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陶八爷设宴招待姬浔,让姬浔颇为以外的是,地点不在国色天香楼,而是陶府。
陶府所在的那片府邸群,大多出身煊赫,公侯伯扎堆,以家宴规格招待姬浔,就值得耐人寻味了,陶八爷就这么看好自己?确定能把自己从赵少伯这挖墙角?既然陶八爷给足了面子,姬浔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了。
换上朱雅送来的崭新锦衣,一头白发用雕工细致的白玉簪绾起,与一般公子哥不同,姬浔腰间佩戴的不是玉佩,而是曹操赠与的虎符用一缕金丝穿孔而系,挂在腰间。
此次赴宴赵天佑自然不能陪同,姬浔原本打算一个人前往陶府,临行前将这几日殚精竭虑构思简单向赵少伯等人简单描述了一遍,准备试探过陶八爷回来后再做详谈。
最初云淡风轻的赵少伯、赵敬亭、赵重川、赵天佑四人,听完后震撼得无以复加,别说赵天佑忧心忡忡,连赵少伯和赵重川都不放心,生怕姬浔一去不复返,陶八爷是什么人?华夏王朝最大地下黑市的掌舵人,心狠手辣老奸巨猾放在陶八爷身上在合适不过了。
姬浔这谋划若是成功了何止富可敌国!
赵重川连让姬浔别去的心都有了。
不过赵少伯知道姬浔此行主要目的是为了谢思,姬浔决定的事拦也拦不住,在赵少伯等人的再三要求下,姬浔同意带上焰摩一同前往。
姬浔离开书房后,赵重川沉声道:“大哥,就这样让姬浔去了?会不会太冒险了,陶老狐狸的脾气你也清楚,这谋划让他知晓了,别说换不换得回谢思那丫头,说不得还会扣下姬浔。”
赵少伯紧皱眉头拂须道:“老二,你怎么看?”
赵敬亭合上杯盖,将茶杯搁在桌上说道:“这些年咱们通宝钱庄和陶八爷斗个旗鼓相当,很大程度的原因在于陶八爷大量人手布在西北。姬浔的谋划若是有陶八爷的支持,已经成功了一半。有我们通宝钱庄站在姬浔背后,陶八爷想要来硬的也得好好掂量一下。不过老三说得也不无道理,小心无大错。”
赵少伯点了点头,沉闷下令道:“重川,你带上六骏和两队死士,在陶府外守候。以焰摩的化神修为不至于放不出通宝信号,若是看到信号就给我杀进去救人。敬亭你亲自去和金吾卫的人打声招呼,动手后让金吾卫介入。”
赵少伯略一停顿,补充道:“我去让府内那尊大神也出动,加上焰摩和大力,我就是明摆着抢人了,我看陶八爷能耐我何?”
赵敬亭和赵重川相视一笑,两人领命而去。
陶府即将风起云涌,置身事内的姬浔却是浑然不知。
姬浔下了马车,抬头望去,陶八爷不愧是能和通宝钱庄分庭抗礼的地下皇帝,单是府邸大门的两根梁柱就是昂贵无比的金丝楠木,豪门府邸的气势一览无遗。
陶府大管家早已恭候在府门口,见着姬浔下了马车便热情迎了上来,领着姬浔往后院走去。
姬浔越发觉得陶八爷不简单,这管事不但谈吐处事滴水不漏,还是实打实的魂魄境修为,心甘情愿只做一名管家,陶八爷的驭人术可见一斑。
陶八爷一见姬浔身影,立即起身相迎,大声笑道:“姬浔,可把你给盼来了,来来来,快坐,咱们边吃边聊。”
姬浔笑着落座,一桌子的醇酒珍馐,身形妖娆的貌美女婢一旁殷勤侍候。
说是家宴除了陶八爷坐在主位,右下手是身为干孙女的谢思,谢思并没有因为与姬浔达成协议而表现的一反常态,依旧冷冷清清的模样,这就是此女的聪明之处了。
左下手是姬浔没见过的男子,男子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第一眼看去过于阴柔,但仔细一看会发现男子眼神中透着冷俊。
男子轻淡斜瞥了姬浔一眼便自顾自饮酒。
姬浔心中一惊,金丹小圆满!满是老茧的双手证明男子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陶八爷笑着介绍道:“姬浔,小思你见过了,这位呢是我义子陶轻侯,比你虚长几岁。”
陶轻侯起身,随意举起酒杯平淡道:“敬你。”一点没有将姬浔放在眼里的意思。
姬浔这些时日得到不少百里璞的书信,里头都是对其每次任务得失的点评,可谓字字珠玑。加之剑圣的言传身教,姬浔已是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深厚火候了,释然笑道:“多谢陶兄。”
