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逆袭
陈道海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直接对林宾日说道,
“那就有劳林先生了。此次若能成功退去木塔尔的兵马,先生将居功至伟,本帅定当为先生请功。”
林宾日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
“大人,鄙人非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在甘肃多年,对我朝之政局也了解得十分透彻,已不指望皇上能对百姓做出点什么了。早听闻大人之英名,特前来投奔,献此良策,助大人一臂之力。再者说来,这份功劳追根究底,毕竟也上不了台面。闲话就不多说了,告辞。”
望着离帐而去的林宾日,陈道海又问杨遇春道,
“时斋兄,这林宾日也算是个人才了,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杨遇春眯着眼答道,
“一次偶遇而已。他经过马鞍山,正巧碰上我在拦路抢劫,便把他给劫上了山。我见他对世事颇有见地,便没杀他,把他给留了下来当军师。”
陈道海忖度道,
“这林宾日应是认识木塔尔才对,不然他一个书生,就算有千般道理也不敢强闯木塔尔的大寨,希望能马到成功,减少自己一分阻力。”
胜利的天平虽然在向陈道海倾斜,可木塔尔毕竟未败,依然能对和珅进行有效的支援。如不打掉和珅的最后一支臂膀,相对麒麟卫来说就是颗定 时 炸 弹,拖得越久越不妙。
哈赤密清军大营内迎来了个不速之客,当清军主帅木塔尔闻得林宾日这三字后,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衣裳颇为不整地急忙出营迎接。
见到林宾日之后,木塔尔露出小金川人特有的热情,猛拍着林宾日的肩膀说道,
“这不是宾日兄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来了呀?现在这边可是兵慌马乱的,你个文弱书生还是躲远些妥当。”
林宾日呵呵笑着打趣道,
“当然是香风万里,这才把我这四海为家的人给引了过来。我看木兄弟还如当年那般壮实呀,样貌可一点都没变。”
“你不是也一样,还同当年那般。别多说了,与我一同进帐叙旧。”木塔尔挽住林宾日的臂一同进入到中军帐内。
随同的几名亲兵都在私下嘀咕起这林宾日的来历,居然能让自己那高傲无比的大帅如此热情,实在是罕见。
一进大帐,木塔尔便又同林宾日热烈拥抱了好一番,看得亲兵们都目瞪口呆。
见亲兵个个呆若木鸡,木塔尔发笑道,
“哈,你们这几个家伙,看什么看,都愣成啥样子了?这位林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快些去弄些酒菜来,我要好好与宾日兄弟聊上一聊。”
木塔尔乃外粗内细之人,等亲兵们都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才认真地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呀,这几个亲兵里头还有那和珅所安排的细作,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林宾日听后暗喜,原来和珅对木塔尔也不是那么的太放心,看来这离间之计大有可行。林宾日不露声色,二人分别就座。
当亲兵把酒菜上齐后,木塔尔便打发走这些人,举起酒杯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弟,小金川一别,又是数年,兄弟我在此敬你一杯,再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若没你相救,我早就命丧黄泉,也无这顶戴花翎可取。”
林宾日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这事不值一提,木兄弟怎这般见外?
对了,木兄弟,我在甘肃一带教书也有经年,对当前局势也有所了解。你木塔尔拥兵近六千之众,怎么停滞不前,滞留于这远离兰州城的哈赤密,难道你就不怕皇上降罪于你?况且我看木兄弟也非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呀!”
林宾日因多年前曾在小金川救过木塔尔一命,故依仗着此种关系来游说木塔尔,言词中也不怕得罪木塔尔。
不提这也罢,一提起自己为何还滞留于哈赤密来,木塔尔便是火冒三丈高,满脸怒气地说道,
“还不是那和珅,他为了一己之私,迟迟不肯调动我木塔尔及图钦保军进援兰州城。
而今我更是因违其帅令,未能及时与图总兵两路夹击新教军,以至图总兵阵亡于马背山下,可能早就被和珅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木塔尔对和珅内心倒也了解得很,说对了和珅的感受。
林宾日见木塔尔对和珅的印象也是极差,便开始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鼓动木塔尔:
“我说大帅呀,你这是何苦呀,得了军功那是他和珅的,打了败仗就是自己的过错。前后受罪,里外不是人。”
木塔尔更是苦恼万分地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现在那和珅暂代统帅一职,这甘肃一带的绿营兵马及八旗兵皆受其管辖,我哪能抗命不遵?”
