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浔回过神来,发现孙无围着自己抓耳挠腮,阿瞒却是镇定许多。
姬浔开口问道:“阿无,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孙无吓了一跳,见姬浔安然无恙喜道:“小浔哥,我这不是急的么,你突然间就一动不动了,怎么喊你也没有反应。”
姬浔教训道:“和你说了多少次,遇大事要有静气,如此沉不住气对你以后修行大为不利,罚你今天把那书架上的十本佛家经文抄一遍。”
“啊,那么多!”孙无看了一眼书架惊呼道。
姬浔一瞪眼道:“嫌多?那边还有十本道门典籍呢。”
“不不不,不多不多。”孙无如霜打的茄子,火急火燎地跑去拿书。
洞天福地内的巍峨高山才是真正的王屋山,蕴含的天地灵气浓郁异常,山顶面积宽广,是司马承祯铸剑之所名为镜剑台。
整个山顶虽只有寥寥十数柄古剑零散插于地面,可整个山顶剑气凝重,凛冽剑气散发的寒气沁入肌肤。
姬浔初次登上山顶,正是换气之时,差点被森森剑气伤及肺腑,幸亏黑金古刃散发剑气护住周身,方才无恙。
山顶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湖,湖上种植了无数青莲,湖水颜色墨绿,如一块千年翡翠,湖面倒映天空的云朵,似乎与天相接,宛如仙境。
此刻姬浔盘膝坐于一张蒲团大小的莲叶之上,紧闭双目,有规律地呼吸吐纳如老僧坐定,神识却是出游往湖底潜去。
湖水长年恒温,就是三九严寒也不曾结冰,可神识进入湖水中竟是如冰刀霜剑,是淬炼魂魄的极佳之处。
起初姬浔神识下潜只能在距离湖面一丈之内,经过一月有余的淬炼,如今最远能下潜至十几丈。
这湖水深不见底,怕不止千丈,莫不是只有陆地神仙才能至最深处一探究竟!?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从湖面传来,姬浔缓缓收回神识,睁开双眼发现是天煞站在湖边。
姬浔起身脚尖点踏荷叶飘然落至湖边,伸手摸了摸天煞的大脑袋,原本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天煞居然如小猫般乖巧的任由姬浔抚摸。
待姬浔收回手后,天煞还甩了甩大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姬浔脸颊。
原来天煞乃是司马承祯收服的坐骑,当年司马承祯途经一古战场,古战场怨气冲天,煞气凝聚成灵乃是天煞,天煞欲食司马承祯,司马承祯修为通玄,区区怨灵哪是司马承祯的对手,一招便将其制服。
司马承祯心生怜悯就将其收服作为坐骑,为天煞固魂炼体,更是以自身紫血在其眉间刻上一道符箓,怨灵化为灵兽。
天煞自此陪伴司马承祯行走江湖斩妖除魔,司马承祯飞升后便镇守此处秘境。
之前姬浔不顾自身为其疗伤,天煞已是心存好感,之后姬浔得天地宫府图,算是司马承祯的半个传人,天煞对姬浔更是亲赖,已然视为主人。
王屋山秘境与外处隔绝,但天煞能自由出入秘境,就当起了信差的角色。
天煞巨大的兽爪点了点面前的信筒,姬浔俯身拾起展开里头的信笺,是李神医的来信。信上所言距离王屋山十日路程的襄州蜀香郡,百年药铺蜀香堂少堂主之妻凝香,数年前突患恶疾昏迷不醒,与宇文无极症状极为相像,而数月前有人见凝香在蜀香堂内行动自如。
姬浔握紧信笺,终于
有了一丝希望,回望镜剑台上的古剑,姬浔不禁有些无奈,按照司马承祯所言,这几柄古剑若是能被气机牵引而动,方能带出镜剑台,而姬浔这一个月以来,使劲浑身解数,却没有任何一柄古剑被姬浔气机牵引。
姬浔抛去心中的一丝遗憾,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眼神向下望去,数千丈的距离,地面上的一切都犹如蝼蚁。
姬浔心中蓦然豪气横生,气机鼓荡,真炁连绵不绝,朗声道:“小天,走了。”
姬浔纵身一跃,如一颗坠石快速往下而去,脚尖每每点住凸出的苍松、巨石以减缓速度稳住身形,矫健穿梭在轰鸣的瀑布之间。若是此幕被陈霸天等人瞧见,必然将姬浔认为是仙人下凡了。
姬浔行至半山腰,只见阿瞒五指呈钩爪状深深刺入光滑如镜的岩石,逆着最粗壮直泻而下的汹涌瀑布逆行而上,周身蒸汽腾腾。
姬浔长啸一声,心有灵犀的阿瞒松开五指,身形在瀑布的巨力之下猛然下坠。
“轰”惊天巨响,姬浔和阿瞒两人轰然坠入被瀑布冲刷千年形成的深潭,溅起十几丈的水花,整个深潭一时间如干涸般无点滴水迹。
不远处孙无袒露上身,正借数百丈高崖倾泻而下的瀑布淬炼体魄,这力道何止万钧,与之前姬浔疯魔般淬炼体魄如出一辙。
孙无发现异状,从瀑布中轻松跃出,身上肌肤一片通红。
三人收拾行装后,踏上了去往蜀香郡的征途。
蜀香郡乃是钟灵毓秀之地,郡内各村镇大多经营药材生意,且习以香料入药。家家户户种植了形形色色的香料,空气中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丝丝香甜,不负蜀香之称。
