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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大虎纠 6、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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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结识

鹿、蔡二人客套了一番后正要互相告辞时,从厅堂外却传来不和谐的嘈杂声。

大概有八九个人在同时大声吆喝,

“各位来喝花酒的朋友,我们到此只为找一个人算算旧帐,不相干人等靠边站,不许乱走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阵吆喝过后,珩衣阁内立即平静了片刻,跟着各处院子中喧哗声四起,女子惊叫声,男子破口大骂声,混乱成一团。

鹿世旬脸色大变,不会是官府来抓捕自己的吧?脚底颇有抹油溜之大吉的意思。而林爽文则拔出腰间小刀,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陈道海毕竟久经考验,嘴一呶,让林宾日去外头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片刻功夫,林宾日便归来回报道,

“蔡少,是一个叫李冠彭的在寻明扬堂里叫明璞的人的麻烦,与我们都没关系。”

“李冠彭?那不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的手下吗?明扬堂怎么跟这家伙干上了?”鹿世旬甚是诧异。

“鹿香主认识那李冠彭及明扬堂吗?”陈道海询问道。

鹿世旬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替不解内情的陈道海解释说道,

“这李冠彭乃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座下第一打手,在福州也算得上是臭名远扬。帮着他的主子横征暴敛,弄得商家怨声载道。要不是那陈辉祖的族弟陈文虎每年都向巡抚衙门、总督衙门进贡过万白花花的银子,怕早就落得个革职查办的下场了。”

“那明扬堂又是何种势力?”

陈道海抱着多问几个为什么,也好拨弄着让周边所发生的每一件细微事件,尽量都能朝着有利于己的方向发展的思想。毕竟福建可是陈辉祖的地盘,而因己缘故,才使得其弟陈严祖丧命,那陈辉祖怎能不伺机报复呢?

“明扬堂算不上特别有名气,只那堂主乃是个旗人,故多少能在福州这一小块地盘上驰骋一番。”

“旗人?”陈道海还相当感到惊讶。这如今的八旗子弟大多数早就坠落成纨绔子弟,只知吃喝嫖赌,根本不懂得报效国家!不扰乱社会治安已算万幸,听鹿世旬的口气,这明扬堂的声誉还算不错。

“是啊,这明扬堂里的人可称得上满人中的异数。我在福州就从未曾见过他们为非作歹,倒是经常替百姓出头,报打不平,甚得人心。

现在的明扬堂堂主是广成,他乃是个已致仕的都统,膝下两儿,老大明亮,老二明璞,俱是人中之龙。”

“走,大伙一起去外头看看。”陈道海首先离席而去。

在鹿世旬的带领下,很快众人便来到被李冠彭的手下团团围住的院落外。

这些彪形大汉短装结束,黑布包头,黑带缠腰,一身黑色劲装,手中各握着明晃晃的钢刀,或是铁尺短棍。在珩衣阁中寻乐的明眼人一早就认出是闽海关那些无恶不作的打手,都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围拢到此院落外看热闹。

陈文虎占着有其族兄陈辉祖撑腰,为所欲为,树敌颇多,这明扬堂便是其中一个。晓得两家在四十三年为乡下一块土地的所有权而大规模械斗一场的人无不在瞧着热闹,那场官司因明家乃是满人,在京里有靠山,故很顺利赢下官司来,这更加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变得势不两立。

一个像貌丑陋,长得獐头鼠目之流在春鸣坊外叫囔着,

“你们都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冲进去,把那明璞给捉起来扭官查办。”

三名黑衣大汉手提钢刀便朝着包房冲了进去。进得快回得也快,哎呀几声,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飞了出来,都叠在一起了。

“李冠彭,有本事自己进来,不要在外面只管犬吠不已,本少爷可非好惹之辈。你就不怕我到你主子面前告上你一状?”

