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眼前是一片血红。
血光接天,连天空都是血红的颜色。
姬浔举目望去,视线内均是血红的彼岸花,小心翼翼地伸手抓去,血红的彼岸花一碰就飞散至半空,带着妖艳的光泽。
姬浔脑海中不停响起一个蕴含诱惑的声音,“彼岸花,开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枯守忘川徒奈何。”
心烦意乱的姬浔取出偃月胡乱挥舞,一时间彼岸花漫天飞舞。
姬浔直到力竭方才停下,可胸中的烦闷丝毫没有散去。
花瓣落下,姬浔愕然发现朱雅站在面前,穿着火红的嫁衣,妩媚多姿明艳照人,鲜红的朱唇带着凄美的笑容,美目黯淡无光地望着自己。
姬浔顿觉不对,低头看去,手中的偃月竟然直直插入朱雅的胸口,鲜血已经染红了嫁衣,那一抹嫣红刺痛双目,更是痛彻心扉。
“不!”姬浔发出一声悲吼,将朱雅紧紧抱住,但朱雅已然气绝,生机逐渐消逝。
“不,不,不,雅姐,不,朱雅,不对,雅儿,你醒醒,你醒醒啊!”姬浔悲愤得竭斯底里,大吼大叫,可朱雅已经香消玉殒,自然回应不了姬浔深情的呼唤。
“不。。。”姬浔抱着朱雅柔若无骨的身躯,感受到朱雅逐渐冰冷的躯体,眼泪止不住的留下,心如刀割。
姬浔保持着抱着朱雅的姿势不知多久,“小浔哥”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姬浔艰难抬起头,阿瞒全身鲜血淋漓,目眦尽裂,想要挣扎着朝自己走来,但刚一迈步魁梧的身躯就轰然倒下,背心居然是被偃月刺入,直至没柄。
“阿瞒!”姬浔悲呼,小心放下朱雅慌忙爬起,跌跌撞撞奔向阿瞒。
姬浔使劲全身力气翻过阿瞒的身躯,阿瞒满脸血污,双眼无神的望向天空。
姬浔死死咬住嘴唇,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满嘴中,“小浔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阿无,是你吗?”姬浔颤抖的喊道,迟迟不敢回头看去,但背后再无声息,是死一般的寂静。
姬浔气息混乱,双目赤红,挣扎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缓缓转身,只见孙无浑身刀伤剑痕,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被偃月死死钉在地面上,四肢关节扭曲,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死前极度痛苦。
姬浔已经哭不出泪来,伸手将孙无的双目合上,剧烈抖动的双手可见姬浔心中的悲痛。
“浔儿”那朝思暮想再也熟悉不过的醇厚嗓音响起。
姬浔猛然抬头,整个人却如坠冰窟,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夏侯元让飘然而立,一身白色道服在血红的彼岸花衬托下,是无法形容的神仙之姿,可心口那把黑金古刃是在无情嘲笑着姬浔的无能。
夏侯元让徐徐抬起手想要抚摸姬浔的脸庞,姬浔失魂落魄的一路踉跄朝夏侯元让走去,眼看就要碰到夏侯元让的指尖,夏侯元让整个人寸寸碎裂逐渐消散于空中。
“师傅!”姬浔如受伤的小兽般嘶哑喊道,全身无力跪倒在地。
“少主”一个柔媚的嗓音响起,接着又是“少主”清脆如珠的声音,再接着是“小浔子”那无赖嬉笑喊声,无数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啊!”姬浔仰天长啸,两行血泪从双目中滚滚流下。
声音逐渐
消失,姬浔脑海中又响起最初的声音,“心血耗尽,彼岸无望,花开荼靡花事了,不如同去。”
姬浔目光呆滞,机械拿起手中的偃月架在脖颈上,只要微微吐劲,姬浔就自刎当场。最后关头,姬浔炁海中紫光大盛,同一时间手腕上金光闪耀,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抱元守一,为万神根本,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紧跟着一个苍老却是安定心神的声音缓缓响起,“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姬浔如遭当头棒喝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还是被困在寒冰之中寒意刺骨。
之前的一切都是孤魂野鬼作祟,趁自己魂魄不稳,进入自己的脑海深处,抓住自己的软肋,以自己最为在乎的人相继死在自己面前不断刺激神识,魂魄剧烈动荡意志崩溃之后就再也苏醒不过来。
姬浔回想起之前惊险的一幕,心有余悸。
幸好有那两个神秘的声音唤醒了自己,此刻姬浔全身上下萦绕着一紫一金两道微弱却坚不可摧的气息,孤魂野鬼如遇大敌,纷纷逃窜而去。
姬浔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咂摸咀嚼一番两个声音所言的字字珠玑,经历生死离别顿时领悟其中的玄妙,缓慢调理气机,原本停滞的真炁如雪见阳光般,开始苏醒,再如涓涓细流,直至奔腾如长江黄河。