谢思也在打量姬浔,之前两次见面,姬浔穿着极为朴素,今日看来确实玉树临风,不知是否酒喝得有些快,自个脸颊滚烫,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陶八爷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而谢思自幼混迹于青楼亦是长袖善舞,有这么两人在,酒宴自是不怕冷清。
酒宴过后,下人即刻收拾了桌子,女婢奉上了早已备好的整套茶具,谢思不用陶八爷吩咐便已开始煮茶,不愧是国色天香楼的花魁,烹茶技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而陶轻侯依旧拿着一个酒壶自饮自酌,只不过速度慢了许多。
在等待谢思烹茶的间隙,陶八爷直奔主题道:“小思带回来的话依旧是猜想,没有听到姬浔你亲口说出,老夫始终不踏实。”
姬浔也不藏藏掖掖,点头道:“姜还是老的辣,八爷您眼力过人,天下第一楼确实是出自我的主意。春风楼不用说,幽兰是我一手栽培成楼主的,否则以其一介弱女子入不了赵大伯的法眼。悦秀坊的衣物佩饰都是由我设计,食为天八大主厨是我求着出山,聚宝楼的各式赌法是我提供,而圆梦馆是我做主,拍卖会也是我出的主意。”
虽然陶八爷和谢思早已猜到天下第一楼是姬浔谋划,可当姬浔亲自说出甚至如此详细,仍是心头一震,连陶轻侯倒酒的动作都出现一丝凝滞。
陶八爷爽朗笑道:“后生可畏啊,不服老都不行喽。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姬浔你可愿来我手下办事,赵少伯能给你的,我一样不少,我手下的资源任你使用,在我的地盘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陶八爷够魄力,挖起通宝钱庄的墙脚来不遗余力,千金买骨的大手笔啊,听得姬浔都有点动心。
姬浔脸色平静,接过谢思递过的热茶,好奇问道:“陶八爷就这么肯定我值这个价?说不定我是瞎吹牛的呢。”
陶八爷喝了一口热茶笑道:“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老夫书没读过几本,可这万里路和阅人无数上老夫可是做到了,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
对陶八爷的吹捧姬浔一笑置之,安静地喝茶小心斟酌接下来的措辞。
陶八爷也不急,安静等待姬浔的答案,自己有信心,面对如此泼天富贵姬浔会不动心。
姬浔缓缓道:“八爷,我有一笔交易和您谈。”
陶八爷一愣,颇有兴趣问道:“说说看。”
姬浔娓娓道来:“我称为丝绸之路计划,分为海陆两线。陆路横贯华夏王朝东西,连接大漠南北,经敦煌、阳关、玉门通西域三十六国直至大食。海路赴林邑、真腊、河陵、骠国,经天竺直至大食。将本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运往大食,再从大食购置奇珍异兽、香料、珠宝回国,一来一回获利何止百倍。”
姬浔将丝绸之路的大致路线,运输货物,人员船只安排等稍加解释,久经商场的陶八爷马上领悟其中的商机,饶是陶八爷经历商场无数风浪,亦是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走动,“妙啊,实在是妙,以老夫在西北的实力,按你所言完全行得通,如此一来不但财源滚滚,还能扩大老夫在西北的话语权,一箭双雕,这海路老夫要如何开拓?”
姬浔摇摇头道:“海路由通报钱庄经营,而陆路是否由八爷您经营,还要看接下来咱们谈不谈的拢,我要向八爷要一个人。”
谢思闻言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陶八爷身体一顿,脸上不动声色,但刹那间眼眸细细眯了一下,平静问道:“哦,我这还有能和丝绸之路计划相提并论的人物,你倒是说说看。”
姬浔微微一笑,视线落在谢思身上,眼神炽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要和八爷您
谈的交易便是以陆路的线路安排换谢思姑娘!”