林宾日以一种诡异的笑容向木塔尔献策道,
“木兄弟,我这有一方子可治你这心病。”
木塔尔眼中一亮,能摆脱这和珅可是件幸事,于是焦切地问道,
“林兄弟快快道来,以解我心中之病。”
林宾日不缓不急地说道
“木兄弟,这和珅一直拖住你不放,无非是想在情形不利之时让你当替罪羊或者是挡箭牌。既然如此,他不仁,你不义,何苦替他效力卖命?
再者说了,即将赴任的阿桂大人可是你的老上司了,想来就算你撇下这和珅,他也会替你说说好话的。我可是听说阿桂大人与和珅的不和已是公开化了。”
木塔尔头点了点,这阿桂中堂与和珅和中堂确实是不和。
据闻,各部官员凡遇咨询画稿等定夺大事,都得往返来回于军机处的两个办公地点。原来,阿桂值班在军机处新址,而和珅则在内右门旧址,或在隆宗门外造办处。俩人从不在一起办公。
除非乾隆帝召见大臣议政,阿桂与和珅‘毫不与通交接’。每日入值军机处,阿桂必距和珅十步之远,从不正眼瞧之。
“那计将安出?”
“大帅,现在这局势对你极端有利,并且足以致那和珅于死地。两军交锋,主帅阵亡,这也是极其正常的事。只要大帅你有充分的理由,便可置身于外,不受丝毫牵涉。”林宾日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
木塔尔隐约有些听出林宾日的言外之意了,可能是要自己趁此机会连夜拔营而走,弃和珅军于三化。
根据图钦保部的败兵及己部的侦察兵报告,新教军兵威极盛,可能兵力在万余人左右,并且在逐渐逼近三化,对三化可能形成包围。
如果此时自己撤走,那和珅军的右翼就出现真空,足以被新教军趁势掩杀过来,一点突破,导致和珅全军覆没的局面。
木塔尔不确定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
“大帅也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出我的想法吧?”林宾日也是紧盯着木塔尔,想看看那木塔尔的真实反应。
“你是要我擅自趁离哈赤密,把我大清军的右翼供手相让与新教军不成?”木塔尔一语点明林宾日的意图。
林宾日含笑说道,
“大帅确实聪明,点中要害了。”
木塔尔脸色一变,马上语气不善地粗声说道,
“林兄弟,你未免看错小弟了吧,像这般卑鄙之事,我木塔尔绝对做不出,你还是请回吧。”
虽然木塔尔表面态度极其坚决,可林宾日还是从木塔尔的眼神中瞧出些端倪来,便继续游说道,
“木兄弟,我不是危言耸听呀。这和珅非可共事之人。观其象貌,便是个睚眰必报的小人,为一己之私,可能会不择手段对你下手。
现在有你木塔尔作为他的右翼,他和珅自然会对你关照有嘉。一旦皇上怪罪起那图钦保图总兵之死,那和珅定会将你作为替罪羔羊。到那时凭他和珅在朝中的势力,你可是连个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为今做官讲究是的靠山二字,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嘛,你木塔尔在朝中连个人都没有,还怎么在外带兵打仗?”
林宾日的这几句话把木塔尔的心给说动起来。而林宾日确实不负说客之则,又继续献策说道,
“木兄弟,现在只要那后军押运粮草的陈道海能向你发出紧急求救信号,料来那皇上、军机处皆不会怪你擅离职守的,毕竟粮草最为关键嘛。如若断粮,那将影响到我大清数万大军的安危。”
木塔尔听到陈道海二字,
这眼神不住发出炯炯亮光,似乎听出些味道来了,等林宾日话语一落,木塔尔精光四闪,视线更是紧紧盯死在林宾日的脸上,口中咄咄逼人说道,
“我说林兄弟,从你这些话中我怎么听着听着就觉得是那陈道海在设圈套给和珅钻呢?莫不是这一切的一切均是那陈道海所策划不成,包括图总兵遇伏身亡?”