春鸣坊的房门被推开,从里出来位公子爷,衣着白绸缎长袍,外罩一粉红马褂,手里摇着把摺扇,玉面朱唇,剑眉星目,踱步之间自有一股气度,好不英武,自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周围人不由得齐声喝彩。

陈道海耳尖,听到旁边人在议论着这位现身的明璞明扬堂的二公子。

原来这位便是明璞,果然一表人才,语言尖锐。陈道海眼前一亮,内心不由有几分赞赏之意。

“告什么告?我李爷还怕你不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也只不过是个满人而已,触犯我大清律例,一样要治罪。”李冠彭嘴巴倒是很能讲,一套一套的,不知根知底的绝对是辩不过他。

明璞冷笑几声,带着嘲笑的意思反问道,

“我说李班头,我到底身犯何罪居然惹得您这位闽海关一等班头如此兴师动众?”

“犯什么罪?你还好意思讲。你说说看,今天早上你都去干么去了?”李冠彭一脸凶像地质问着。

“我?”明璞不慌不忙地摆了几下扇子,装模作样地瞧了几眼扇面上的诗词,吟念上几段后,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答道,

“不就是去了处叫天上人间的馆子,把那个地方都砸了个稀八烂而已。那地方难不成是陈监督开的吗?”明璞装出个不知者无罪的表情。

“我可告诉你,明璞二公子,那馆子可是由我们陈监督与闽浙总督陈辉祖陈大人合开的。你连总督大人的地盘都敢砸?不要命了。”李冠彭颇有些气急败坏。

听到是总督大人与陈文虎合开的,明璞唰的一下收了摺扇,有的放矢说道,

“哼哼,没想到总督大人也开如此的馆子,真是为害不浅。”

听到这,陈道海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鹿世旬,

“那陈总督开了间什么馆子?”

鹿世旬答道,

“蔡少,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玩玩。他这馆子前年就开起了,名字叫天上人间,乃是个大烟馆。”

“烟馆?”陈道海隐约想到了点什么,莫不是那种?

“普通的旱烟谁会上烟馆抽?即耗费钱财,又浪费时间。当然抽的是洋货,洋烟呗。”

不出所料,果然是鸦 片。在跟随韦斯汀学习西学的时候,他已经就开始关注到这罂粟,一种外表艳丽,实则可夺人性命的植物。

打康熙朝与英吉利通商以来,本朝历来是入多出少,以茶叶、丝绸、瓷器等源源不断输出到外番,换回大量的外洋玩意,可外番的东西如针织物等却难以在本朝内吃香。为扭转不利局面,近年来洋人开始偷偷向本朝出售罂 粟也就是所谓的鸦 片试图来扭转被动的局面。

对于鸦 片这玩意,陈道海还是有一定认识的。

自雍正七年的二百箱(每箱100-200斤)左右,逐年增加,到乾隆四十五年,已上升到三千三百六十箱,上升高达17倍,都打着医学治疗的名义。面对这一严峻形势,乾隆虽然也认识到鸦 片的危害,也有禁烟,但其禁令基本是雍正七年禁令的重申,对于现实来说自然无济于事。

由于鸦 片是一种具有极其强烈麻醉性的毒品,能让人对其产生依赖性,那些平日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们及达官贵族都如得传染病般一个学一个地抽起了鸦 片来。

但凡抽过鸦 片的官员,每日最关键的事便是吸食鸦 片了,而处理公事反而退居其次。如若一日不食,人就若丢了三魂四魄般,整日无精打采。三日不食,则伏于地上左滚右动,不断抽怵。

鸦 片的危害性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不少有识之士都纷纷上书乾隆要求重新修订律例重惩贩卖鸦 片之人,不管是否从事于治病或服食,却被乾隆以遵循祖制为名拒绝。

陈道海寻思着,如今还算只在官僚贵族之间服食,往后若推广至民间,让老百姓都服食鸦 片,数十年后再放眼天下,遍地都是鸦 片鬼,无心劳作,无心经商,无心戍边,中国将无可用之兵,可用之人,离亡国也不久矣。

有鉴于担心,故陈道海早作未雨筹谋之打算,密令京师的胡庆余堂开始研究鸦 片的药性,力求配出能让服食鸦 片之人渐渐断根的解药。

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胆敢擅自利用手中的权力,偷运鸦 片入关,并且在民间开办烟馆,毒害天下,实乃是祸国殃民之辈。看来应要配合一番这明扬堂的人,好好整治这陈文虎。陈道海虽然比较自私一点,但在国之利益上那绝对是明是非的。

