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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泉系列I 王后的毒药师_第三十四章 蜂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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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的行宫,别名蜂岩,其中原因不明。其选址原因却一目了然,它高踞城堡山上,可以俯瞰诺特布里城及其周围的山谷、农场。这是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堡,一座皇家城堡,在大门和吊桥两边都建有矮胖的圆形塔楼,整座山被厚实坚固的高墙围住。山的四周岩危耸,使城堡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它并不华丽,却安全可靠。现在堡场上到处是战马和士兵,士兵高举着旗帜,佩戴着雪色封豕徽章。欧文看到,城墙上弓箭手驻守,锦旗悬壁,国王的旗帜猎猎飘扬。

小男孩从城堡的一头探索到另一头,混乱中没有人注意他。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比帝泉小多了,风却凛冽凶猛。从堡垒远眺,风景宜人,但塔顿庄园离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

欧文忐忑不安,不知道安凯瑞特怎样才能找到自己。帝泉的王室侍从及行李车几天内是到不了这里的。这导致大部分士兵都聚集在庭院周围。如果他们中间有女人的话,会特别显眼,不过欧文相信她准有办法。

他在垛墙上闲逛,此时一位佩戴霍瓦特徽章的扈从发现了他,将他带到国王会见公爵的王宫。骑士和仆人从客厅进进出出,传令官们随时候命。作为这里唯一的孩子,欧文看着高大魁梧的汉子们,觉得很不自在。他想念伊薇,希望她和他一起探索这座城堡。他也想念他的积木,还有积木给予他的安宁。大人们在交谈,欧文发现国王行李附近的桌子旁边放着一副巫哲象棋,他欣赏着精美的棋子,情不自禁地玩了起来。

然后他注意到有一本黑皮书搁在箱子上。他突然感觉肚中仿佛满是蠕虫,正不断蠕动翻滚。这本书似乎在召唤他,轻声催促他打开它。他瞥了一眼霍瓦特公爵和国王,国王正背对着欧文,一个劲地喋喋不休。国王正以习惯性的紧张姿势抽拉着剑柄。他看起来高大又强壮,他的姿态与手势掩盖了一肩比另一肩略高的事实。

欧文又回头瞥了一眼这本书。他非常渴望阅读它。若要偷书,此刻机不可失。如果能从中得知一些他家人的情况,或对他家人有利的事情,那么他怎么办?他知道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会怎么做。他把手伸进口袋,用拇指抚摸着她赠送的断发。然后,他慢慢朝床边走去,鼓起勇气告诉自己仅仅是好奇而已。他伸手摸到书的封面,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其他人还在专心谈话,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开始阅读起来。

塞弗恩国王窃取锡尔迪金王位记(未完待续)

约翰·坦默尔大师 著

艾瑞德国王,四世,他活了53年7个月零6天,在位22年1个月零8天,第9天死在帝泉,留下了许多美好的事物……

—他是被毒死的—

听见心灵的低语,欧文吓了一跳。颤抖的感觉在心中弥散。他一读这本小黑书,温柔的潺潺声就开始充盈双耳,只不过一直很轻微,他并未察觉。然后一个念头猛然爆炸击中了他。艾瑞德国王是被毒死的。

欧文眨了眨眼睛,感觉头晕目眩,焦虑不安。他接着往下看。

其身后子嗣即: 太子艾瑞德,13岁少年;越克郡公爵厄里克,10岁。伊蕾莎白,长女,王国最美丽的公主,以其财富和优雅足以成为女王。赛利亚,不幸的美人。道德高尚的布里奇特。盛名高贵的艾瑞德国王,死在他的帝泉王宫里,葬礼隆重,万民悲恸。他的遗体被放入皇家驳艇,托付给了河流,祈祷他能实现成为恐怖亡灵的预言,从水墓归来。他的遗体被圣泉带走了,从此不见。

