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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甘肃冒赈案 6、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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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幕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十九日,乾隆在北平的紫禁城里接到了陈道海从甘肃以四百里加急发来的有关奏报查审甘肃省捐监冒赈情况的第二天,乾隆连下五道上谕,对此案做出一系列部署。

第一道谕令为内阁明发上谕,将甘肃省首道府县革职查办,其余各员暂时免于提讯,并谕令将王廷赞、蒋全迪革职押解进京。

第二道谕令发给留京王大臣,要他们在王廷赞到京后迅速提审。

第三道谕令发给吏部,要求对涉嫌此案的甘省历任上下官员全部进行清查。重点查明乾隆三十九年至四十六年间在甘省任职的大小官员名单,对其中尚在甘肃任职的官员令陈道海就近讯问,获取确实证据;对已离甘现任职他省或回籍官员,传旨各省督抚就近传讯各涉嫌人员,令其将在甘省侵冒作弊的实情逐一供认,如遇该员狡饰不吐实供,即派员解至甘省归案办理。

第四道谕旨发给闽浙总督陈辉祖,令其将王亶望解赴热河行在与王廷赞及蒋全迪对质。

第五道谕旨则同时发予山西巡抚雅德、两淮盐政图明阿、闽浙总督陈辉祖,要求三处督抚全力查抄王亶望的家产。

八月二十五日,两广总督觉罗巴延三、广东巡抚李湖接到尚书、额驸公福隆安发来的密谕,要他们立即查封甘省冒赈折收监粮案内各州县官员原籍的资财以抵官项,其中列出了原籍广东应行查抄的七名原甘省官吏名单,以陈道海揭发的行贿和中堂的原甘肃靖远知县麦恒为首。

巴延三接信后不敢耽搁,一面提审麦桓到案,一面派人查抄其家产,督同藩臬二司逐一严讯。麦桓回籍已两年有余,本以为在甘省任上的弊情再不会有他人知晓,忽闻省上来人提讯,又见兵弁查抄了家产,顿悟东窗事发。

问官当面宣读了乾隆帝的谕旨--"如果彻底供明,尚可从轻治罪",麦桓立即答应和盘托出,不敢隐讳。

经查,麦桓于乾隆四十一、四十二两年于知县任内共计冒销监粮银两一万九千八百余两。

九月二十日,乾隆通过内阁发出谕旨,宣示中外:

甘省收捐监粮一案,王室望、蒋全迪等人明目张胆通同舞弊,已属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而麦桓在州判任内胆敢钻营王直望、蒋全迪,指缺求官,公行贿赂,蒋全迪勒填"实收",并议定办灾使费,这不单单是冒赈殃民,更是卖官鬻爵,目无法纪至于如此之甚,尤堪骇异!

麦桓一犯现已由巴延三委员解甘,著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严行究讯,令其将贿赂情节据实供吐,碉使稍有匿饰,审讯明确后著另作为一案办理。甘省陈道海审定侵冒各狂内有似此纳贿营求者恐又不少,其罪情尤为重大,除已经审明正法各犯外,其余案内人犯并著李侍尧严切鞫讯,如有似此案情节者,均慝麦桓之例另案定拟,以为枉法营私、鬻官行贿者炯戒!

乾隆在震怒之余发出的这道谕旨,决定了麦桓一案绝非寻常案件可比,其性质不仅是折捐冒赈的贪污案,更是大干法纪的政治腐败之案,由此可以推想麦桓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妙,而被行贿者和珅的下场也一样不太妙。

陈道海稳坐于府中,就想听到麦恒牵连上和珅的消息。李侍尧可是和珅的死对头,就算和珅再怎么防备,他也不可能防到乾隆居然仅仅两载功夫便重新启用李侍尧,还让其出任陕甘总督这一要职。

也就在十天前,陈道海亲自修书一封,由飞鹰队专程派人送信到李侍尧府中,要李侍尧务必从那麦恒口中得到些不利和珅的证词,而后自己会亲赴李府探讨如何才能把和珅致于死地的方法。

