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在洋教当神父的那段日子
当陈道海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非常大的木头房子内,外头还下着雨,屁股底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二个人,他们快步走到陈道海床前。其中一个居然长着双蓝眼睛、棕色头发!
陈道海大脑顿时有点凌乱,怎么还碰上洋人呢?难道又一次穿越了不成?
见陈道海两眼发直,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怪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初次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黄皮肤模样的人率先开口介绍道,
“我叫林书尉,是这位来至佛郎机国的韦斯汀教士的通译。两日前你受重伤晕倒在我们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你生机渐断时刻被我等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们也不会问你缘何晕倒于教堂前,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让你来到主的面前!阿门!”
说完这句话,林通译跟韦斯汀分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陈道海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
原来是葡萄牙人救了自己,看来命不该绝。
“Thank you for your help, or I will die in the wilderness. God be with us. Amen.”陈道海张口就是纯正的伦敦音。该显摆的时候必须显摆,好让对方知道自己有重大可利用价值,免得被抛弃。
乍一听陈道海如此流利的英语,韦斯汀教士与林书尉同时愣了。在中国,能碰上英语讲这么好的小孩简直就跟撞了鬼似的,极为难得。
而洋鬼子韦斯汀的开口,同样也让陈道海吃惊不小。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雨大,你伤势还没大好,英文又是如此的流利,不如就在此住下养伤并加入我们神学会,给你的同胞宣传一下主的荣光如何!”韦斯汀一口地地道道的京腔,比绝大多数京官的口音还标准。脸上一副忧天悯人的模样还直盯着陈道海,静候回答。
陈道海在心中盘算起来,
目前状态下,加入这个所谓的神学会,不会立刻死;不入神学会则有可能被丢出房外自生自灭。在这绵绵雨季中,陈道海实在没把握存活下来。
“OK!Thanks t of water, the Springs will report。Your Majesty, I will follow your instrus.”陈道海也很果断。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不像你们华夏这般,人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Yes! Father. From now on, I am a faithful man of God. amen!”说完这话,陈道海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却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应该是伪神父才对。
陈道海之前没关注过基督教,只大略知道些基督教的基本知识。
诸如基督教是对奉耶稣基督为救世主的各教派统称。它建立的根基是耶稣基督的诞生、传道、死亡与复活。基督教主要包括:天主教、正教、新教三大教派和其他一些较小教派。
这两人说起对方国家的话起来还不亦乐乎了,反正在林书尉眼里,这两人就是在搔首弄姿,没错,完完全全就是在卖弄。叔叔可忍婶婶忍不来。
通译林书尉重重咳了一下,对,是很重的咳了一下,那声音大到跟打雷一般,顿时让陈道海跟韦斯汀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
林书尉尴尬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二位,你们这么说法不嫌累啊,我看着都觉得累。不如大家都说中文如何?”
陈道海呵呵了一下,表示完全赞同,而韦斯汀更是没意见:
“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仁慈,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不就是传销吗?说得那么神圣!陈道海内心那是不屑得很。
三日之后,陈道海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与陈道海一同学习的还有十七八个同龄人,也都是孤儿居多。
在每日枯燥无比的学习之中,陈道海那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相对于同批跟自己学习的小孩来说,别人还在反复诵背单词才能记住的时候,陈道海已经在深入研究基督教一些本质性的问题。
诸如圣经的可靠性。谁给了君士坦丁会议这个权力,来指认什么是正经,什么是伪经?标准是什么?
再诸如上帝和苦难的问题。再比如罪的来源的问题。罪来自于滥用自由意志,那为什么滥用自由意志就会犯罪?
还比如理性的问题。当一切都陷入矛盾和悖论之时,理性的有限成了最好借口。但是问题在于,既然理性是有限的,凭什么确定你对基督的信仰的不是一个错误?理性的限度在哪里?以何为标准?有限的理性又如何知道何谓真理?标准是什么?
