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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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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薛青作为师范类大学生,毕业后只能走上讲台,传道授业解惑,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但父亲居然扬眉吐气把她弄出教育系统,全市独一无二,还分配到自己喜欢的电视台,这可是石破天惊的新闻,轰动野川,毕竟教师是清苦职业,有光辉没实惠。薛青除了五体投地的佩服,还有对父亲护犊情深的感激涕零。因为父亲早就失却往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呼风唤雨的潇洒成为他昨日美好的记忆。她清楚父亲为她四处拜庙烧香,低声下气求菩萨拜神仙,这可是他当年最讨厌的活,可他做了,而且成功。薛青脑海里常常浮现父亲满脸倦容的神态,心弦轻拨,暖意洋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薛青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把她的婚姻大事摆上议事日程。按理,薛青才貌出众,找对象轻而易举,根本不用父母殚尽竭虑,但父母自有父母的考虑。事实上,薛青没有毕业,就成为众多媒婆关注的焦点。毕业工作,媒婆穿梭,薛家门庭若市,门槛踩得发烫。只是介绍的都是干部、富家子弟,父母深谋远虑,对这些候选者一概漠然。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父亲做过领导,觉得干部富家子弟总有些纨绔味道,浮而不实,心底有种本能的排斥,倒希望女儿找一个好学上进,笃实本分的平民百姓子弟。他知道女儿与洪卫是好朋友,却不知他们好到什么程度。他了解洪卫,对洪家情况也知根知底,其实蛮满意,所以到城南中学现场调研时,特地约洪卫周日到家吃饭。当然,他隐瞒了周日是自己生日的事实。

周日是个晴天,洪卫骑车从学校进城。一路上阳光明媚,卧桥凌波,涓水晓堤,柳絮随风。他欣赏着小城古朴古色,陶醉于晨露曦霭,心境怡然,满面春风。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他凝神而视,是父亲和张姨。父亲坐着轮椅,张姨推着他款款而行,温暖的阳光照射他们欢快的脸庞,两人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纯真。

“爸,姨。”洪卫放慢车速,缓缓下车。

“小卫,回家,姨烧早饭给你吃。”张姨亲切地说。

“不啦,到薛青家吃呢。”洪卫站在路边陪他们聊。父亲眉头舒展,慈爱的目光笼罩他。洪卫讲了一些耳闻目睹的趣事,三人谈笑风生,时而开怀大笑,惹得路人侧目而视。

父亲是快乐的,发自肺腑。洪卫为他的快乐感到欣慰,放心的告辞。

于一健、田菲菲已到,正在静候洪卫,薛父薛母带四个青年到附近的养和园。养和园是野川老牌茶馆,每天生意兴隆,人声嘈杂。喝茶是野川独特的人文风景,可谓全国独一无二,其他地方的喝茶文化只能望其项背。喝茶,并非只简单地干喝茶水,而是如同酒席,只不过酒杯换成茶杯。野川人有两大爱好,早上“皮包水”——喝茶,晚上“水包皮”——洗澡。汪汪水乡,到处是水,不仅滋润得水乡女子水灵水仙,闻名全国,而且与水有关的生产生活活动丰富多彩,野川人与水形影不离。不说农村水上运输兴旺发达,放眼市区,茶馆浴室星罗棋布,大街小巷,交织成一只巨大棋盘,充塞每一条街巷。野川茶馆忙碌异常,天一麻麻亮,馆主就起床点炉,蒸笼浇水,一会准备就绪,便有顾客临门,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七点左右,上些档次的茶馆便熙熙攘攘,高朋满座,一批批客人失望而归,只能到街头巷尾的小茶馆寻找空座。喝茶吃干丝——把百页切成细丝,用开水烫,用手勒,挤干水,放盘子里。烫些大蒜,切成短短条形,连同生姜丝、花生米等浇头一同倒入盘中,挖勺白糖,舀点香油,倒些酱油,用筷一搅拌,滑腻上口,香甜诱人的干丝便制作完成。品味清香的热茶,咀嚼爽口的干丝,相识或不相识人侃侃而谈,好不惬意。请朋友喝茶,客气的还煮干丝,摆冷盘,喝茶喝酒皆可。煮干丝即把百页配上佐菜调料,一同倒进锅里煮熟。冷盘品种丰富:红枣、黄瓜、香藕、生姜、花生米、蒜头、蘑菇、牛肉、香肚、叉烧……点心花色多样:肉包、菜包、豆沙包、糖包、馒头、花卷、烧卖……还有油汤油水的面条,味香汁浓。

大蒜百页开水烫,

大腿一跷心儿荡;

天南地北吹不够,

嘴儿嚼得油汪汪。

喝茶比喝酒随意放松,少了些拘束,又价廉物美,成为市民交流答谢的最佳方式,尤为受到青睐。特别是孤独老人,捧只茶杯,烫一份干丝,喝一口,搛一筷,有滋有味嚼几下,东南西北扯些闲话,磨磨蹭蹭混个上午,图个热闹,寻个充