蜀香堂是蜀香郡半夏镇最大的药铺,少堂主沈留香虽是二十出头,可医术超群,年纪轻轻已是玉心堂医灵身份,经常布医施药,在百姓中口碑极好。其妻凝香也是出自名门,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两人相敬如宾恩爱美满,可谓羡煞旁人。只不过凝香自小体弱多病,五年前突然昏迷不醒,沈留香到处求医问药,无心打理蜀香堂,生意一落千丈,到最后沈留香干脆将蜀香堂除了祖宅外的田地房产等全部变卖,一心一意只为了救醒凝香。
黄昏时分,姬浔三人来到半夏镇城门外。
姬浔还在细细咀嚼六道轮回送来的关于沈留香事迹,阿瞒扯住缰绳出声提醒道:“小浔哥,不对劲。”
姬浔回过神抬头望去,城门大开,各类家用事物散落一地,夹杂着已经干涸的大片血迹,城门上旗帜东倒西歪,没有一个守城的士兵。
姬浔嗅了嗅,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不安,此时镇中心缓缓腾起一股红色浓雾,逐渐散开,视线内一片氤氲朦胧。
三匹骏马焦躁不安,马鼻中不停喷出气息。
姬浔皱了皱眉头,伸手安抚着骏马,让阿瞒和孙无先服下清心丹能解百毒。
三匹骏马不肯入城,姬浔三人只好将马匹安置好后步行入城。
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可走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人都去哪了?
姬浔看了眼天色,镇中情况不明小心为上,“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早我们再搜寻。”
三人找到一家客栈,此刻已是破败不堪,三人稍作打扫后燃起一堆篝火。
孙无和姬浔围着篝火烧烤城外打来的野味,一边随口谈笑。
阿瞒巡逻
完后,拎着两坛幸免于难的酒坛回到客栈。
姬浔打开泥封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兼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当归。”姬浔精通医术一闻便知,从灵戒中取出秦广王硬塞给自己的酒炉,静静等着火候足够,如此入喉才够味。
酒香随着火候渐足愈发的醇厚,姬浔倒了三碗当归酒,色泽金黄有如琥珀,将酒碗凑到唇边正欲一尝。
姬浔突然耳朵耸动,来者步伐轻浮竟不是修行之人,这时空城忽然冒出一人,明显是不同寻常。
姬浔放下酒碗望向门外,缓缓走进一个身穿便服的男子,身段修长相貌堂堂,但形容苍白,脸上透出一份挥之不去的哀伤,笑着用醇厚嗓音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小兄弟,能否分我一碗酒暖暖身子。”
姬浔虽然心中奇怪男子的到来,可男子笑得确实人畜无害,实在无法拒绝,摆了摆手示意道:“兄台,请坐。”顺手倒满一碗酒递给男子。
男子接过酒碗,望着琥珀色的佳酿,似乎想起了什么,平淡道:“没想道这里还有当归苏合酒,这酒前些年在半夏镇风靡一时。尤其是蜀香堂特制的苏合香和气血、辟外邪、调五脏,入酒极佳。后来蜀香堂倒了,这酒就越发的少了。”
孙无闻言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当归苏合酒,“好苦啊!”孙无猛吐舌头。
姬浔喝了一口,入口虽然有些苦涩,不过后味回甘绵长,唇齿间余味无穷,喃喃道:“苦尽甘来么?”
男子死气沉沉的眼睛一亮,举碗笑道:“一语中的,小兄弟,敬你。”
姬浔也举起手中酒碗,两人碰碗后一饮而尽。
“小兄弟,你们来这死城半夏镇干什么?”男子好奇问道。
姬浔也不隐瞒,边将酒碗倒满边说:“我们来找蜀香堂少堂主沈留香,听闻其妻昏迷多年,近期已经痊愈行动自如。我的一位长辈情况类似,想要求取丹药医治,这半夏镇不是很热闹的吗?怎会是如今这幅空城景象?”
“昏迷多年?”男子苦涩道,再次一口饮尽碗中酒,喝得急了呛得满脸通红,待平复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姬浔。
姬浔未伸手接过玉盒,只是盯着男子的眼睛默不作声。
男子叹了口气,语气萧索道:“这盒内是我多年的心血,名曰返魂丹,能不能救你的长辈我不清楚,但试试无妨。”
“你是沈留香?你娘子就是这药救醒的?”姬浔肯定了心中猜测,接过玉盒问道。
沈留香身体一震,低头不语。
姬浔也不催促,缓缓喝着当归酒。
半晌沈留香放下酒碗站起身子,郑重其事道:“小兄弟,你求的药已经到手了,这半夏镇已是死城不宜久留,子时之前务必退出城内,否则有性命之忧。”
姬浔手指轻轻敲击着酒碗道:“那你呢?”
“我?呵,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话已至此,速速离去。”沈留香边说边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栈走进黑暗之中。
“小浔哥,这人好像说的是真的,子时这城里八成会有什么。”孙无觉得身上有些寒意。
“速离。”阿瞒神情凝重道,大老爷也隐隐有些不安。
“走!”姬浔当机立断道。
三人灭掉篝火后朝城门快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