真不愧是沙场老将,居然已隐约猜出可能整件事皆乃陈道海主持策划。但林宾日深信木塔尔定会就范,故暧昧异常地说道,
“木兄弟,话毋须挑得太白,有些事只要你知我知就行。
关键的是,只要你肯退避三舍,远离和珅的中军大营,空出右翼的破绽来,那陈道海方面定会发来急函,请木兄弟万分火急地率兵进援被新教军团团包围的运粮队伍。
这样一来,木兄弟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皇上再是怪罪,也不致于要砍你的脑袋。到那时和珅和中堂可能也早已魂归西土,再也奈何不了你了。”
木塔尔突然眼睛一瞪,威喝道,
“你来此作说客,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交给和中堂吗?”
林宾日哈哈大笑道,
“木兄弟啊木兄弟,你若是把我交给那和珅,那也就枉我们相交一场。
我此番前来,不是来作说客的,而是给你陈明厉害。你我相识一场,我总不能看你往死路上走吧。
若把我交与和珅,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即不会把和琳的兵权交与你,也不会在皇上面前为你邀功,还望木兄弟三思呀!”
被林宾日一说,木塔尔心中有些动心。
早就听说陈道海与和珅相比阿桂与和珅之间更加不和,连表面的和睦相处都不见踪影,二人私底下斗法不断。和珅仗着有皇上撑腰,横行霸道一方,众多贪图荣华富贵之徒皆付于和珅门下。
而正直之人又大多看不起和珅,正逢陈道海因着金永骏及良卿二案在乾隆面前红起,成为时下最闪耀的一颗政治新星,便又有一部分官员聚集在陈道海周围。
于是朝廷之上便形成三大党派,一派为和珅党,贪得无厌;一派为陈道海党,力主革新;一派为阿桂,只遵帝命,远离是非,保守顽固。
毕竟和珅此人实在不入己眼,为人甚是贪婪。记得自己上任伊始便来敲诈勒索,实为可恶之极。如果能觅得陈道海为靠山,倒也是个极其不错的主意。
木塔尔不停地在帐内走了几圈,而林宾日此时轻捋着长须,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当走到第六圈时,木塔尔停顿了下来,语气非常坚决地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那我就按着你的意见行事了,还请许大人多多配合才是。
今晚子时我将撤兵十里,并亲往陈大人处聆听训示。”
林宾日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摇着手说道,
“那我们就在陈大人的营帐内相见了。告辞。”
当林宾日重新回到麒麟卫大营并带回好消息时,陈道海顿时燃起必胜的信念,他迅速把诸将召集起来,开了个战前部署会议。
“诸位,宾日兄弟给我们带回来了好消息,木塔尔已决定于今夜子时撤出哈赤密,到那时,和珅的右翼将出现重大空隙,我们要抓住这一绝佳机会一举消灭和珅所部六千兵马。”
听到这一消息,在场的几人面上都露出激动的神情。可不是嘛,木塔尔兵马这一退,和珅的中军就显得特别的突出,给予麒麟卫歼灭的良机。
陈道海带着煽动性的表情继续叙说着,
“早在前几日,我就已下令把发往和珅军的粮草半数扣下。我估摸着现在和珅军定已闹起了饥荒,大多数士兵都半饿着肚子,战斗力本身就不怎么样的绿营兵那更是衰减得一塌糊涂,随便一刀都能砍死两个,此战我方必胜!
