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人后,我们回到县城已是傍晚时分,陈浩有事提前回家,留下我和王明献还在街上瞎溜达。
我问王明献:“你钱都拿给家里了,我们去省城你不带钱哪?不买套新衣服呀?”
这样的关心,来源于中午吃饭时,我嘲笑王明献后的自责。她可倒好,竟然很奇怪得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要你管。
“去那有吃有住,干嘛要花钱啊?衣服我从小都穿哥哥的旧衣服啊。”王明献说。
据不完全统计调查,儿童时期如果一直穿异性的衣服,很容易出现性别自我认识错位,简单得说,容易发展成同性恋者。我想着王明献平时的说话和做事风格,我觉得她风险系数很高。
幸好她是个女孩,对我也无害。
“那你平时在县城住哪?”
我除了自责,还有点同情感。
“我有个邻居在县城开餐馆,平时我有空就给她打临工,住她店里呗,顺便帮她看店”
去王明献家之前,原本还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人,想想和她相比,即使家里破产,父母也从来没有在生活上让自己委屈,忽然觉得有点幸福感。
我提议:“去我家吃饭吧”
王明献扭头看着我:“我上次踢你那里,你妈确定不会和我没完?”
“我父母很随和,你去了就知道”
“不会跟我没完那就去呗。”
我将王明献领回了家后,我很快就发现了,我的热情,是遗传。没想到我领个朋友来家里,我母亲竟然搞得像是初见儿媳似得热情,还特意跑了一趟菜场。
吃饭的时候母亲和王明献聊得那个热乎劲哪,把我小时候尿过几次床,给人剪过多少次衣角,把别人脱过几次裤子全给抖完了。乐得王明献“哈哈”大笑。
虽然自父亲破产后,我是没带过朋友回家,可这热情程度还是让我非常意外。
从王明献和母亲的聊天中得知,原来王明献是个弃婴,现在的父母是她的养父养母。这经历可就更与我母亲拉近了感情距离,因为我母亲也是这个经历,她是被从孤独院领养回来的。
我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吃过晚饭后,母亲聊兴未尽似得对王明献说:“今天你就不回家了,和晓杰一起睡!”
“啊??”我和王明献都惊得目瞪口呆。
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一定也是误会了人家的性别。
“她是女孩!”我解释。
“啊??”我父母惊得目瞪口呆。
我不确定母亲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真就热情到底了,一溜烟得去收拾出来一个房间,领着王明献去看。
母亲从王明献房间出来后,这气氛就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了。
母亲将我领进了她的房间里,表情严肃得就像是要开一场批斗会。
母亲问道:“这女孩,到底是不是你们老师说的,你给写情书那位?”
“不是。你侮辱了你儿子的审美眼光。我要是给你领个儿媳回来,一定是扎马尾,脸上有小酒窝的漂亮女孩,王明献就是我哥们,她哪像女孩。”
母亲的表情放松下来,说道:“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想认她作个干女儿,这孩子小时候肯定苦”。
我就很好奇,刚才我回答不是,母亲就要认干女儿;如果我回答是,是不是就要给我订亲了?
……
年后,我和王明献出发省城。
一路上,我在幻想着省城的样子:
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一定有很多好玩的;
一定有很多美发店;
一定有很多服装店;
我和王明献从省城车站一下车,就看到人群像泄了洪似得往出站口挤。我们拖着行李箱,跟随着人群,穿过一条几十米的过道,走向出站口。
从出站口出来后,一眼望去,千姿百态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各色闪亮的霓虹灯让整个城市流光溢彩、神采飞扬。
王明献兴奋得冲着我喊:“晓杰,我以前以为我们县城是大城市,这才是大城市,对吧?”
我的心情也激动不已,我被自己的智慧惊呆了,我路上幻想过的所有,省城真的都有。我想起了一位不知名的名人说过的
话:智慧的人,总能预见未来!
是的,我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晓杰,你看,还有桥架在大街上呢”王明献指着车站广场外的立交桥喊。
“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一路小跑,身后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咕嘟咕嘟”与地面的摩擦声。来到立交桥上,耳边飘来优美的曲子,一个流浪音乐人正忘我得拉着小提琴。
王明献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眉毛跟着音乐旋律的起伏而起伏着。我安静得站在一旁,不去打扰王明献陶醉的样子。
一首曲子演奏完毕,流浪音乐人收起了小提琴。我发现王明献依然闭着眼睛,眉毛还在起伏。
“明献,人家已经演奏完啦。”我轻声提醒。
“关我屁事!我好像晕车了,这想吐又吐不上来的感觉真难受!”
“我去,我还在纳闷,你哪来的艺术细胞,能欣赏这种高雅的曲子呢?”
王明献作了一个深呼吸,睁开眼睛来:“我舒服多了。”
我瞪了王明献一眼,往立交桥中心位置走去。我们找好一个位置,停下脚步来眺望远方。
远处,有一条江,江的两边耸立着高楼大厦,大厦里零零星星发出的一些灯光倒影在江面上,像是有着数不清的星星。江的上面,横跨着一条大桥,大桥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像是一道五彩缤纷的彩虹。彩虹的尽头,连接着一座电视塔,电视塔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彩光,在夜色的衬托下,彩光像是要直冲云宵而去。
“真美!!”王明献发出情不自禁的声音。
“是啊!!真美!!”我觉得自己的文艺气质都快被激发出来了,可惜不会写诗。
王明献扭过头来,问我:“晓杰,你说人怎么这么奇怪?我去过县城以后,想留在县城;今天来了省城,我就在想,如果能留在这里多好!”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个字就能准确回答你!”
“什么字?”
“贱!”
王明献抬腿踢了我一脚。
“呀!不早啦,惠教练还在等我们,快走。”我突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