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了乌衣巷口,虽说是巷但街道宽阔。
赵天佑率先走下马车,啪一声打开折扇兴致勃勃道:“小浔,快下来,到了永安怎能不来乌衣巷走一遭。你看看,这景象蔚为壮观啊。”
姬浔下了马车无奈道:“我可是听你说春风楼独树一帜,里头全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才来见识见识的。我很好奇你口中的幽兰是如何的色艺双全,才能让春风楼能够在这乌衣巷里站稳脚跟。”
赵天佑轻摇折扇,指点江山道:“春风楼的规模在乌衣巷中规中矩,国色天香楼那才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流金淌银的温柔乡。弟妹这么好说话的性子,你去个一次两次肯定不打紧,可惜你这身子骨不行。今日就先带你去春风楼听听曲子,能不能见到幽兰还两说,”
在这烟花之地被人说身子骨不行,正巧被勾肩搭背走进乌衣巷的两名男子听到,两名男子同时对姬浔投来报以同情的眼神。
姬浔被气笑道:“你不会说话就少说话,赶紧的前头带路。”
乌衣巷青楼繁多且扎堆,高楼绵延开去,层层叠叠的飞檐竟然堆砌出一种类似皇宫大内的气势。
国色天香楼就是其中翘檐最高的那一栋,足有八层楼,步步登天快活似神仙。
而姬浔此行目的地春风楼,就在国色天香楼不远处,更让姬浔觉得惊奇。
两人走在满是浓郁脂粉香气的街上,不断有来此寻欢的男子搂抱着千娇百媚的女子走进青楼,还有衣衫不整的豪客在妖娆女子的依偎下走出青楼。
赵天佑皮囊极佳衣衫鲜亮,一副花丛老手花钱如流水的冤大头模样。
而姬浔虽然衣着素雅,但临行前朱雅用一根价值千金的玉簪替姬浔束发,显得姬浔风流倜傥清俊非凡,脸上那道疤痕在夜色中更增添了姬浔的魅惑力。
各家青楼前站着的龟公和招揽生意的女子都已是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不断有龟公直接上来揽客,夸赞自家的姑娘是如何的水灵如何的善解人意,一些胆子大的女子挥着手中香绢,抛着媚眼,直接拿荤话勾搭姬浔和赵天佑,“两位公子,来奴家这玩啊。”
许多趴在二楼和三楼栏杆上的女子,瞧见风流倜傥的两人娇呼道:“公子,奴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吹箫,公子来品鉴一番如何?”“公子,奴家柔弱无骨,经得起公子鞭挞,一式仙女坐蜡,定能让公子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赵天佑满嘴花花道:“如此萧艺,他日定来讨教一二。”“呦,姐姐可会观音坐莲,与仙女坐蜡有异曲同工之妙。”
姬浔一脸无奈,在吆喝声和调笑声中走过了长长的街道,来到了春风楼前。
赵天佑咦了一声,奇怪道:“奇了怪哉,这春风楼灯火通明,怎的没有琴曲琵琶声,如此安静?”
姬浔也是有些奇怪,很快一名市井泼皮便解开了两人的疑惑。
泼皮大摇大摆地来到两人面前,看清两人的气度和赵天佑一身华贵穿着,立马悄悄收敛了倨傲神色,弯腰行礼
道:“两位爷,是要到春风楼找姑娘?”
赵天佑笑道:“你这话说的,来春风楼不找姑娘,难道是来找小相公?爷可没那癖好。”
泼皮压低嗓音道:“两位爷还不知道春风楼的事吧?”
赵天佑一愣旋即问道:“爷最近忙得很,刚刚回到京城,这里头有说法?”
泼皮面露难色,姬浔塞了一块银子到他手上平淡道:“我初到京城,麻烦小哥说说里头的门道。”
泼皮掂量了下银子分量,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两位爷,这事已是满城皆知。春风楼的姑娘都是清倌人不假,但若是有客人获取了佳人芳心,愿意明媒正娶回去,春风楼不但不要卖身契的赎金,还会送出一笔不小的嫁妆。这一手欲擒故纵的手段,可是给春风楼招揽了不少生意,可运气不好的是碰上了咱们国舅爷,国舅爷虽年过半百,但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且风流不羁。京城上下谁不知风流不羁的国舅爷喜好女色,生平不爱死物,再价值连城的贵重器物,也是说送人便送人,唯独嗜好收藏美艳女子。国舅爷呢向来只去国色天香楼,其他地方不是掉价么,前些时日约莫吃惯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口味,就到了春风楼。春风楼的魁首幽兰姑娘真正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眼高于顶的国舅爷顿时惊为天人。短短半旬砸下了上万两黄金,可幽兰姑娘该如何接客还是如何,国舅爷可不就恼羞成怒了嘛。国舅府已经放出话来,谁要是再到春风楼当那一掷千金的豪客,就是跟他过不去,后果自己掂量着办,加上春风楼不接皮肉生意可是得罪了乌衣巷大半的青楼。大家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凭什么你可以独善其身?这不,春风楼已是门口罗雀一个多月了。乌衣巷可是寸土寸金,估计再一个月春风楼就得关门大吉,国舅爷就可以不战。。。不战那啥?”
