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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乱甘肃 1、大内十二时辰之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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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寅时

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刚刚下过一阵春雨,瓦檐下还不断滴落着雨滴,紫禁城依然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

晨曦还被紧闭在夜幕之后,弯月只剩半轮,似乎在风中抖动退缩着。这座巍峨的紫禁城,像足了浓施粉黛的女子,隐匿着羞涩。

偌大的宫城中,除了景运、隆宗二门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外,大内一片漆黑。据说这是从明末魏宗贤那时候起便留下的遗制,方便于巡更的太监们出没于夤夜之中。偶尔从远方传来的犬吠声,非但没有打破这里的静寂,却像投入深渊的石子,瞬间即逝,一切依然平静得可怕。

从年前开始,由甘肃按察使海崧起头,便掀起了一番奏报祥瑞的风潮。

兹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兰州省城得获瑞雪,积地一寸有余,其兰州府属之如狄道、河州、金县,西宁府属之西宁、碾伯等州县均于二十五、二十六日得雪自一二三寸至五寸不等。

福崧称这场雪使得甘省粮价较前平减,民情安贴。

乾隆对甘肃官员越来越没啥好感,概因甘肃新旧两教冲突日益严重,已是严重威胁到清朝在西北的统治,而甘省官员们还在鼓吹祥瑞,而不去解决实际问题。

乾隆在此折的朱批是“览奏稍慰”。

甘省的报雪奏折后,云贵总督图思德于十二月十日奏报:滇省自交冬令,日间暄暖,入夜浓霜厚露,每隔数日即降雨泽。。。。。。两省春收有兆,现在民夷乐业,边境安宁。

乾隆见折,龙心大悦,朱批:欣悦览。这可是做臣子所企望不及的。

接着闽浙总督陈辉祖奏报:闽省于十二月初二以来密雨连绵,普遍深透。田水不乏,麦苗滋长,地瓜、杂粮俱获丰收。

随之,云南巡抚、山西巡抚、广东巡抚、湖广总督等纷纷上折报喜。

看似国泰民安之景,却并不能让乾隆深睡。二十八日的甘省奏折,已让他陷入焦虑之中:

陕甘总督勒尔谨奏,新教逆回于十八日晚将兰州知府杨士玑、副将新柱杀害,现甘省已在调集兵马进行围剿。

养心殿内。

“树春!”乾隆睡不着了,于是高喊了一声。

“奴才

在。”高树春尽职尽责地一直呆在屋外等着传召。自打二十日起,甘省如雪片般奏折飞进大内后,这报忧的折子已让乾隆连续数晚没睡好觉。守夜的太监因打盹都被杖毙数人,由不得这大内总管亲自守夜。

“甘省有没新折子递上来?”

“还没。”

“一有前方奏折马上呈进。”

“扎。”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高树春看了看天色,答道,

“皇上,已接近寅时正刻。”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起床了。今日是哪位妃嫔主持祭神?”

高树春想了想,答道,

“回皇上,今日乃是颖妃主持。”

“摆驾坤宁宫。”

“扎!”

养心殿位于乾清门之西,遵义门之内。自雍正帝始,已将养心殿缮葺一新,成了皇帝寝兴常临之所。

高树春进入到屋内,帮乾隆把灯点亮。屋内的两个值夜太监迅速退到门口侯着。两个在宫门口值夜的太监便向另外两个做粗活的太监打了招呼,于是粗活太监从殿外端来一桶热水,在门外预备着。

随着高树春那尖细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万岁爷吉祥。”

殿门口值夜的太监开始放其他太监、宫女迈进寝宫的门槛,寝宫半掩的大门也打开了。

宫女先进去一个,捧着银制的净盆伺候乾隆洗脸。乾隆用热毛巾洗了洗脸,仰着脸养了会神。专门负责梳头的太监、整理被子的宫女、伺候更衣的太监陆续跟入。

随后在高树春高喊“万岁爷起驾”声响起后,乾隆便乘四人暖轿赶往坤宁宫。

此时东方微露出些许白色的征兆,一曲悠扬的诵神歌,伴随着三弦及琵琶的合奏,掠过紫禁城上空。它并没彻底唤醒京师百姓的鼾睡,只是像招魂曲一般,萦绕于大内宫殿之间。这是坤宁宫每日例行的朝祭。

祭天于堂子,祭神于坤宁宫,这是满清皇室入关后所保存的习俗。相对于汉族社会的理性化观念而言,满洲人信奉的神明无疑是非常原始的,这大约可以追溯到很早。在莽莽林海和起伏的群山中从事采集和狩猎的先民,他们乞求上苍神明为他们走出黑暗

指点迷津。朝祭设于日出前,这是满洲人对太阳神力的认可。

坤宁宫位于交泰殿后,帝宫中轴线南向。宫广九楹,左为东暖殿,右为西暖殿。东暖殿中还挂着乾隆御笔手书:

昔在盛京,清宁正寝,建极熙鸿,贞符义审。思媚嗣徽,松茂竹苞,神罔时恫,执豕酌匏。

当乾隆到达坤宁宫时,天色尚暗,高树春想去唤人接驾,却被乾隆制止。

甘省的军情让乾隆感到愤怒,通省官员尽是吃白食的,活生生官 逼 民 反。弄到压也压不住了,才匆忙上报朝廷。明面上奏得好听,陆续调遣兵马对新教进行围剿。若真那么好处置,前几年的王伦起义也不会弄出那么大影响了。这甘省回乱,说不定又要起大波澜。乾隆现在只想通过观看祭神仪式平静下心情。

站在偏门外,看着里面颖妃主持祭礼,乾隆帝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跟随的高树春及侍卫、太监等更是不敢吭声,以致坤宁宫内忙碌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乾隆就站在殿外。

坤宁宫朝祭开始,预先将红片金黄缎的神缦用黄线绳穿系其上,悬挂在西山墙所钉雕龙头貅金红漆三角架上,再以净纸两张各四折,镂钱四枚,展开后挂于神缦两端,佛像奉安于南首,次于神缦上悬菩萨像,又次悬关帝像,均置于大炕上,东向供奉。

炕上另设置红漆大低桌两台,桌上各置三只供香碟,净水三盏,方切洒糕分为十盘。

奏三弦、琵琶之司俎太监二人,司俎官、司俎八人,首领太监二人,依次从正门进入。随后乐声响起,司香举神刀授给司祝,司祝乃执神刀进司俎,司祝行叩头礼,兴,司俎等唱起了神歌:“鄂罗罗,鄂罗罗。。。。。。”

随之颖妃一行进入朝祭神位前,颖妃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前双手合十,星眸半闭,两片唇轻轻地嚅动着。众人都跪伏在地。

隐于暗处的乾隆,此刻也双手合十,嘴中默默念叨着什么。他在用心灵与祖先的灵魂对话,期盼大清天下能一统万年,远方的叛乱能尽快弹压。

朝祭还在进行中,乾隆已然静心完毕悄然离开了坤宁宫,摆驾前往中南海进早膳。

注:1、堂子:堂子为满族神庙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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