孟婆汤的浑厚药力彻底挥发出来,姬浔只觉气脉舒畅无比,内劲不断提升。姬浔自言自语道:“枯守无果,大雨滂沱,心血化春泥,吾爱荼蘼,君已彼岸,我自无悔,心中有海,静而无边。”炁海内的莲花继续生长绽放,八十多洁白莲花随风摇曳,中央一朵特大的紫金莲花,闪烁着阵阵灵光。
炁海莲花明月共潮生,交相辉映。
姬浔气机外放,感应到阿瞒和阿无亦已将孟婆汤药力吸收完毕,阿瞒和孙无也感应到姬浔。
姬浔嘴角微笑,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力,胸中一股闷气不吐不快,真炁鼓荡,“嘭”的一声,冰柱猛然碎裂。
姬浔松了松筋骨,发出一阵“毕剥毕剥”的骨路吱响声。
姬浔轻轻一跺脚,整个人急速往上射去。
忘川河边阵阵冷风,寒意逼人,幸而楚江王一行人修为高深,丝毫不受寒风影响。
“婆婆,这么久过去了,少主他们还没有上来,你说少主他们会不会有事啊?”谢添香搀着孟婆的手一脸担忧道。
孟婆也是神情凝重,孟婆汤是她一手研制,效力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而忘川的凶险她更是记忆深刻,孤魂野鬼裂魂夺魄。
酆都百年来,能得孟婆汤进入忘川的青年俊彦不多可也不少,至少都是魂魄境修为,可这进入忘川后成功出来的更是寥寥无几。少主三人以沧海境进入忘川,前无古人,能否成功孟婆也没把握。
“少主他们福泽深厚,必能逢凶化吉,你不必太过担心。”孟婆心中没底敷衍答道。
“婆婆,你这说的等于没说。”谢添香嘟着嘴摇晃着孟婆的手撒起娇来,胸前的饱满一阵摇晃,风情摇曳,威力堪比摄魂夺魄。
“添香,别闹,婆婆也在担心少主,到我这来安静呆着。”谢轻舞见状轻声责备道。
谢添香吐了吐香舌,乖乖走到谢轻舞身边
,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谢轻舞宠溺地摸了摸谢添香的脑袋,心中比谁都要担心姬浔,可又不愿表现在脸上,默默祈祷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少主安然度过此关,小女子愿意折寿十年。”
此时异变突生,原本阴森寒冷的忘川,居然散发出阵阵热气,进而咕咕的冒着水泡,忘川沸腾了?!
众人大惊之时,登时三道水柱冲天,犹如三道水龙拔地而起,卷裹着三道人影在半空翻腾。
一声清啸过后,三道水柱登时碎裂。
忘川河水如大雨倾盆骤然而下,楚江王等人罡气护体自动鼓荡,将忘川河水挡于周身之外。
姬浔三人飘然落地,只见孙无眼中精芒闪烁,周身环绕着纯蓝色的真炁,点缀着点点金光。
阿瞒浑身黑气笼罩,目光如电,魁梧的身躯似乎又涨大了几分,身上的肌肉泛着黑黝黝的光泽,如同铁铸一般,煞气逼人。
而姬浔双目精光闪闪,眼神比以往增添了一份成熟,给人一种深邃莫测难以捉摸的感觉,一道紫金之气有若活物般在周身游动,煞是奇观。
魂魄境!成了!
楚江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禁再次感慨天佑酆都,少主心性坚韧,固若磐石,也不知这一路是如何修炼而来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心若赤子却是每每做事深谋远虑谋而后动,最重要的是心怀慈悲,酆都如此重担就这样毫无怨言的担下了。
楚江王快步走上前,欣然一揖道:“恭喜少主进入魂魄境!”
秦广王哈哈大笑,心情舒畅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少主乃是人中之龙,这区区忘川哪能困得住少主。”
牛头撇了撇嘴,似乎还在懊恼秦广王这几日从自己这连骗带抢的掳走十几坛绍兴花雕,但向姬浔行礼那是心悦诚服。
马面罕见地露出笑容,赞许的看着姬浔,恭敬躬身行礼。
谢氏姐妹更是喜上眉梢,比自己境界提升还要来得开心。
孟婆看姬浔三人稚嫩的脸庞,喜悦的同时夹杂着一丝心疼,少主也就十五、六岁吧,还是一个孩子啊,如此重担就扛在了肩上,面对的是阎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不由自主伸手摸着姬浔的脑袋慈祥道:“少主,以后的路更加难走,难为你了。”
姬浔感受到孟婆发自肺腑的疼爱,微笑道:“婆婆放心,江湖路本就崎岖,修道更是逆天之举,这再难走的路有你们陪着我,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敢去闯一闯!”
姬浔满脸的英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屈不挠的豪气,那干净无瑕的笑容又带着一点孩子气,令谢清舞和谢添香倾心不已。
孟婆闻言释然笑道:“倒是婆婆着像了,少主,你们境界提升太快,还需要好好调息一番方能稳固,回去之后婆婆再给你们准备些丹药。”
“那就先谢过婆婆了。”姬浔嘿嘿笑道,心中盘算着何时离开酆都。
方才在忘川河中,炁海内玉片紫光大盛,姬浔莫名感应到司马承祯的飞升之地,脑海中隐隐出现了一幅详细的地图,若能开启司马承祯的秘境取得天地宫府图,凭借各处洞天福地的灵气,修行必定事半功倍。不过如今自己刚刚迈入魂魄境,阿瞒和阿无两人也是境界提升不少,但气机动荡不稳,需要好好的稳固境界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