就在陈道海寻思的片刻功夫,场面上有了些变化。李冠彭大概不耐与明璞继续纠缠下去,大手一挥,便让手下一拥而上大打出手,想抓住明璞再说。

明璞也非善惹之流,钢骨摺扇一抡摆开架式便打了起来。这下只苦得珩衣阁的老鸨心中直滴血,珩衣阁内的每一间客房都装饰得极为讲究,古画、古董、犁木桌椅,红木床榻都被掌风、刀剑给砍得不成形,乒乓咯喇之声不绝,显是房中用具一件件碎裂遭到灭顶之灾。

老鸨脸上唯一的一处肥肉在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念佛,心痛不已。到得最后,实在忍受不得了,在一旁鬼哭狼嚎开来,

“几位爷呀,要打到外面打呀,这珩衣阁可是我的宝贝,都打烂了如何是好!!”。

听得烦了,陈家打手一脚飞踹过去,老鸨被踢得个底朝天,半响爬不起来。

明璞面对数十人的围攻,还显得游刃有余,一把摺扇舞得就如高速转动的轮盘。凡沾上摺扇的兵刃,都被卷飞到后面去了。

随着明璞的几下腾挪移跃后,最起码有四人同时倒地不起。

好一招八荒门的龙游八荒,使得漂亮呀,陈道海放在心底赞叹。

陈道海在大内当侍卫也当了那么几年,虽然跟和珅一样,当官后功夫开始荒废,但这眼光还是留着的,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招式都会一点,看来这明家老二必是师从八荒门下无疑。八荒门也是名门正派,门主蒙天鸠在江湖上的声望并不算太差。

见手下似乎一时还拿不下这明璞,李冠彭脸上挂不住了,唰的一声,单刀已是握于手中出了刀鞘,缓慢移动到明璞身后,且两眼紧盯着明璞,想找到破绽后再使出致命一刀。

林爽文看透了李冠彭的心眼,想出手相助明璞时,被陈道海给拉住了。

“现在先别及着出手相帮。”

陈道海是要等那明璞精疲力尽之后再行出手,到那时得到利益才会是最大化。

这当会,明璞用了一招十堰在天,刚把一名大汉给击晕在地,立刻又有三人同时攻了上来

。一个使长枪,一个使短剑,另一个使大环刀,此三人应是头领之流,不似那些小咪啰好对付,明璞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打斗之中,明璞一个闪避,接着又是一招直捣黄龙,摺扇那钢铸的扇面活生生把使长枪的人肩骨给砸断。在一声残呼大叫后,使枪人摇摇欲坠,三人原本配合默契的阵形出现混乱。明璞趁机连用了八荒门的三记杀招,兵解、升天、夺命,一连窜动作一气呵成,浑然天成,使得用短剑之人接无可接、避不可避,连续中招,前胸顿时血迹斑斑,退后四步后坚持不住,半跪于地。

使大环刀之人赶紧大刀猛劈,直捣明璞脑门。明璞应付自如地用摺扇架住大环刀,正要顺势一掌击出时,处于身后的李冠彭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聚力举刀猛砍向明璞的后脑勺,速度极快,并带起了呜呜长声。此时的明璞处于两面受敌之状,只好先放弃前面的敌人,硬挡李冠彭的这一击。

噹的一声巨响,明璞的摺扇架住了李冠彭的刀势。身后的那位大环刀可没闲着,刀背狠命砸中明璞右肩。明璞摺扇落地,但他的左掌也击中大环刀身子,呵喇喇几声响,那人肋骨纷断,直飞出十米远,狂喷鲜血,晕倒在地

见明璞已受伤,李冠彭会心大笑,看来这明家老二死期到了,反正杀了他有陈大人顶着,他明扬堂早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不趁现在除去更待何时!

