,嘴内被老王头用也不知怎么变出来的一袋满满的皮囊烈性酒强行灌入好几十口。此时的陈道海肚内就如同火烧了般,异常闷热,酒劲直冲脑门。
在一阵天悬地转之后,陈道海没撑住,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小娃娃,你还嫩了点,居然跟我老人家玩这一套!哈哈哈!”老王头在陈道海酒醉之后,终于口吐真言。
等陈道海醒转过来之时,人还在自己房内,这头就是一直隐隐作痛,烈酒实在是烈得让人受不了。老王头笑眯眯地坐于陈道海的床头,不吭一声。
看来还真应了句老话,姜的还是老的辣。很明显被老王头反摆了一道。不过好象还有转机,他可没把自己交给普府中人。于是神态平静地说道,
“老王头,你想怎么处置我?划下道来吧。”
“处置什么?我把你给杀了?你又没干什么坏事。最多就是想探一探普福的底。”老王头叹了口气,开始教训起陈道海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专学那偷鸡摸狗之事,可惜了。不过谁叫我看你蛮上眼的,这次放过你了。想要去普福房里偷点财物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有我指点,那可就简单多了。
怎么样,要不要交个朋友?。”
这戏演得让陈道海都有些看不懂了,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啊,于是恭敬地说,
“既然前辈如此看重小子,晚辈恭敬不如从命!”陈道海与老王头击掌一下,算是交友成功。危险解除,陈道海半开玩笑地说道,
“没想到老王头你这么厉害,扮猪像猪,扮狗像狗,连我这等老江湖都给你蒙了过去。”
“你要是老江湖,那我是什么?江湖不老的传说吗?你这臭小子,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还没你呢。”老王头狠狠敲了下陈道海的脑门。
“我说老王头,你那酒是怎么排出体外的?不如就教教我,日后喝起酒也不用害怕!”陈道海认真地问。
老王头看了下陈道海,笑眯眯地说道,
“这门功夫你学不会的!没个三十年的功底根本学不了。”
“我看你这酒一入口中就直接给排出来了,满轻松的啊。”
老王头白眼一翻,开口骂道,
“你个混小子,真以为功夫是这么好学的吗!
老子告诉你,这酒能被我运内力从指尖处直接排出来,放眼当今武林,除了屈指可数的四五人之外,就再无人可作此事。”
“瞧你吹嘘的,好像曾经是天下第一一般。”陈道海半开玩笑地说。
“想当年。。。。。。哎,跟你提当年干啥!”老王头长叹了一句,神色暗淡了不少,多了几分落寞感。
“想当年?你不会是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藏于普福府中养伤吧?”
老王头本来略显浑浊的眼光亮了不少,他撇了眼陈道海,头点了点说道,
“我就欣赏你这小子的机灵劲。”
“我们现在可是朋友了,我看那刘备、关羽、张飞他们结义后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你就直说你想怎样吧。再者说来,这刘、关、张三人可是义结金兰,我与你可没有什么义可结。”老王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打趣冲着陈道海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义结金兰好了,既然你看我那么顺眼,我就吃点小亏吧。”陈道海灵光一现,抓住直觉,直接开口说。
“跟我义结金兰?”老王头一听就有点好笑,这毛头小伙居然异想天开要跟自己结拜!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想当年自己纵横四海之际,这小年轻还没生出来呢。不过谁叫自己看这小家伙顺眼,越看越像自己那个已死去多年的儿子!
“好吧,跟你结拜就结拜,谁怕谁。”老王头这性子一起,也学着陈道海的口气说了一句,惹得陈道海直瞪眼,两人对望一眼后都哈哈大笑。
二人跪在地上,面朝天,神色庄严地同声念道,
“我陈道海,今日与。。。”还不晓得老王头的姓名,这怎么结拜?陈道海尴尬地问道,
“我说老王头,你姓王叫什么来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跟你结拜?”
“我叫桑信。”
咦,这桑信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陈道海仔细回想了片刻,王聪儿曾跟自己提过,南明坤北桑信,桑信是少林寺的第一高手。
见陈道海面露惊讶状,桑信知晓陈道海记起自己的来历了,带着点灰谐的笑意说道,
“怎么,你怕了不成?”
陈道海佯装大怒,拽着桑信,一同跪在地上,大声念道,
“黄天在上,弟子陈道海,今日与桑信桑大哥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若背弃信义,定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桑信不由感慨地说道,
“我这人就是被义兄弟给害惨了,本想从此不会再与人结拜。谁料天意弄人,居然还会再来一次。”
陈道海遂接着这话题也充满好奇地问道,
“到底把你给打伤的是谁?真是你结拜兄弟不成?”
“既然你要结拜,那就先结拜完再跟你说说这个故事好了。”
桑信比较凝重地跪了下来,念道,
“黄天在上,弟子桑信,今日与陈道海许小弟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若背弃信义,定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完誓词后,桑信站立而起,整个身躯顿时高大挺拔了许多,从他身上逐渐散发出阵阵夺人气势的威压,那是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味道。
“以前我也有过一个结义兄弟,他与我相交甚好。可谁料有
那么一天,他在我饭内投毒,以致我功力大减,并昏睡了近三天。
如果只这么简单,我也会看在结拜的份上也就算了,可没曾想,当我醒来之时,发现他居然还拐跑我的爱妻兰宁儿。”
说到这,从桑信眼里射出足可融金销铁的熊熊烈火,那双拳被他捏得吱吱直响,只听他咬着牙又讲道,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一天之后,武当山的明坤那老匹夫又发来战书,约我在黄山之巅绝斗。我不得不起了疑心,义弟究竟与这明坤有否牵连?但我这人历来不服输的,焉能就此怕了他明坤老匹夫?