可惜章容敏却给陈道海带来极其糟糕的消息。

“大人,麦恒在押解至甘省的途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居然死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多派人手混入押解麦恒的差役队伍中,对麦恒进行保护,怎么还会死了呢?”陈道海脸色顿时不大好看起来。

可不是嘛,那麦恒可是花费了陈道海无数的心血,才从贪官堆里捡选出来,专门用来对付和珅这个老贪的。

“大人,这是湖广总督舒常及湖北巡抚郑大进密折副本抄件,今日刚刚由京师送达的。”

陈道海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来,展开便看,越看那眉头越皱,始终没舒展开过。

依据密折上所述,押解麦桓的巡检孙登禾、把总黎彪供称:自九月初六日由广东番禺县起程,一路上见麦桓体弱食减。十月十二日行抵湖南巴陵县,见麦桓精神恍惚,言语错乱,随即告知该地方官拨医诊视,判断是虚弱病症,开给归脾养心汤方剂,沿路服药调治,未能痊愈。当地知府、县令亦禀称麦桓患病属实,拨医诊验方剂相投,麦桓尚能服药,因是解甘质审要紧官犯不便借病逗留,遂令押解人员妥为照料,沿途加意调治,护解前进。

另据黄陂县知县陈士凤禀报,麦桓被解至该县滠口店内,于十月二十一日病故。

湖广总督舒常、湖北巡抚郑大进随讯后,立即委派代理臬司事盐法道张廷化率同汉阳知府曾承谟,带领仵作星夜赶赴黄陂县检验麦桓尸身。

据该司等人禀复,他们驰抵滠口刘永太店内,亲自同各官役卸去麦桓尸身上的枷锁,验得"面色黉瘦,眼合口闭,肚腹平塌,两手心脚心俱黄,两脚内外踝部俱有刑诩旧夹痕印,已经平复。

询问解员,系在粤省提讯时套夹所致,其余并无别故,实系病毙"。审讯广东长解官孙登禾、黎彪,护解官汉阳县巡检闻人济,县役万年、李锦,兵丁黄文光、胡太以及麦桓随丁潭亚三等人,均供称麦桓患病虚弱,经过各站时随路拨医服药,因是解甘要犯不敢停留。二十日酉刻解到滠口地方,因麦桓病重昏迷遂停歇下来,在刘永太店内时,麦桓已药食俱不能下咽。至二十一日黎明时分麦桓身故,实在没有别项弊情。

“他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姓和的,你当这大清的天下是你家开的不成,连钦犯麦恒都敢动手弄死!病死?老子可没那么好蒙蔽的。”陈道海青筋暴露,破口大骂和珅。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章容敏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的陈道海可谓是在火山口跳舞的人,一个不小心,那无边的怒火就会泄在自己头上。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看看老佛爷如何处理我们再及时跟进吧。”陈道海一下又无力地倒进躺椅中。

“会不会这件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最后就拖没了?”章容敏猜测道。

“肯定会这样的。和珅凭着圣宠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迟早有一日会撞到我手上来的。”陈道海有点不甘心,边翘着二郎腿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太师椅扶手,寻思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绝不能太便宜了那和珅。

“对了,容敏啊,我的折子上不是提了两名官员,一个是麦恒,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康基渊,前兰州知府,现江西广信府知府。”

“哼,估计他的命也不长久了。有没现在就在我兰州城内在押的曾向和大中堂行贿银两数目颇为巨大的官员?”

“有一个,前兰州道道员刘光昱。”

听完章容敏这一席话,陈道海打了个激灵,立刻从椅上弹了起来,吼道,

“你怎么不早跟我讲。他关押在哪?守卫如何?”

“关押在按司大牢内,有两名飞鹰队的人在看守着,想来必万无一失的。”章容敏不信那和珅能把黑手伸到兰州城里来。

“荒谬,你怎么能如此想呢!和珅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为己之私,能灭人满门而满不在乎,他又岂能容这刘光昱活在世上,你安排得再好也敌不过和珅的算计。马上带我去看看那刘光昱。”陈道海颇有点焦急地说。

在留值处看到守在那里的一名飞鹰队队员后,章容敏第一句话便是问道,

“这一段时间有没人看望过刘光昱?”

