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县地处南北往来的咽喉,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尤其是盛产翡玉,山灵水秀方出璞石。
翡玉玉色翠绿欲滴如嫩叶,制作而成的头簪、耳环、手镯凸显盎然春意,颇受欢迎,故而龙门县也算颇为繁华。
但龙门县最引以为傲的是本地向学的浓厚氛围,书香门第众多,每年科举都有人中榜。今年许家更是出了一名状元,那流水席可是足足摆了三天三夜,热闹非凡。
姬浔三人逛了一会市集,大多都是笔墨纸砚、书籍、玉石之类的。阿瞒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而孙无更是见到书本就头疼的家伙。姬浔采买了一些所需之物就领着两人来到龙门县最大的酒楼鸿运楼。
此时正值晌午,鸿运楼内用膳之人极多,位置坐得满满当当。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询问姬浔三人是否愿意与人拼桌。
姬浔三人可没那么娇气自然答应。与姬浔三人拼桌的是一名男子,年纪三十余岁,文质彬彬俊雅秀气,不过一脸愁容,正自顾自喝着闷酒。
男子见姬浔三人落座,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姬浔微笑回礼。
姬浔在店小二一脸惊讶下点了一桌子的菜,三人胡吃海喝之际,旁桌的一桌客人侃侃而谈龙门县最近的一件大事,姬浔竖起耳朵听着。
“哎,你们听说许家的事了么?”
“今年金榜题名的许家么?”
“可不就是么,这许家长子许书言金榜题名大登科,接着就是人生得意小登科了。前日迎娶国子监太学博士梅云溪之女梅君仪,可谓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啊,哪知这新婚之夜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听我许府的兄弟说啊,那夜三更时分,许书言一声大叫,巡夜的家丁立马赶去,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锁将房门牢牢锁住。房内许书言惊恐地不停拍打房门,大声喊着救命放我出去。家丁连忙去取工具撬开了锁,房内许书言满手鲜血,而梅君仪死在了新房榻上。”
众人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婚之夜,新郎杀新娘,真他娘的诡异,可这许书言没有理由杀梅君仪啊?”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仵作验尸后,认定杀死梅君仪的就是婚房内那柄染血短刀。婚房莫名紧锁,房门的钥匙居然在许书言怀中。衙门认定杀死梅君仪的是许书言,如此情况下许书言被关入大牢后还一直喊冤,不管受了多重的刑依然不认罪。”
“这也正是奇了怪哉。”众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姬浔酒足饭饱后,悠哉地剔着牙。
此时门外走进几个衙差,仔细看了一圈,估计是姬浔的样貌和阿瞒的剽悍体型太过醒目。
衙差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径直朝姬浔这桌走来,为首的衙差拱手道:“在下龙门县捕头田正,最近龙门县不太平,几位眼生的很,劳烦几位出示下路引。”
姬浔三人取出路引交给田正,田正一看震惊道:“阁下就是姬浔姬公子?”
姬浔纳闷道:“田捕头,你认识我?”
田正恭敬递回路引笑道:“在下虽是第一次见到姬公子,可姬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寒山寺一案公子破的真是漂亮,刑部黄大人对公子那是赞誉有加。”
姬浔不好意思说道:“黄大人谬赞了,那
是小子我运气好。田捕头,我们初来龙门县人生地不熟,请问哪家客栈比较好,我们好去投宿。”
“好说好说,保证又舒适价钱又公道。臭小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带姬公子去投宿。”田正身后一年轻衙役连忙跑出来领着姬浔三人而去。
拼桌的男子望着姬浔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化不定。
有了田正这地头蛇,龙门县虽然正是翡玉销售的旺季,各地商人来到龙门县,还是腾出了一间上房给姬浔三人。
姬浔看了房间非常满意,礼尚往来的道理姬浔还是懂的,硬塞给年轻衙役几两银子,请大伙儿喝点薄酒。
年轻衙役推迟一番后,笑着收下回去复命了。
拿到赏钱的店小二正卖力的给姬浔介绍龙门县的美食和值得一去的景点。
一阵敲门声响起,店小二麻溜地开了门。
田正领着午膳时与姬浔拼桌的男子走了进来。
店小二见是龙门县的总捕头,立马谄媚道:“几位爷你们谈,小的在外面候着,有事喊我。”机灵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房门。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姬浔开门见山问道:“田捕头,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田正性子也是直爽,直言相告道:“姬公子,不是我找你,是许老爷找你。”
姬浔转头看向男子,男子愁容满面但不是风度道:“在下许诚,许书言正是犬子,相必姬公子已经听说发生在犬子身上的事了。”
姬浔点了点头,“恩,大致有个数了。”