这让陈道海越想头越大,之后反正不去想了。一个教一个思路,管他呢,反正自己不信。
一个星期之后,以陈道海前身专业英语八级的水准,就算一同学习的孩童里真出了天才,一样超不过他。陈道海毫无悬念的稳压所有学童,连授课的南显敦教士都对他的英语水平赞叹不已,好多从陈道海嘴里冒出来的厘语南显敦自己也听不太懂。
陈道海的单词量
早就突破一万,而韦斯汀他们所掌握的也不过是日常用语用词量,绝超不过标准1000个。
第二个星期,陈道海就闲得无聊开始翻看各类的英文书籍。
南显敦教士特别向韦斯汀推荐陈道海,要求重点培养,让其成为神学会沧州片区的负责人。毕竟一个华夏人在明面上主持教会工作会好上许多,至少不引人注目。
随后陈道海偶尔开始跟随南显敦教士出门布道。讲是讲布道,其实是收教徒。在随南显敦教士外出的这一段时日里,陈道海明显察觉出基督教在华夏布道的艰难性(当时入华夏传教的以天主教为主)。平常百姓对洋鬼子的这些东西是带着一种抗拒的心理,毕竟华夏五千年的文化,儒道释占主要统治地位。就算是改成夜晚出动布道,一样后头尾随着名差役。
陈道海特意花了点时间来了解基督教在华夏的传教的情形。这很关键,能不能长久以传教为生也关乎日后的生活质量。
自雍正时期起就对外国传教士在国内的传教保持警惕态度,乾隆帝继位之后,继承康熙晚年特别是雍正以来的禁教政策,严厉禁止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没有一个皇帝比乾隆皇帝更严厉地禁教。但是仍然有西方传教士不顾禁令,陆续由广州、澳门私自潜入内地,秘密从事传教活动。特别是乾隆初年,好多被驱赶出去的传教士秘密地回到各省,新来的传教士们也随之而入。他们尽可能地隐蔽起来继续传教,努力做善事,他们采取措施,不让自己被发现,经常夜里进行他们的神职工作。全国各省大都发现有传教士的踪迹,信教民人更是遍及全国各地,由此而引发的查拿传教士、禁止传教活动、处置信教民人的事件亦所在多有。其中,尤以乾隆十一年为最,并由福建福安县查办天主教的事件,再次引发出全国性的大规模禁教活动。
自打了解情况之后,陈道海有一种刚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的感觉。为了自保,聪明的陈道海他通过一个士绅教民牵线,与知县的长随马志宝搭上了关系,每月都孝敬了些银子给马,只求在关键时刻传点消息给自己。万一衙门准备对教会下狠手,自己也好卷款潜逃。但凡做事就需做在前头,这是陈道海一贯遵循的办事原则。
第三个月,陈道海被韦斯汀当作重点培养对象,不再随南显敦教士外出,转而开始学习华夏传统经典书目。
按韦斯汀的计划,上午先学《易经》、《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坛经》﹑《近思录》﹑《传习录》这七部经典。以韦斯汀自学汉学的经验来讲,这七部书虽然简略,且篇幅都不大,但可以说代表了“中国哲学的精神”,或者说“中国文化的精神”,也可谓读懂这七部书对国学可谓是初“登堂”。
韦斯汀甚至没有让陈道海学习号称“五经之首”的《周易》或《易经》这样的经典,他认为这不是“中国人所人人必读的书”。
《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可以说代表了中国前一个一千(多)年的文化精神,而《坛经》﹑《近思录》﹑《传习录》则代表了后一个一千(多)年,整个书目尤其是后三部书,代表了“三教论衡”的精神。
陈道海清楚的记得韦斯汀曾说过的一句话:“顾自晋至今,言中国之思想,可以儒释道三教代表之。”二十年后,陈道海回忆起时,曾不咸不淡地对人评价道:此虽通俗之谈,然稽之旧史之事实,验以今世之人情,则三教之说,要为不易之论。
七部书中,《论语》﹑《孟子》代表了儒家,《老子》﹑《庄子》代表了道家或道教,《坛经》代表了印度佛学和中华文化结合孕育出的新品种“禅宗”,《近思录》代表了道学或“新儒家”中的“理学”一派,而《传习录》则代表了道学或“新儒家”中的“心学”一派。七部书比较全面而且富有包容性地代表了中国文化的精神。
而《十三经注疏》﹑《大戴礼记》﹑《荀子》﹑《庄子》﹑《史记》﹑《汉书》﹑《资治通鉴》﹑《通典》﹑《文选》﹑《文心雕龙》﹑《说文》﹑《广韵》这十二本书,则可让陈道海的文学功底继续加厚,对国学可谓“入室”。
韦斯汀特别告知陈道海,学习完前七部书,就需刻苦学习这十二本书,且须在三十岁以前读毕。
在下午时间里,陈道海跟着韦斯汀学写书法。
当陈道海看到韦斯汀在信笺上用左手执笔写下“学而时习之”五个小字时,惊讶不已。韦斯汀的书法 功底相当深厚,每个字的大小、字形、粗细都极度的统一,不愧是顶尖的馆阁体。若单看字,根本觉察不出是洋人的手笔。
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陈道海。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如果不想引人注意,肯定要学精汉学。最好能引经据典的透析天主教义,富裕的士绅阶层才不会太过抵触。而陈道海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得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依旧只能当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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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陈道海那华文博士的功底,自然在这一阶段的学习中依旧是光芒四射,那进度看得韦斯汀都自叹不如,果然有生而知之的人存在啊。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