那名飞鹰队队员不明白章容敏急匆匆的过来问这个的用意,只好下意识回道:

“有,不过没有见面,都是刘光昱家的婆娘送过来的东西,经过严格检查之后才送进去。”

“果真是那刘光昱的婆娘?”章容敏心细。

“是。小的曾经见过那女子,确实是刘光昱的夫人

。”

“都送的是什么?”陈道海插话道。

“都是些衣服被褥,日常穿用之物。”

陈道海低头琢磨了片刻,对章容敏说道,

“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当陈道海在看到刘光昱第一眼时,那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立即命令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该犯怎么还蜷缩于床上不起?容敏,进牢中看看,是否有什么意外!”见那刘光昱一直不曾起身,陈道海立刻有些狐疑起来。

章容敏也是一愕,转头看了看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刘光昱,却没有察觉任何不妥,但还是听从陈道海的指令,踏入囚牢中。他轻轻碰了碰刘光昱的身躯,却见刘犯纹丝不动。章容敏立刻把刘光昱的身子从里转到外,透过大牢的天窗射进来的微弱的阳光,可以见到刘光昱满面乌黑一片,迅速把手伸到刘光昱的鼻孔处一探,已然无了鼻息。

章容敏沮丧地出了牢门,靠近陈道海后小声禀报道,

“大人,那刘光昱已经命丧黄泉,无药可救了。”

“大牢守卫深严,那和珅是怎么把手给伸进来的?”

章容敏对刘光昱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半盏茶后过来禀报,

“大人,刘光昱乃是中毒而亡。”

“食物中毒?”陈道海眉头皱了下。

“是刘夫人下的毒,她把毒给下在换洗的衣服上。

下一步我们是否兼程赶往广西,以保护另一名重要人证康基渊的生命安全?”

陈道海长叹了一声,道,

“此刻再去已然迟亦,和珅想必已经处理掉了那康基渊。”

一切事情果如陈道海所料般,和珅把该补的漏洞都给填堵上,并未留下一丝把柄给陈道海。

乾隆四十六年七月十八日,江西巡抚郝硕接到尚书、额驸公福隆安发来的廷寄,谕令他立即将涉嫌甘省折捐冒销一案的前任兰州知府康基渊转行饬询取供。

四天之后,郝硕再次接奉传谕,著传谕郝硕即将康基渊委派妥员迅速解往甘肃,交与陈道海并案审究。

郝硕随即委派因公在省办事的南安府知府蔡葵迎往摘取康基渊的顶戴印信,同时还添派知县龚珠等人由水陆两路分头迎往提拿,催押来省。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神色惊慌的铅山县知县郑若玉来省衙禀告;

康基渊于二十一日接到初次调檄后,当即自郡起程,船行一百余里来到铅山县青山湾地方息灯就寝。而康基渊却乘同船家人睡熟后于床上自缢身死。查讯康府仆人,均称康基渊接到调檄后就说过必是甘省监粮事发。上船后精神恍惚,起坐不宁,不料夜间忽然自尽。

七月二十八日,郝硕立即将这一消息具折奏复皇帝,并自责未能先事防范,请旨交部议处。

据臬司杜宪驰赴广信府铅山县启棺验明,康基渊尸身咽喉上有不收口缢痕一道,从形状来看确是生前自缢身死。随后杜讯问其子康文铎等人并录取口供,还从康基渊靴内起获该员临死前藏于其中的一纸亲笔供稿云云。从其自书供单来看,康基渊只承认扶同捏结,而于冒赈分肥之处则语多狡卸,更一口咬定未曾向军机大臣和珅行贿。

一场针对和珅的阳谋就这么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亶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亶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亶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亶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亶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亶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亶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亶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陈道海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亶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亶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亶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陈道海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陈道海: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八九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陈道海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陈道海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陈道海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陈道海,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珅,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陈道海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陈道海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2、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亶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3、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 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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