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应该正好是客流最多的时候,但悦秀坊里只有三、两个客人在挑选衣物。
赵天佑四人走进悦秀坊,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淡绿色褙子的丫鬟就笑着迎了出来,“赵公子,您来了啊,里面请。”
赵天佑熟门熟路道:“绫罗,快叫朱掌柜出来,我要给我几个弟弟买些衣物。”
绫罗熟稔招呼道:“好嘞,我这叫伙计去请,赵公子您先喝杯茶,掌柜一会就到。”
赵天佑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说到茶,绫罗,你把茶叶和茶具拿来。”转头对姬浔道:“小浔,那日喝了你烹的茶后,找了好多烹茶师傅,都没那种味道,今天可得给我煮一壶解解馋。”
姬浔打量了悦秀坊里一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水壶中的水还未煮开,姬浔就闻道一股淡淡的牡丹香飘来。
“赵公子今日又来为心仪女子买衣裳么。”随着软软的语调,从内院走进一年轻女子,大红色的齐胸襦裙,点缀着纯银的花瓣状饰品,乌黑的头发用两只银色凤钗绾起,肌肤吹弹可破。
“朱掌柜说笑了,赵某今日不是为了红颜知己挑选,而是给我几位弟弟裁剪几件衣服。”
“哦,这可奇了,赵公子头一次带男人来买衣裳。”朱掌柜好奇打量着姬浔三人。
“咦!”心中先是被姬浔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随即便涌起莫名的怜惜,柔声问道:“赵公子,是要给这三位公子裁剪衣裳么?”
赵天佑不假思索道:“正是,春夏秋冬每季各来十套,料子要用最好的,最重要的是耐磨。”
朱掌柜吩咐道:“绫罗,来给三位公子量下尺寸,赵公子,这次可能交货时间要延迟不少,需要七日才能交货。”
赵天佑疑惑道:“以往不是只需三日便可?”
绫罗愤愤道:“还不是因为落霞楼挖我们墙角!”
“噤声!”被朱掌柜一声呵斥,绫罗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给孙无量起尺寸。
朱掌柜侧身坐下,拿起一杯姬浔刚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咦!”这第二个咦是朱雅被姬浔煮的这壶茶给吓到了,自己平日喜好饮茶,空闲时也向烹茶师傅学艺,自认烹茶手艺不差,可与姬浔所烹的茶一比,天壤之别。
“这位公子,敢问烹茶手艺师从何人,能否为我引荐?”朱掌柜忍不住问道。
赵天佑朗声笑道:“朱掌柜你这次可弄错了,我小弟这烹茶的手艺可是无师自通的。”
朱掌柜闻言起身微微施了个万福道:“这位公子可否教我烹茶。”
姬浔摆手道:“朱掌柜眼重了,谈不上教,若有空大家交流一番,朱掌柜似乎有烦心事,是否和绫罗所说的落霞楼有关?”
赵天佑亦是好奇问道:“对啊,朱掌柜,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朱掌柜摇了摇头,“多谢这位公子和赵公子关心,说起来是雅儿无能,大概是半年前,钱塘郡开了一家落霞楼,起初我并没有怎么在意,但两个月后悦秀坊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一些老客户外,没有一个新的客户增加。我才发现落霞楼所销售的衣服款式居然是仿制我们悦秀坊的,外行人看上去衣服是一模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绣工衣料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抵不过价格是我们所售价格的一半。悦秀坊生意清谈的情况下,不少伙计被落霞楼挖走了。”
“这落霞楼还要不要脸了,哪有这样赶尽杀绝的。”孙无愤然道。
姬浔心想还真让哥碰到个盗版快要干死正版的,这落霞楼的掌柜挺有头脑啊,估计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仿制之事。
就在姬浔思考之时,赵天佑笑道:“朱掌柜,我这披货不急,七天就七天,回去后我再介绍几位好友过来。”
“那就多谢赵公子了。”
“哪里哪里,朱掌柜你太客气了,以后可得给我个折扣哦。”赵天佑玩笑道。
姬浔脑中快速计算着,从进入悦秀坊的情况来看,加上朱掌柜所说,这半年悦秀坊的开销、进账失衡已达到极点,就差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了,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直言不讳道:“朱掌柜,依我猜测,悦秀坊要是再如此经营下去,半月之内,肯
定关门大吉。”
“你怎么知道!”朱雅惊慌道。
姬浔加重语气道:“我怎么知道的这不是重点,朱掌柜你应该关心的是悦秀坊如何能逃过这一劫。”
朱雅这些时日外表故作坚强,承担的压力每日剧增,心里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被姬浔如此直接戳破自己的困境,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这坏蛋,干嘛惹我姐姐哭,我打你,我打死你!”绫罗看朱雅一哭,气呼呼地就要打姬浔,被赵天佑拦住。
姬浔一时也懵了,这朱掌柜的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弱了吧,我只是说了下实情啊!