实。

六个人吃得大汗淋淋,饱嗝不断。洪卫陶醉于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感觉暖意盎然,禁不住眉飞色舞。他喜欢茶馆的热闹,这份热闹是无拘无束释放能量营造的真实流露,绝非装腔作势的蓄意拼凑,在这里,每个人的身心都完完全全放松。吃完,大家兵分两路,薛家父母到菜市场买菜,薛青带洪卫、于一健、田菲菲回家。

四人打八十分,楚汉分明,洪卫配薛青,于一建配田菲菲。薛青早有准备,不仅扑克崭新,还买了不少水果、瓜子、话梅。薛青情绪极为高涨,每一张牌都让她声嘶力竭——出错一张牌,懊悔不已;出对一张牌,欣喜若狂。尖叫成为她的唯一发泄方式,宽敞的客厅里时时飘荡她高昂的分贝,没有停息,因为,她不是出错牌就是出对牌。

“薛青同志,请你关小音量,注意保护公共环境。”于一建板着脸,郑重其事地教训她。

“我的地盘我做主,气死你。”薛青并不买账,对他翻了个白眼,“警察同志,请你不要滥用职权,乱扣大帽。即使是噪音,我至多污染了自己的家,没有祸国殃民,算不上违法行为。”

“你这个警察也太没出息,女人的尖叫就能使你方寸大乱?如果遇到女流氓,岂不晕头转向,束手待毙?”田菲菲剜了他一眼。

“别跟我提女流氓。工作了一年多,枯燥无味,一直遗憾没碰到。告诉我,哪里有女流氓?让我见识见识,看看我的意志够不够坚强,能不能经受住考验。”于一建嬉皮笑脸。

“我告诉你,千万别外泄。”洪卫歪过头,故作神秘状,“女厕所!”

“精典。”薛青甩了牌,伏到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通俗。”田菲菲捣了洪卫一拳,面若朝霞。

“叛徒。你是男人队伍中名副其实的败类,禁不起女色诱惑,公然向同一条壕沟里面的阶级弟兄举起屠刀。呸,鄙视你!”于一建不屑一顾。

牌桌上唇枪舌剑,枪林弹雨。

薛青父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洪卫一甩牌:“帮忙去。”于一建和田菲菲立马甩掉牌,站起身,直奔厨房,倒了鱼、肉、蔬菜,热火朝天忙碌开。

桌边只剩薛青,抓着牌猴急猴跳,双手砸桌,双脚跺地:“不准走。赖皮,赖皮!”

一桌菜做好,众人围席而坐。薛青端上生日蛋糕,三人吃惊地瞪大眼,面面相觑。

“死丫头,就是不听话。不让你买,你偏买,让人家难堪。”母亲嗔怪道。

“这是我们四个晚辈合买的,祝爸爸生日快乐!”薛青对三人挤眉弄眼,轻轻揭开盒盖,一只鲜润的奶酪寿桃栩栩如生。

“薛伯伯,请你许个愿。”洪卫点燃蜡烛,郑重地说。

“祝薛青、洪卫工作再接再厉,生活快马加鞭。祝于一建、田菲菲心心相印,喜结良缘。”薛父起立,闭目,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言毕,睁眼,弯腰,嘴唇尖成圆形,“呼呼”吹风,蜡烛一支支熄灭,升起缕缕白烟。

“祝爸爸生日快乐!”

“祝伯伯生日快乐!”

桌上响起热烈的掌声。薛父坐下,大家有些迫不及待,香喷喷的菜热气腾腾。男士小酒盅,女士大茶杯,薛母一一分发。薛青噘起嘴,母亲换给她一只小酒盅,她才脸色转晴,得意地昂起头。

众人开怀畅饮,觥筹交错中,一片欢声笑语。于一建、田菲菲却愁眉不展。

“小于,小田,你们青年人应该朝气蓬勃,怎么死气沉沉,闷闷不乐?”薛父关切地问。

于一建内心的委屈顿时喷薄而出,满脸涨得通红,竹筒倒豆般噼噼啪啪说个痛快。原来,田菲菲父母仍然强烈反对她与于一建交往,并下了最后通牒,让她快刀斩乱麻,要么与父母一刀两断,和于一建远走高飞;要么与于一建一刀两断,与父母共享天伦。

“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呢?”于一建异常激动,“不就嫌我家父母地位低贱,门不当户不对吗?卖书不丢人,诚实劳动,合法经营,勤俭持家,不偷不拿。劳动致富,劳动人民最光荣。再说,父母成天与书打交道,耳濡目染,好歹也算知识分子吧,我也算书香子弟。”

洪卫“噗嗤”笑出声。

“严肃点。”薛青捶了一下他,自己却忍俊不禁。

“菲菲,我们苦恋六年。不说比翼鸟,不说并蒂莲,也不说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太酸!我是男人,威武不屈;我是警察,铁骨铮铮。头可断,血可