也就问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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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汀依旧在按计划给陈道海加量加课,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明理探》;讲述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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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个月内,陈道海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近代西方知识精华,这绝对害苦了他。身为三科博士出身的陈道海,学习这些在二十一世纪高等人才眼里已属陈旧知识,还要在脸上表现出如痴如狂的陶醉状,实在是难为了他。反正陈道海觉得这一阶段的重点学习后,他可以凭借锻炼出来的演技去参加奥斯卡金像奖了都。
陈道海的进度也彻底颠覆了韦斯汀对天才的认知。自己只要教上一遍,陈道海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能举一反三(这已经是陈道海在收敛着的情况下,若不举一反三,要学许多更加陈旧的知识,着实让人无法忍受,只好让学习进度稍微快上那么一丢丢)。
此刻的陈道海开始在韦斯汀面前表现出他宛如一张白纸被韦斯汀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笔墨,整个人气质为之焕然一新,如脱胎换骨。
重新再回忆些陈旧知识那都不算事,让陈道海感受到什么叫噩梦的是那韦斯汀居然开始教导他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陈道海,嗯。充分体会到月光宝盒中那孙悟空对唐僧的那种感觉,恨不得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又被韦斯汀给纠缠了一个月,陈道海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起初 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陈道海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那韦斯汀似乎并没注意到每次见到陈道海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陈道海特意夹带起浓重的海宁腔,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陈道海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一张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就这样半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在当地,天主教的势力也逐渐壮大起来。有五名士绅暗中加入天主教,信教的教民也发展了近一百人,招收的孤儿有三十多名,这完全就有陈道海极大的功劳在内。
究其原因是陈道海开发出了自己的金手指第三个大功能,左手尾指能施毒,而右手尾指则有解毒治病功效。这功能简直逆天了,用在布道上就跟汉末黄巾大头领张角一般好用啊。右手尾指放入水中,妥妥的就是包治百病的符水,拿来传教最适合了。
陈道海连英文名字都给重起了一个。原先韦斯汀给他起的英文名字“STVEN”,斯蒂文,实在是没点气魄,斯蒂文,斯蒂文,斯文扫地吗?现在新的名字,陈道海就觉得很不错,叫“DOCTOR LILAC”,中文翻译过来就是“丁香医生”。对的,就是丁香医生。我们的丁香医生马上就要面对拳剑帮的挑战了。。。。。。
注: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 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 DE 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 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 DE 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 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 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 DE 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 DA 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 DE A 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 DU 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 DE LA 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ARIE 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 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 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 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 VIER DE LIMBE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