阿瞒在一旁瞪大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姐姐,觉得挺好玩。孙无愁眉苦脸,这衣服还没做好,掌柜倒先给得罪了,阿弥陀佛,朱掌柜你大人有大量,可别把衣服做的太难看啊。
姬浔也没想到只不过说了实情,怎么弄得自己欺负了她一样,自己会的东西不少,但不会哄女孩子啊!姬只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朱雅哭过一番,宣泄了多日郁结于心的情绪,心中轻松不少,止住了哭泣用手绢擦干了眼泪缓缓道:“让诸位公子见笑了,是雅儿失态了,赵公子放心,这三位公子的衣服七日后一定准备妥当。”
赵天佑松了口气道:“那就有劳朱掌柜,若是悦秀坊资金有问题,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相助。”
朱雅点了点头,“先谢过赵公子了,若真有需要,雅儿会开口的。”
姬浔喝完杯中的茶道:“赵大哥,衣服已经办妥,我们去买点其他东西吧。”
赵天佑嗯了一声,“朱老板,那我们先告辞了,七日后再来取衣物。”
朱雅笑了笑,“赵公子慢走,雅儿身体不适,绫罗替我送一送赵公子。”
绫罗瞪着姬浔不情愿的点头。
被人讨厌了啊,姬浔莞尔一笑,不以为意,起身往店外走去。
“小浔,你怎么知道悦秀坊不出半月就会出问题?”赵天佑赶上好奇问道。
姬浔毫不遮掩道:“很简单啊,悦秀坊在钱塘郡扬名不足三年,这三年间不断扩张店面、人手才有如今的规模,手头能用的银两肯定不多。加上半年来被落霞楼挤压得这么惨,货物不断积压,已经铺开的人手、店面费用又不能收回,这一增一减,按照钱塘郡店面、人工稍加计算不就知道了。如今这悦秀坊就差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罢了。”
赵天佑一拍脑门道:“小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这也能算出来?哎,可惜了,好好的一家悦秀坊就快没了。”
姬浔用了嗅了嗅道:“也不是毫无办法,哇,好香的酒,阿瞒、阿无快,找到这家酒铺。”姬浔说了个开头就带着阿瞒、孙无两人冲出去找酒香的源头了。
“哎小浔,你有什么法子,给赵大哥说说啊,你们别跑那么快啊。”赵天佑急道,拔腿就追。
“姐姐,那个讨厌鬼走了。”绫罗噘嘴道。
“哪个讨厌鬼?”朱雅拿起茶杯道。
“不就是把你惹哭的那个混蛋,还大言不惭地说有办法能救我们悦秀坊,我看他就是吹牛。”绫罗气哼哼道。
朱雅一愣道:“绫罗,你说那位公子说有办法?”
绫罗自小耳朵灵敏,姬浔和赵天佑两人边走边说,也没有防着绫罗,都落入了绫罗耳中。绫罗将两人的对话转述给朱雅,朱雅听罢皱起秀美,略一思索道:“绫罗,你去打听下赵公子他们在哪落脚,说不定我们悦秀坊的未来就决定在这混蛋手上了。”
“啊!我这就去打听。”绫罗见朱雅说的不像开玩笑,就转身去追姬浔等人,可姬浔几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会哪还看得到人影,绫罗一跺脚只好去通宝钱庄打听。
姬浔今日可是大获丰收,在赵天佑这一天字号败家公子的带领下,逛遍了钱塘郡排的上号的店铺,只要姬浔问价过,赵天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买下,弄得姬浔后来只好不再说话,逛过店铺后再吩咐孙无回去购买。现在姬浔三人可是腰间鼓鼓的,不再如以往囊中羞涩。
四人说说笑笑回到保安堂药铺,周杭看到四人后便迎了上来,“赵兄,悦秀坊的朱掌柜来找你,已经等了一
个时辰了,现在就在中院大厅。”
赵天佑、姬浔两人大眼瞪小眼,朱掌柜这是闹哪出,?