现在我命令。”
陈道海站立起来,作出发令的举动,说道,
“诚斋兄,你率领左营五百人,趁夜袭击和珅军左翼,阻其增援。时斋兄,你迅速开往哈赤密,从那边向和珅军发动逆袭,他绝料不到我军会从木塔尔方向运动过来。而我则亲率中营正面冲击和珅。风云与宾日就留守大营吧。一切行动从明日丑时开始,此次务必生擒和珅,以解我心头之恨。”
在场诸人齐声说了句,‘谨遵帅令’后便各自下去准备。
甘肃的夏日晚上,雨刚下过一阵,空气非常的潮湿,比起白昼来更是闷热不堪。人稍微一走动,都是满身的大汗淋漓,故一到晚上,人踪罕见。蝉的叫声,连绵起伏不断,再混杂上一两声夜枭的叫声,倒也让人感到今夜的寂静。
整支麒麟卫极其训练有素地悄无声息前进着。尾随于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陈道海,望着夜色中如黑色长龙般整齐的队伍向目标快速行进,不由又多了几分的感慨:
世事难料,就算诸葛亮复生,也难推测出自己这支大清兵马将要攻击的对象是同为一朝之臣的和珅军。
在离三化的和珅大营还有五百米处的一个小丛林边,陈道海示意全军停止前进,避免过早遇上和珅军的侦骑,静候右翼杨遇春发动进攻的信号。
和珅却并不知自己的死期将至,依旧与程立文躲在大帐内密商着阴谋诡计。
“中堂大人,这连江林门的林门主第二批使者又已来到,不断追问前二位使者的下落,您看我们该如何答复他们?”原来程立文在为连江林门的事感到头痛万分。
和珅也是一样的伤脑筋,可不是嘛,原本派出去想嫁祸于陈道海,可这二人尚未到达陈道海军中,便于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倒像自己下了毒手似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和珅在大帐内踱来踱去,而程立文则紧盯着主子等着他发话。
又多走了十几步,和珅那越来越肥的脸颊抖动了一下,语气颇为烦躁地冲着程立文说道,
“你有什么好主意?我这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呀。”追根究底,还不是这程立文出的好主意,三番五次地陷害陈道海不成,倒使得自己也深陷其中。
程立文一听,好嘛,全赖在自己头上。看来这个主儿还真难伺候。想归想,这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思索开来。
不久程立文便一脸昧笑地说道,
“中堂大人,反正连江林门与百剑门结盟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林门主绝不会为了这两个人的生死与您过不去,他们连江林门要的也只是个台阶而已。
既然这样,我们就死咬定这两位使者乃陈道海所杀,到时把陈道海的尸首交出去不就结了!”
“你说得轻巧,那陈道海可非那好处置之徒。你又有什么法子对付他?”
自从陈道海每日递减所供粮草以来,军中已是严重缺粮数日。士兵们每日的粮食供应在不断减少中,这使得和珅便有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当兵的吃多吃少饱不饱不关己事,但战斗力急剧下降是明显的事情。
平日时,这士兵的战斗力再怎么下降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可偏偏这时候附近居然出现了多股新教军,连图钦保这种虎将在进剿时都阵亡,不得不引起和珅的高度联想,总觉得这是陈道海勾结新教军来对付自己,自己不也曾故意漏过新教军主力让其对付陈道海的吗?难保这陈道海不会来个依样画葫芦。
为防万一,和珅通过军机处每日一函敦促陈道海迅速把粮草增补齐全,实在不行,也得先运一批救急粮草上来才行,免得手下真打起战来一触即溃。
“这两军交锋,极易产生伤亡。我们不如把这陈道海给调至前线。。。”
和珅眼一亮,已然猜出程立文的言外之意。
果然不错的妙计,大清军与新教军交锋,难免死人。这陈道海如果冲锋在前,被一支冷箭射中当场毙命,也是常有的事,怨不得自己。而且这样一来,负责粮草押运的人便可换成自己人了,全无后顾之忧。
“嗯,很好,此计甚妙。立文,你马上发出调令,让那陈道海迅速到德坎和琳处军前效力(德坎因新教军主动放弃而被和琳趁势夺回)。你再亲自跑一趟,把我的亲笔信交由和琳。”和珅的信自然不会是夸奖陈道海的,而是要乃弟专门关照一下陈道海。
“扎。大人英明。”程立文夸张地应了声,并装腔作势地半打了个辑。这姿势使得眉头顿开的和珅大笑出来。
和珅的笑声只持续了片刻,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支火箭给打断了。这支箭穿透厚帷直插在帅帐正中央
的帅字上方一点,并迅速燃烧起来,把整个中军帐都点燃了。
更多的火箭在和珅尚在呆立之时蜂拥而来,嗖嗖嗖嗖。。。。。。光是听那箭雨划过长空带来的呼啸声都觉得可怕。要不是程立文反应快,立刻把和珅推到桌子下,恐怕和珅早已成了只刺猥。