李冠彭的单刀没闲着,划动而下,直抹向明璞脖颈。

眼看明璞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右肩还受重创,当死于那李冠彭刀下时,陈道海出手了。只见他快捷地拔出杨芳身上的佩刀,直接笔直有力地掷向李冠彭正砍向明璞的单刀。

李冠彭只觉手一麻,单刀已被撞落在地,虎口发麻。李冠彭非常恼火,抬眼看了下陈道海,叫骂道,

“你是何人,居然敢扰本大人的局,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身份?”

“我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可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情形,怎么,这偌大的福州府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李冠彭不由自主地又多瞧了陈道海几眼,俗话说得好,没点份量不敢强出头。李冠彭半恐吓地说道,

“闽浙总督陈辉祖陈大人的话就是王法。怎么着,难道你不晓得我家陈文虎陈大人与陈总督乃是族亲不成?奉劝你识相点赶紧滚蛋。”

陈道海也注意到明璞受那刀背一击,已是横卧于地,想来定是受伤不轻,难以起身。此时出手相救,才能收到绝佳的效果。如能与福州的明扬堂搭上线,对往后在福建为官自然有不小的帮助,尤其是在陈辉祖手下为官。

“像你等刁吏,人人见而诛之。在我未数满三下之际,赶紧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要你等全部爬着出珩衣阁。”

陈道海怒视着李冠彭,为官数年,自然而然多少也培养出少许官威来,把那李冠彭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如果就这么走人,实在大损颜面,没弄清此人的身份,李冠彭又心有不甘。决定再强撑门面一小会,估量着那王重洋也快到了。万幸自己有些小聪明,就怕一时失手栽于那明璞手中,特意叫上了按察司的王捕头做后援。

等王捕头一到,借着正宗衙门的威风,好好整整这看着碍眼的家伙。

“你是何人,居然敢威胁本人?老子偏不走看你能奈我何。”

“给我把这些人摔出去。”陈道海发话了。

六名白虎区鹰卫从后飘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地上的数十人一一拎起,直接丢出了珩衣阁。以白虎堂这些天鹰队的队员身手来说,对付这些地痞流氓自不在话下,手到擒来。

听得阁外数十声的扑嗵声响,在场的众人都表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这李冠彭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早就该有人出手教训一番了。

李冠彭本想抵抗一下,可对付他的白虎堂三等鹰卫皆非等闲之辈,在马鞍山苦练数载,又都是穷苦人家之子,练功极其刻苦,绝非一般习武之人可比,各门各派的招式都略知一二。

就凭李冠彭那三脚猫的五虎断门刀法,难敌其手。可不是,李冠彭才使了半招,便被人家来个空手入白刃,刀锋被强行扣住。

李冠彭往回夺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再次大嘿一声,还是动弹不得。李冠彭顿时额头出汗,有些慌张了。

“想拿回刀去?”与李冠彭对手的那人突然问道。

李冠彭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就还你吧。”这白虎区鹰卫直接腾出一支手来,抓住李冠彭的腰带,高高举起,连带着那柄单刀,一起也都摔出珩衣阁。看好戏的围观者纷纷高声喝彩,白戏谁不爱看。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陈道海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陈道海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陈道海交谈着,

“蔡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府,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陈道海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 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杨魁、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陈道海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 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陈道海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陈道海又掏了一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三十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陈道海,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陈道海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蔡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陈道海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蔡少真是

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陈道海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陈道海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杨魁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陈道海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杨魁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 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陈道海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陈道海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蔡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陈道海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蔡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 片。”

“蔡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 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一门心思想再吸食鸦 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 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陈道海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 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 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 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陈道海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陈道海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蔡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陈道海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 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陈道海惊讶不已,居然能听到后世这么一个耳熟能详的公司名字。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陈道海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陈道海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杨魁,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陈道海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 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 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杨魁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蔡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陈道海揖了一手。

陈道海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蔡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陈道海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陈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陈道海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州府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蔡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天朝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天朝的船厉害?”陈道海故意发问道。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蔡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陈道海突然又有了个想法,那就不客气了,直接抢它几艘英国佬的战舰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陈道海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天朝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 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2、雍正年间禁鸦 片案:清代前期,鸦 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 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 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 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 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 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 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 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 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3、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祹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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