“小浔,我怎么感觉来者不善啊,你陪哥哥我走一遭呗。”赵天佑打开折扇,扇了扇。
“别啊,赵大哥,我可不擅长和女的打交道。”姬浔摇头道。
“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快进去,别让朱掌柜等急了,我在后院已经备好了酒席,谈好了咱们就开席,这些日子可把我愁的,今天你们可得陪我好好的喝一盅。”周杭笑着催促道。
“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浔咱们走呗。”赵天佑拖长语调拖着姬浔就往中院大厅而去。
朱雅一片愁容地坐在中院大厅,绫罗站在一边候着。朱雅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赵天佑和姬浔两人进来,连忙起身。
赵天佑拱手笑道:“朱掌柜,真不好意思,我这几位弟弟初来钱塘郡,今日陪他们四处逛逛到现在,不知朱掌柜前来,恕罪恕罪。”
朱雅开门见山道:“是雅儿来的唐突,不过事关小女子身家性命,实在等不及。”
赵天佑咦了一声,“朱老板,这话怎么说?”
朱雅转头盯着姬浔眼睛,“这位公子,绫罗告诉我公子说过有办法救我悦秀坊,若公子真有办法,恳请相告,不管什么代价雅儿都愿意付出。”说着便朝姬浔跪了下去。
姬浔右手连忙扶住朱雅的肩头,朱雅顿时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流涌进身体,自己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跪下去,姬浔右手微微一托,朱雅便起身站定。
“你这混蛋,竟敢占我姐姐便宜!”绫罗鼓起小嘴,挥起小拳头气呼呼道。
“绫罗,住嘴!公子,你不愿受雅儿一拜,是不愿帮雅儿吗?这悦秀坊是雅儿的命根,若真是保不住悦秀坊,雅儿。。雅儿也不愿活下去了。”朱雅说着就已梨花带面。
赵天佑用手肘轻轻捅了下姬浔挤眉弄眼道:“小浔,这美人可是投怀送抱了,是你该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姬浔白了赵天佑一眼,望向朱雅道:“朱掌柜,我的法子目前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待今晚我整理一番,明日一早我和赵大哥来悦秀坊坦然相告,是否能用到时朱掌柜你再定夺如何?”
朱雅此番前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此时看着姬浔坚定的眼神,慌乱的心神逐渐安定下来,点了点头微笑道:“那雅儿就先行告辞,明日雅儿在悦秀坊恭候两位公子大驾光临。”说完领着绫罗离开了保安堂。
“小浔,来来来,先告诉哥哥我你有什么办法,我给你参谋参谋”赵天佑见朱雅离开,迫不及待道。
“还参谋?要不是你,我能趟进这浑水?”姬浔没好气道。
赵天佑打个哈哈道:“意外意外,不过要是这朱美人垂青于你,那你还得谢我这大媒人了。”
姬浔咬牙切齿道:“谢你个脑袋,今晚不灌死你,我和你姓。”
赵天佑浑身一颤,朝着姬浔背影喊道:“哎,小浔,不带你这么报复的啊,你别走啊。”
周杭为庆祝周老爷子身体康复,在后院摆了一大桌酒席,不过邀请的人不多,除了姬浔三人,就还有赵天佑、李神医和疏影姑娘。
周老爷子举起酒杯道:“李大哥,小浔,我这条老命被你们给救回来,这恩情重于山,老夫也就不多言了,今晚好好的喝,小浔交待我只能喝这一杯,儿子,等会给我好好招待啊!”
周杭苦笑道:“爹,你这不是坑我么,他们个个比我能喝。”
周老爷子瞪眼道:“瞧你这怂样,老夫要不是身体抱恙,还要叫你?老夫我一个对他们三个!”
周杭恭维道:“是是是,您老最威武了。”
周杭举起酒杯诚恳道:“李世叔,小浔,大恩不言谢,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
“臭小子,抢老夫的风头!”周老爷子笑着也是饮尽一杯。
李神医和姬浔相视一笑,举起酒杯,在周老爷子和周杭的斗嘴声中,晚宴气氛热闹非凡。姬浔也落实了自己的话,赵天佑被灌得最后人事不省,由两个下人抬着到后院休息,周杭作为东家也是喝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