—艾瑞德不是恐怖亡灵—

声音再次向他耳语,欧文又吃了一惊。他的胃紧缩扭曲,心却像身旁火盆中的炭一样熊熊燃烧起来。欧文全神贯注地看着,房间里的声音一概听不见。他的眼睛盯牢书页。

他接下来读到国王如何夺取王位以及陆续发生的战争。关于这段历

史,他早已从安凯瑞特那里知道了不少。

王国里许多在韦克菲尔德的贵族被杀,仅留下三个儿子——艾瑞德,当斯沃斯,塞弗恩。这兄弟三人,皆有王者之气度,高贵杰出,野心勃勃,不善合作。艾瑞德,为他父亲之死报了仇,获得王位。当斯沃斯勋爵是一位优秀而高贵王位继承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野心和敌人的嫉妒挑拨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话,他本来在各方面都是很幸运的。由于听信了王后和她家族权贵的说辞,国王因此憎恨他的兄弟,或者说,憎恨当斯沃斯勋爵自大的篡位野心,并以叛国重罪指控了他。最终公爵被剥夺财产,并处以死刑。他没有被扔进河里,而是被淹死在一桶酒里。艾瑞德获悉他的死讯,悲惨哀叹,伤心忏悔。

—当斯沃斯是被安凯瑞特·崔尼奥薇毒死的。他对权力和财富的渴望,使他疯狂追寻集雨池里的宝藏。当斯沃斯不是恐怖亡灵—

哪怕王宫大墙在他周围坍塌,欧文也不会注意到的。他完全沉迷在书里,无法移开视线。他继续读着。

塞弗恩,第三个儿子,我们正在对付的对象,在智慧和勇气方面不逊于他的兄弟,但在身体与武艺上却差他们很远: 身材矮小,四肢变形,弯腰驼背——他左肩远高于右肩——外表难讨人喜欢,举止又粗野好战。他恶毒,易怒,嫉妒,就连他的出生都有悖常理。根据真实的报道,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不得不剖腹产子,他是脚先出的娘胎,还听说他出生时已经长了牙。他在战时是一位能干的首领,他的性情更适合战争而不是和平。他深藏不露,道貌岸然,面容谦卑,内心傲慢;他对痛恨之人却表现出友善,抑制不住地要去亲吻他想杀害的人;他残酷无情,并非诚心作恶,常因野心使然。他亲手杀戮——

册子突然被抢走,拉特克利夫在他头顶挥舞着这本小册子。“陛下,您看见这孩子在看什么吗?看看他,他吓傻了!“然后他用册子敲了一下欧文的头,又猛推了他一把。

霍瓦特公爵走上前来,挡在欧文和拉特克利夫中间。

“你说他在看它?”国王问道,他突然显出关心和感兴趣的样子。

“难道您没看见吗?”拉特克利夫尖刻地说。

“我看见了。”传来另一个年轻得多的声音。当斯沃斯出现在门口,满怀恶意地朝欧文笑了笑,欧文对他怒目相向。在欧文的脑海里,他看见有一人在水桶桶底不断抓挠着,好像想去够一个抓不住的宝物。仅仅这景象,就足以让他浑身战栗。

可是国王走上前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在看我的册子吗?”

欧文被逮住了。无法抵赖了。他的舌头仿佛黏到了上颚上。恐惧使他想退缩,但他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伊蕾莎白的发辫。“我想下巫哲象棋,”欧文说,他总算开了口,“可是大家都在聊天,所以我自己先玩起来了。然后我看到了这本册子。”

“你能看懂吗?”国王怀疑地问。

欧文点了点头。

“里面说的话很难懂啊,孩子。这不是小人书。你真的明白里边的意思吗?”

欧文看着国王,国王也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书。”他害羞地说。

国王从拉特克利夫手一把抢过册子,然后开始翻阅它。“一般情况下我也喜欢书。可是这本册子……谎话连篇。尽是关于我的谎言。”

“我知道。”欧文点着头说。

国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欧文眨着眼睛,感觉越来越困惑。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该怎么描述他阅读时听到的声音?