中军帐内到处插满了箭身在燃烧的火箭矢,东一簇西几支,整个营帐都是被箭射穿的小洞 眼,帐顶更是直冒滚滚浓烟。
和珅这几年身居高位,身躯早已发福,武功荒废不少。他还是在程立文的勉力扶持下,才慌慌张张地从已是烟熏逼人的营帐中逃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和珅边呛着边问一旁的程立文。
程立文也摸不着头绪,拦住一名正匆忙奔向大营右侧的协领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协领有点惊乱地答道,
“不好了,新教军从我军右翼突击过来,已攻破第一重防线。”
和珅听后先是勃然大怒而后面色苍白地自语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左右翼均有重兵布防,如何能无声无息地突破呢?定是那陈道海捣的鬼,想报一箭之仇。”和珅很快便联想到了死敌陈道海。
程立文提醒道,
“中堂大人,现在情形危急,坚守还是撤退,还望速作决定,免得贻误战机。”
和珅不甘心在甘肃寸功未立,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狰狞的面貌,咬着牙说道,
“全军坚守待援,王参将迅速到第二重防线指挥防御,并马上调动左营刘参将的兵马前来增援,毕竟新教军乃是批乌合之众,怎能抵挡得住我朝廷的大军呢。”
和珅也想赌上一把。这图钦保阵亡一事自己擅自压下未报,等的便是立功之时再呈予皇上知晓。如果能把这些来袭营的新教军消灭,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那时龙颜一悦,这小罪便可忽略不计了。
三化的清军在王参将的指挥下,仓促进行防御战。可这右翼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了,且和珅根本未料到敌人会从右翼突破进来,兵力在右边的配置就少。
很快,第二道防线也被杨遇春运用连续突击战术突破,王参将阵亡。清兵被迫退守第三道防线,也就是大本营。
久候的陈道海,见无数的火矢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明亮的轨迹并于和珅的军营中绽放时,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手一挥,下令本军开始冲锋。
陈道海拔出战刀,一夹马肚,第一个冲向和珅营寨。口中直念叨着,
“和珅呀和珅,老子来找你算总帐来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麒麟卫中的精锐部队,如一支不可摧的利箭直插向黑夜中的目标。
此时清军主力都放在了右翼,防御杨遇春的进攻上,根本未料到正面也有敌人发起袭击。廖廖无几的防卫兵力就像在洪水中投入几包沙袋,丝毫无法阻挡。
“杀呀,杀呀!”
陈道海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每一次的斩出,面前总会有数名清兵倒于血泊中,在他四周躺满了清兵的尸体。
凭感觉,陈道海体会出极其缺粮的和珅军士兵严重缺乏战斗力。当面之敌就算是抵挡,也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气力,刀刃直接劈在清军士兵的脖子上,一个生命便很脆弱地完结。
以陈道海一人之力,硬给他杀出一条血道来。凡陈道海过处,无不是人仰马翻,刀折剑断,兵丁们见了陈道海,就躲于一旁。
随后冲上来的麒麟卫士兵可没那么仁慈,短兵相接后见一个杀一个,反正敌人缺粮力疲,好杀得很,刀枪又不长眼。
此刻的清军在前后夹击下早已开始混乱开来,根本无多少反抗能力,基本是边打边溃散,沿途尽是倒毙的清兵。
麒麟卫将士人人都像疯子般,赤膊大叫着冲杀进去,只往人多的地方赶上去就是一阵劈刺砍剁,杀得浑身是血为止。
寅时,麒麟卫中营五百人在陈道海的率领下,突破了清兵在正前方布下的防线,击毙了约四百名兵丁,己方才损失约三十余人,如潮水般的骑步兵涌进了和珅军大本营内。同时,右翼的杨遇春也顺利地击破第三道防御线,与陈道海会合。
可怜的和珅中军大营,被这些铁骑精兵来回冲击,肆意狂踏乱端,像割麦子般一倒就是一大片,刀光剑影中人自为战,哪还顾得上他人。
惨叫呼号中,清兵有的被砍掉大腿掉了胳膊,劈断了脖子削飞了天灵盖的,血雨从天上不断倾洒,人头在草地上被马及人脚踢来踢去,伤亡者不计其数。
当和珅此时再想领残军撤退之时,时机却已失去。杨遇春早已分出一部人马堵死了和珅的退路。
望着四处都是喊杀声及麒麟卫将士的大本营,在一名亲兵劈死两名想要靠近的麒麟卫士兵后,程立文现出一副慌张的神情询问和珅道,
“中堂大人,您看我们该如何是好?”