流,忠贞爱情绝不丢。你要挺直腰,坐稳身。如若相逼甚急,大不了演一出现代梁祝,变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周游中国,周游世界……”

“啊,好浪漫的爱情故事,太感人了!菲菲,我嫉妒你。”薛青夸张地双手抚胸。

田菲菲怔怔地盯住于一建,眼睛湿润。洪卫不笑,他想起雪儿,暗暗佩服田菲菲的勇气可嘉,也羡慕于一建有她这样的女朋友。

“年轻人,火气盛。心平气和,心静自凉,多与长辈沟通沟通,最重要的还是争取他们的谅解和支持。明天我与薛青爸去做做田局长工作,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好事多磨啊。”薛母劝解道。

“爸,你一定要帮帮他们,好吗?”薛青摇晃父亲胳膊,撒着娇。

众人目光转向薛父,他点燃一根红塔山,抽一口,长长呼口气,喷出一串烟雾:“终身大事,不可儿戏。父母用意,情有可原;儿女情长,也可理解。但绝非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还是要互相体恤,不必大动干戈,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他们贵为父母,仗势欺人,棒打鸳鸯,家都不让进,怎么计议!”于一建坐不住,站起来,双目圆瞪,双拳紧握,似要随时搏斗。洪卫拉拉他,他不情愿地坐下,从鼻孔轻轻哼了哼。

“好,我给大家讲一个戒烟的故事。”薛父若有所思。

“爸,你去年戒了一年,却经不住诱惑,又死灰复燃。”薛青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吹,别丢人现眼。”

“别打岔,你不懂。给我们启发大呢。”薛父绘声绘色讲起来,“前年春节,薛青妈痛痛快快声讨我,说我抽烟伤了身子耗了钱财,强迫我戒烟,我自然不服。她玩了一招欲擒故纵术,允许我抽烟,但有一个附加条件:我每抽一包必须向她汇报一次。为了说服我,她煞费苦心,我每抽一包,她就拿出一包烟钱存起来。去年春节,正好整整一年,她正式向我摊牌,搬出鼓囊囊一大包零钱,全是十元、五元、一元、五角、二角、一角的纸币硬币,只说了一句:‘这就是你一年从鼻孔冒掉的钱!’我望着堆成一座小山的钱,伤心得食不甘味,后悔不该如此浪费。于是,我痛下决心,从去年大年初一正式开始戒烟。今年春节,又是整整一年,我跟薛青妈说:‘我戒了一年烟,把我节约的钱拿给我看看。’她却说:‘哪有余钱?平时不注意就花了。’气得我七窍生烟。我抽烟还能节余那么多钱,不抽烟倒一分钱没余,你们说,戒烟还有意义吗?”

“有意思。”洪卫啧啧称奇。

“难怪妈不反对你了。”薛青大感兴趣。

“他倒有理了。”薛母哭笑不得。

“其实,任何事情无所谓对,无所谓错,角度不同,判断不同。小于,小田,心急喝不了热汤,一口吃不成胖子,遇到挫折一定要沉着冷静。我和田局长关系不错,私交甚笃,工作嘛我来帮助做。”

“谢谢薛伯伯。”于一建、田菲菲异口同声。

“不用谢,做什么事都要按部就班。”薛父笑眯眯望着大家,“今天先为我庆祝生日。”

“对,为爸爸生日干杯。”薛青精神抖擞举起杯。

“干杯。”洪卫、于一建、田菲菲一同举杯畅饮。

“小洪,个人问题进展如何?不要因为工作影响终身大事啊。”薛母热切给他搛菜,关切地问。

“没有。我爸的身体人人尽知,凭我家条件,怕是一辈子打光棍。”洪卫苦笑。

“小洪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天涯何处无芳草。”薛父眯着一双笑眼,“小洪,我给你介绍一个,薛青怎么样?标准的靓妹,男人一见,眼睛一亮(靓)啊。”

“对,近水楼台。”于一建拍手欢呼。

“好,郎才女貌。”田菲菲连声附和。

“撕嘴。”薛青满脸绯红,像一只熟透的番茄。她双手紧紧抓住田菲菲的两腮,用力一扯,田菲菲的脸变成一张漫画。田菲菲伸开两手,对准薛青胳肢窝一掏,薛青成了一条泥鳅,一扭身,松开手。

“我们是哥们,最好的哥们。”洪卫脸有些烫。他的眼光滑过薛青美丽的脸庞,她的目光羞怯投过来,四目相视,迅捷闪开,如受惊的老鼠。洪卫的心里居然涌出甜丝丝感觉。

“对,我们只是哥们,铁哥们。”薛青张开双手,张牙舞爪在空中乱舞,“不——准——乱——说——”

喊声震天,笑声连连,快乐冲破屋子,冲向浩瀚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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