“我……我感觉到了。我阅读的时候。”欧文简短回答道。“我能感觉到哪些是假的。”

国王眯起了眼睛。“我们晚点再谈这事。”他喃喃地说,然后把册子塞进他的腰带里。“当斯沃斯,陪这孩子下

棋。”

大男孩对这命令狠狠皱了皱眉头,欧文走向棋盘,暗自叫苦。当斯沃斯生着闷气,他拿起白棋将它排好,却放错了位置。欧文看见当斯沃斯,内心非常痛苦,可他咬紧牙关忍着,他知道当斯沃斯并不在乎棋子放错了位置。

“塔顿庄园有什么消息吗?”国王压低声音询问拉特克利夫。“艾思斌”头子或当斯沃斯进房间时,欧文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完全被小册子吸引住了。欧文开始安静地移动棋子,他盯着棋盘,耳朵却敏锐地听着国王的谈话。

“我恨这游戏。”当斯沃斯怒火中烧。

我恨你,欧文差点冲口而出,可他还是及时管住了自己的舌头。

“陛下,根据您的要求,我在蜂岩已派人将您的召见传递给了基斯卡登公爵。正如您所想的,他想知道召见的性质。我说,您正在举行巡回审判。然后他很冒失地问他能否作为一名法官参加巡回审判。”拉特克利夫暗自发笑。

“你和他说什么啦?”国王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说,当然啦,霍瓦特公爵是首席大法官,要是他接受召见,就会知道更多了。”

“你认为他会来吗,迪肯?”国王轻声问。

“如果他不来,他就犯了叛国罪。如果他来了,他将被判谋反。无论怎样,我们都吃定他了。”

“西境有三个河口海港,”国王说,“南部有莫尔德和兰辛,北部有布莱克浦。不经我的同意,谁也不能从那里出海。奥西塔尼亚国王不会允许他的臣民帮助基斯卡登的。”

“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庇护所。请放心,我们有‘艾思斌’监视所有的人和地方。他就连上个厕所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线。”

国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谢谢你,迪肯。干得好。是时候让这孩子和他父母再见一面了。你和他们说过我是带他一起来的吗?”

“当然啦,陛下。他们知道公开叛国的代价。”

“他因为在鞍鞭山的所作所为而有罪。史蒂夫,如果他要召集家臣旧部,或从边境召回军队,要花多长时间?”

霍瓦特嗓音沙哑。“陛下,您认为他会这么做吗?”

“蜂岩原有一千人,这一整天到的人会更多。还有一千多人将从北方来加入我们。基斯卡登能召集多少人?能有多快?”

“到明天也只有几百人。也许只有一半。他要召集旧部残兵,也许得花两星期时间,而且如今您已严阵以待,我不觉得他们现在还会追随他来对抗您。您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国王轻声笑了。“我有意为之。狼到了门口。羊在咩咩叫。接下来你怎么办呢,基斯卡登?这棋该你下了。”欧文走完最后一步,五步之内击败了当斯沃斯。他的胃正绞成一团。当斯沃斯则因为失败而气得直哼哼,低声地诅咒着。

晚餐后欧文往卧室走,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今天读到和无意听到的事情,他意识到他的父母并未通过忠诚考验,而自己也已是命悬一线了。

突然他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的,是他遗落在帝泉的挎包。地上的积木拼出了他的名字: 欧文。

我师父传授给我若干箴言。如果一位王子无法惹人爱,就应设法让人怕,以免遭人恨。只要他不染指臣民的钱财和女人,就可以免遭民众仇恨。若他必须以诉讼取人性命尤其是贵族的性命,务必依理行事。但最重要的是,他必不得贪恋他人财物,因为男人会对财产损失耿耿于怀,却对父亲的死忘得更快。历史明示,许多国王在窃人钱财后丢了王冠。讽刺的是,尽管掠夺土地比杀戮苍生带来的麻烦更多,但要找到理由杀人却更难。这就是必须瞅准机会一击毙敌的原因所在。西境的巡回审判就是这样的一个杀人借口。

——多米尼克·曼奇尼,在蜂岩筋疲力尽的“艾思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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