结果我们在黄山之巅打了一战!虽然我被那明老牛鼻子打断四处经脉,可拼着老命,我也重创那明坤于我的六道轮回掌之下。他伤得比我重多了,一身功夫被我废掉近六成。
大概是同病相怜吧,我与他都身负重伤,最后握手言和了。交手了一辈子的两个人,能以如此结局收场原本也不错。可叹这世间真是无耻之徒多如毛啊!”
说到这,桑信的腰顿时佝偻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十余岁,喃喃说道,
“我那亲传弟子智文芳,居然乘着我身受重伤之机,想杀我。不过老天毕竟有眼,我没那么容易死。拼着被他刺穿琵琶骨之机逃离而去。
随着我的离去,我那好弟子便对外宣布我失踪。而那明坤老匹夫的下场与我一样呀,似乎也受了暗算。这是清廷挑拨离间,想趁机插手江湖事。”
桑信扬天长笑道,
“老天捉弄人啊,互斗了大半生的明坤与我,居然同一个下场。”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带着点郁郁寡欢地说着,
“只可惜了我那独子,只十余岁,便被智文芳一掌打入井中活活淹死。他要是还活着,就有你那般大了,你们两真是相像啊。”桑信望着陈道海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浓浓父爱。
原来是把我当成过逝的儿子看,难怪。陈道海顿时放下戒心。
“归根结底,都是我那结拜兄弟给我惹下的祸端。要不是他下毒害我,我岂能被那明老贼重创?也不会遭那逆徒暗算!更不会妻散子亡。我定要杀了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至于那逆徒,也难逃天理惩罚。
可惜我昔日之伤太重,现在再怎么修炼,始终恢复不到巅峰时。再加上我那逆徒智文芳功力突飞猛进,甚难对付。我暗中去了他加入的青帮两次,可惜两次均被智文芳击退。目前只好先在这普府中隐姓埋名下来,以避青帮的追捕。”
陈道海总算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来缘,又问道,
“对了,你讲了半天还没说出你那义兄弟的名字。有机会我定替你报此大仇。”
“就凭你?你一点功夫都不会,凭什么?”桑信有点不屑地说。
“不会武功并不代表办不了事。”陈道海沉稳没好气地回答。
“也罢,姑且信你一回。那个奸人姓齐,叫齐末云。”
“齐末云?”怎么办今天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呢?齐末云不就是白莲教王聪儿的师傅,所谓的青阳使嘛。
“齐末云,白莲教的青阳使?”陈道海跟桑信确认了一下。
“不错,他拜入了白莲教,现在可算是威风之极。白莲教徒遍天下,已有东汉那五斗米教的规模,想造反便造反了。”桑信冷笑着说道。
陈道海郑重对桑信拍着胸脯保证道,
“桑大哥,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报这大仇的。不过我说大哥,你是不是也能帮我先做件小事呀。”
“好小子,你还真一点都不吃亏,这么快便打起我的主意来了。说吧,我答应你就是。”
“能不能陪我去下普福的房间。”
桑信爽朗一笑,说道,
“与你一同前往不成问题,我怕你要空手而归。普福房间里可没存多少财物,你最应该去帐房那边才对。”
等到了第二夜,普府内院进来两个黑影,速度极快,直奔花雅阁,这两人正是陈道海与桑信。
桑信轻功那是不消说的,他倒是诧异陈道海居然也如此高明,能紧紧跟随其后,丝毫不落下风。看来自己退隐江湖数十年来,高手也出了不少!至少义弟这轻功不下于己,不知师出哪门。
在内应桑信的带领下,陈道海避过了一队队的守卫,直接窜上花雅阁阁顶。凑巧得很,那普福正好在阁内与人交谈。
“孝天,你都准备妥当了吗?过几天可要上门拜访尤拔世。新官上任三把火,若不把这姓尤的喂饱,搞不好第一刀就要砍到我等头上。”
“就是可惜了那幅宋人的真迹啊。我看老爷也喜欢得紧,不如用其他来代替得了。”武孝天建议道。
“哼,老爷我也想啊。不过既然已经打听出尤拔世那人喜欢字画,不下点血本,怕是难讨其欢心。更何况我听说姓尤的出京时就在扬州二马那边吃了瘪,前几天同样在江春那边也碰了软钉子,想讨三万两白银,那江春却只给了三千两,把他给气的不轻。”
“尤拔世居然也向江老先生索贿?”
普福冷笑几声道,
“尤拔世此人甚是贪婪,马、江二人皆被其索要过财物。他还以为我们江南盐商官吏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拒上几次也好,让他静静心,省得到处乱折腾。”
“老爷您这次带着这一万两的银票,再加上那价值连城的《清明上河图》,去拜访那两淮盐政尤拔世,小人就不信叩不开尤拔世的门了。”武孝天陪笑着说。
“好了,你就勿要多说,下去吧。”
“是。”武孝天退出花雅阁,阁内只剩普福一人。只见他站起身,来到挂着十美图的墙前,掀开那幅画,这画后露出个小洞,洞上安了道小铁门,拿出把钥匙把它给打开,直接从里面拿出了珍藏甚好的《清明上河图》,展开后在烛光下仔细地端详了足足半盏茶功夫,才又重新塞回到密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