陶八爷眯眼盯着姬浔年轻脸庞,似乎想要从姬浔脸上窥探出什么。
陶轻侯酒壶刚刚提起,重新放下,眼神瞬间阴冷尖锐起来,只是隐藏的很好没有被人发现。
陶八爷笑容玩味道:“只要小思?没有其他条件?”
姬浔从谢思身上收回视线,微笑道:“没有其他条件,第一眼见到谢姑娘之后,我便为之魂牵梦萦,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佳人一笑,我仅用这丝绸之路换取佳人,不值一提。”
陶八爷仔细思量过后说道:“你若能保证陆路一线只归老夫所有,赵少伯不得涉及一丝一毫,同时海路一线我不插手具体事务,但必须分我两成收益,你要是答应,咱们这笔交易就算谈成了。”
被将了一军的姬浔皱起眉头,右手曲指敲着桌面。
拿回主动权的陶八爷老神在在,端起茶杯,眼角瞥了一眼心神不定烹茶的谢思和沉默不语的陶轻侯,人心难测啊,这茶真是回味无穷。
姬浔嘴角勾起,坦然说道:“我保证陆路只会有陶八爷您一家独享,海路原本属于我的两成收益亦是过渡给您,如何?”
这回反倒是轮到陶八爷微微错愕,打趣道:“鲜花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老了,老了啊,行,我信得过你,这笔交易谈成了,你何时将路线等详细计划给我,小思就是你的人了。”
谢思面容有浅淡愠怒,咬了咬纤薄嘴唇凄然道:“干爷爷,您就这么把小思送出去了?”
陶八爷语重心长道:“你一直待在国色天香楼也不是个长久之地,女子嘛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归处,这些年干爷爷一直在给你留心,依你心高气傲的脾气,就愣是没一个合适的。这不,我看姬浔就不错,才情人品那是没得说,和你般配,最重要的是他用这价值连城的丝绸之路来换你,可见对你是一片痴心,我再阻扰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谢思虽然心中窃喜,但就如此被陶八爷当做货物交换出去,心中亦不是个滋味,有些失神地颓然坐下。
姬浔起身作揖道:“天色不早了,陶八爷我就先告辞了。明日我便将详细计划送到府上,还望陶八爷能让我带走谢姑娘。”
陶八爷笑道:“那是自然,哪日你和小思成亲了,定要通知老夫,老夫必定送上一份厚礼,小思,你送送姬浔。”
谢思失魂落魄地跟着姬浔往外而去。
陶轻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道:“义父,就这样将小思拱手相让?我们直接将此子拿下,轻侯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背对陶轻侯的陶八爷略微勾了勾嘴角,缓缓说道:“先不说与姬浔一同前来的老者是什么修为,单是姬浔自个就是虚丹境界,你真当赵少伯是吃素的?我敢保证府外已是埋伏了通宝钱庄不少高手,只要我们一动手,他们就会闯进来。”
陶轻侯怒道:“赵匹夫好大的胆子,敢派人埋伏在我陶府周围!”
陶八爷摆了摆手道:“哎,人之常情,商场如战场,要是换做我,绝对不会让姬浔走这一遭。我不是没动过强留姬浔的心思,只不过我再三思量,答应姬浔的要求一同合作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啧啧,日进斗金的财路就这么双手奉上,看来姬浔对小思是垂涎已久啊。”
陶轻侯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陶八爷继续道:“老夫附庸风雅玩玉不少年了,自认是对养玉极有心得。这人啊就好比玉石,不仅要有玉的润泽,还要留有石的冷硬那才是上品,姬浔这块璞玉慢慢把玩那才有味道。”
陶轻侯抱拳道:“轻侯明白,轻侯不会去找他麻烦的。”
陶八爷点了点头,却没发现身后陶轻侯眼神中凶光闪烁。
次日,一辆马车从陶府侧门进入。
半个时辰之后,两辆马车从侧门离开。
同一日,国色天香楼的花魁谢思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