“知子莫若父,书言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杀人有辱门风的事来,更何况书言极为疼爱君仪,他不可能杀害君仪的。”许诚激动道。
“许老爷的心情我能体会,可与我们三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今日才到龙门县,帮不上什么忙啊?”姬浔疑惑道。
许诚坦诚道:“还请姬公子见谅,昨日我问了田捕头关于寒山寺案子的经过,姬公子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想请你帮忙破了我儿的案子,替我儿伸冤,我在此先谢过姬公子了。”说着就朝姬浔跪下。
姬浔大吃一惊连忙拂袖,许诚仿佛被一股巨力托起。
许诚面露喜色道:“姬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竟还是修真之人,许诚恳请姬公子仗义出手相助。”
姬浔叹了口气道:“许老爷,寒山寺的案子是小子误打误撞出来的,真没把握破的了许公子这案子。”
许诚面露苦笑道:“姬公子可曾听过当仁,不让于师,试一试又何妨,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
姬浔听到当仁,不让于师时浑身一震,抬头看着许诚眼中希冀的眼神。
许诚慈父的形象在姬浔眼中仿佛出现了夏侯元让的影子,记得师傅要自己学论语时,自己调皮只顾和圆圆玩耍,夏侯元让也不强逼自己,就在身边不停念着,时不时溺爱地看自己一眼,现在想听师傅念叨都听不到了。
姬浔摸了摸发酸的鼻子说道:“许老爷,小子会尽力一试。”
许诚见姬浔答应,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姬公子了。”
田正身为许诚多年好友,拍着胸口道:“姬公子,有什么需要配
合的尽管吩咐老田。”
姬浔既已答应,必然尽全力而为,“那先去许府看看现场。”
姬浔几人坐着许诚的马车来到许家,许家不愧是龙门县一等一的世家,一座巍峨府第赫然矗立眼前,屋顶重檐飞歇,宝顶饰以吻兽和覆瓦的勾头滴水,色彩艳丽,气派豪华。
守门的家丁见是老爷回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在许诚的带路下,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不多时就来到西厢的一个房间外。
许诚叹息一声,“姬公子,这就是我儿的婚房,里面的东西都没移动过。”
一个家丁手脚麻利打开了房门。
姬浔走入房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房内的东西摆放都很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血迹从榻上一直延续到桌边。
田正指着地上干涸的血迹道:“姬公子,按照这血迹推断,凶手应该是在榻上一刀刺死了梅君仪,然后拿着刀一路到了桌边。凶手若真是许书言,是谁把房门上锁了?要是另有凶手,这锁唯一的钥匙就在许书言的怀中,他又是怎么出去的?老田我实在是想不通。”
姬浔微微一愣问道:“唯一的钥匙?此话怎么说?”
许诚解释道:“姬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锁是我儿重金请墨家打造的同心锁,一把锁只有一把钥匙可开,要是遗失了钥匙,只能请墨家的人来打开,这锁也就废了。”
姬浔看着血迹眉头紧锁,“田捕头,现在能去大牢见见许书言吗?我有话问他。”
田正打保票道:“行,胡县令也为这案子头疼得紧。这几日都宿在衙门,我现在就去禀报一声,绝对没问题。”
“嗯,那田捕头你先去衙门,我随后就来。许老爷,麻烦你召集当日负责照顾许书言和梅君仪的家丁婢女,我了解一下情况。”姬浔顿了顿说道。
田正离去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十几名家丁婢女一字排开站在姬浔面前,都显得有些害怕。
姬浔脸上的疤痕加上正神情肃穆想着事情,阿瞒凶神恶煞的站在身后,这阵势实在太过骇人。
要不是老爷还在一旁,胆小的婢女都想开溜了。
所幸沉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姬浔逐一开始询问,事无巨细。
随着问话的进行,家丁婢女们觉得姬浔挺好说话,加上事关少爷性命,少爷平日对大家都不错,这次入狱十个下人里头九个不相信是少爷干的,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所以下人们都回忆得很仔细,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姬浔。
姬浔很快在脑海中就形成了当日许书言和梅君仪两人的行程图,令人生疑的是在许书言进入婚房前一炷香的时候,以及许书言进入婚房后,门口留守的梅君仪贴身婢女被均被梅君仪吩咐做事离去,这段时间中整个西厢都是没有人在。
所以当传出许书言的叫喊声时,家丁才匆匆赶至。其次,还有一个人让姬浔很在意,许书言的表哥许书俊,在姬浔脑中的时间线上,在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见过的只有他,而且许书俊竟也是金榜题名,这许家果真是书香门第学识渊博。
许书言被投入大牢后,许书俊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闭门不出。
姬浔原本想先见见许书俊,家丁回报许书俊在书房中烂醉如泥,只好先去衙门会会许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