姬浔接口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
泼皮一拍脑门,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公子有学问。”
姬浔笑脸不变递出第二块银子,“小哥,照你这么说春风楼关门在即,那过了这个门可就没这个店了。咱俩进去估摸着也见不到幽兰姑娘,听一听其他姑娘的曲子也就当来过春风楼了,以后说出去也是一桩谈资,你说是这个理不?”
泼皮见两人如此识趣上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谄媚笑道:“两位爷,这几日也有阿猫阿狗两三只进去过,不是说您二位啊。二位进去听听曲,小半个时辰就出来如何?不然小的会难做。”
赵天佑一合折扇,丢给泼皮一锭小金锭,朝姬浔笑道:“走,进去瞧瞧。”
泼皮捧着金锭笑得合不拢嘴,像极了春风楼的龟公弯腰招呼道:“两位爷,里面请。”
春风楼大厅内,一名一脸愁容的美艳女子,时不时地朝门外张望。春风楼这一个多月生意惨淡,原本心急的自己还在门口招揽客人,却被那些市井泼皮气得半死,有些还要动手揩油。
幽兰姑娘发话后,自己便在大厅内守株待兔了。
忧心忡忡的女子再抬头,两道修长身影出现在女子的视线。
女子猛然站起迎上前去,
施了一个万福卖力介绍道:“两位公子大驾春风楼,春风楼蓬荜生辉,咱们楼里姑娘古琴、玉笛、萧、箜篌、筝、琵琶信手拈来,不知两位公子想听什么?”
赵天佑拿折扇轻轻拍打手心,随意道:“来春风楼自然是要听一听幽兰姑娘的琵琶。”
女子愣了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两位公子,幽兰姑娘一曲琵琶要千两白银,两位公子自然不缺这等俗物,不过不知两位公子是否听说过春风楼最近的事?”
赵天佑笑声爽朗,打趣道:“怎得?怕本公子付不起价钱,春风楼是这么做生意的么?”
女子生怕惹恼了两人,这好不容易开张的生意就让自己赶跑了,立马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实在是春风楼流年不利,招惹上一位大人物。两位公子若是只听其他姑娘的曲子,花费个几百两倒无大碍,这听幽兰姑娘的琵琶怕是要惹祸上身。”
姬浔一肘轻轻顶在赵天佑胸口,“别闹了,这位姐姐可是一片好心。”转头对着女子道:“这位姐姐不必担心,你所说的大人物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别看这家伙油嘴滑舌,家世背景可不差,听幽兰姑娘一曲琵琶的底气还是有的。”
姬浔说得如此直白,女子也就放下心来妩媚笑道:“两位公子来得巧了,搁在以往想要听幽兰姑娘一曲琵琶光有钱都没用,那得预约个十天半个月。”
女子领着姬浔和赵天佑来到二楼雅间笑道:“两位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去请幽兰姑娘。”
姬浔和赵天佑落座后,就有两名豆蔻年华的小丫头端着瓜果点心走了进来。
一个小丫头熟练地煮茶,另一个小丫头点起香炉,淡雅的香味弥漫开来。
两个小丫头不施粉黛,就像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看得姬浔暗暗点头,春风楼能凭卖艺稳站乌衣巷的一席之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环佩声响,一名容颜绝美,气质清冷的女子怀抱琵琶,步履轻盈走了进来。女子秀眉细长妩媚,额头中央点了一颗朱红色的美人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一对浑圆修长的双腿,姿态优雅丰姿撩人。如此动人尤物,浑身上下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气态,难怪国舅爷铁了心也要将幽兰弄进府内。
幽兰坐到一条早已备好的绣凳上,也不向姬浔、赵天佑两人打招呼,轻轻捻动琵琶弦,接着顺势一抹琵琶,清脆响起。
只见幽兰纤指如飞,琵琶声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犹如马蹄声、刀戈相击声、呐喊声交织起伏,震撼人心,尾声四弦一划后急伏,琵琶声嘎然而止。
赵天佑意犹未尽,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面无表情的幽兰正准备起身离去,眼角瞥见姬浔微微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样子。
幽兰站起身时,姬浔亦是站起,幽兰微微皱眉,出乎幽兰意料的是姬浔推了赵天佑一把笑道:“琵琶也听过了,可以走了。”
姬浔礼节性地朝幽兰点了点头便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