和珅抹去溅于脸上的鲜血,颇有临危不乱的风度冷静地说道,
“马上换上我早已备好的普通士兵服装,寻机逃出营寨。离营寨五里处的一个小山沟处,我已预留了三十名亲兵,在那我们再换骑快马撤往德坎,投奔和琳。”
以和珅的狡猾,在立寨之初,便想到了退路。在程立文及几个亲兵的护卫下,慌不择路地在夜色中狂奔,直往和琳处而走。
而和珅的左翼兵马闻知中军溃散,也随之撤往德坎。
陈道海尚不知和珅已逃逸,领着一大群人在大营中策马疯狂追查。杨遇春好不容易追上陈道海,对其说道,
“大人,据擒获的和珅亲兵所述,和珅在大营被攻破前便已换装逃走。”
陈道海乍一愣,而后望着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和珅大营,愤愤地说道,
“又便宜姓和的了,看来他还真有九条命。马上收兵,不得继续追击。”听闻和珅走脱,陈道海连品尝胜利的心情都没了,果断地下令撤兵。
“那些俘虏怎么办?”杨遇春不敢擅自作主。
“此次抓了多少人?”
“共一千六百人左右。”杨遇春答复道。
陈道海虎目圆睁,寒光直射,冰冷地说道,
“时斋兄,全数杀掉吧。”
说完陈道海便拔转马头缓缓而去。
杨遇春愣了愣,好嘛,真是够狠,居然要自己学那秦时的白起。
不出半盏茶功夫,麒麟卫将士已全部撤出完毕,走上了归途。杨遇春从后面追上,回复陈道海道,
“大人,那些降兵都已处理妥当了。”
陈道海点点头又回头朝杨遇春说道,
“我知你定是怪我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我也是不得而为之呀。
这次袭击和珅,如果让这些俘虏知晓我的身份,谁能保证不被泄露到皇上那里?到那时大伙可都是死路一条。估计满门抄斩都嫌不够,诛灭九族才能以一泄皇上的心头之恨。”
“那大可把他们永久拘禁起来。”
陈道海摇了摇头,这杨遇春什么都好,就是心肠有些软。
“只有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手段。”
又望了望正在行进的麒麟卫士兵,陈道海再次对杨遇春说道,
“古人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的军功都是用敌人的尸体堆砌出来的。为将者就需心够狠。往后连目前这批麒麟卫将士都要全部处理掉,只能留下少数精英份子。
这私建部队并用来袭击本朝军队,实在是天大的罪名,况且麒麟卫本身就是建立在高饷银的基础上,保不准哪个士兵经不起银弹的诱惑就全给泄了出去。当然,这些事情我会叫容敏来做的。”
杨遇春深得陈道海的器重,故陈道海不厌其烦地解释着自己所作所为,想得到他的支持。
“你放心,一旦他日永琰继承大统,我又得掌大权,我将优先抚恤这些士兵的家属。”
陈道海把宝全押在永琰身上,在未达成目标之前,可以随时舍弃一切的东西。
人在世一生,总要作出点什么来。陈道海自认自己也是百姓出身,如果由自己执掌朝政,那肯定会比和珅来得强,绝不会逊色于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文景之治的。
为实现目标,陈道海正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走着自己的路。如果路上有阻碍,他会毫不迟疑地铲除它。
杨遇春也不在说些什么,谁叫自己上了陈道海的贼船呢,已然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