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初上,露惹清晨。
秋雨蒙蒙,寒风瑟瑟,梅发县万人空巷,几乎是家家户户的老百姓都走出了家门,孩子们不再嬉戏打闹,妇人们不再八卦闲聊,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难以呼吸,大伙儿撑着伞默不作声的走在长长的送葬队伍之中,也许谈不上悲伤但绝不会是好受,县太爷韦章韦老爷子或许不是什么铁面无私名垂千古的青天大老爷,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他却是一个受人爱戴的好官,老爷子在任的这些年里,上到杀人放火打砸抢烧的惊天大案,下到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小情,就没有他照顾不到的,也正因如此,这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爷子在日复一日的这么折腾下终于是积劳成疾最终暴毙而亡,反正老百姓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其中隐情就无人得知更无从怀疑。
周三炮和宋大贤他们到梅发县的时候正赶上韦老爷子这边儿出殡,迎面撞上了送葬的队伍。
“好家伙,这是谁死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排场。”看着个个披麻戴孝的老百姓们,二狗子不禁心生感慨,然而下一秒他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改平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德性,刷一下就变了脸色,“难道说……”
“嗯。”周三炮点了点头,打头那人手中捧着的灵牌上面赫然写着韦章韦老大人的名字,二狗子跟宋大贤两个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是面如死灰,想当初二狗子在韦县令手底下当差的时候没少受到照顾,两人关系甚好,至于老宋那更不必说,他跟韦老爷子俩人简直就是忘年之交,所以在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两人都有着一种如遭雷击的那种感觉,唯有周三炮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不是说老道铁石心肠,只是他这种修行之人已经看淡了人世间生老病死,没什么反应反而很正常,也正是他这种置身事外的人才能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冗长的出殡队伍徐徐而行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宋大贤跟二狗子两个人刚刚下道避让,周三炮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举措。
“站住!”老道大喝一声,非但一点都没有让道的意思,反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般大马金刀的摆出了拦路的架势。
“你干什么?”老百姓们都懵了,听说过有拦花轿的可没听说过还有截棺材的,关键是拦路的还是一个老道,一时间都有点摸不着头绪。
“你们干什么?”老道丝毫没有退让,就
着对方的问话又反问了回去。
也许是周三炮的态度太过于强硬了一些,老百姓们当时就愤怒了,大伙儿心说我们这披麻戴孝的干什么还用问么,这人是有病吧,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众人并没有当场发作,这里面管事儿的还平心静气的解释道:“我们这是在送葬,都说死者为大,这位道爷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一条路出来,好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按理说这话说的就已经挺客气了,可是老道根本就是油盐不进,仍旧是一张臭脸摆在那里,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让!”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这时候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他这么胡搅蛮缠,当即就有人出声指责道:“都说了死者为大,我们要让死者入土为安,你再不让路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一大帮人呼啦啦的就把他围起来了。
“哼!”面对好几百人群情激愤老道昂然不惧的冷哼一声,一脸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欠揍表情,腹诽道:要是入土为安他可就真成死者了。
周三炮何许人也,龙虎七绝之一陈道歉的唯一传人,别的不说,起码在奇门术法上可以说的独占鳌头,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送葬队伍中的蹊跷,这里面必有旁门左道作祟,绝对不能让尸体下葬,只要人入了土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都没辙,所以他在这里拦着其实是想要就韦老爷子一命,可是老百姓们不明白这其中玄机,还以为他是来捣乱的呢,一个个都悲愤交加的对着老道怒目而视。
“你们不能过去……”到了这会儿饶是周三炮天不怕地不怕也有点怵头,刚要说明这其中缘由,话还没等说完,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先动的手,上来就是一大飞脚,正好踹在了老道的肚腩上,把后面的解释硬生生给怼了回去,场面一下子就乱套了,这一脚就像导火索一般,暴躁不安的老百姓们再也压抑不住愤怒,对着被围在中间的老道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周三炮都已经被打懵了,做梦也没想到这帮人说动手就动手,被打的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直哼唧。
不远处的宋大贤跟二狗子也傻眼了,刚才就看着老道跟那帮人好像在聊些什么,然后就被围起来了,再然后就被群殴了,被一帮男女老少混编的队伍揍得连滚带爬,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去拉架,饶是这俩货都会些功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架不住对面人多,尤其是不能还手,
一还手到时候更说不清,这会儿连老宋这张脸都唬不住人了,管你是哪的天王老子,只要帮着老道就是一顿胖揍,这小哥俩儿拼了命的生拉硬拽到最后好歹是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周三炮从暴怒的人群中抢了出来,然而老宋跟二狗子也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拎着一条大腿拖着哼哼唧唧的周三炮落荒而逃。
也多亏有个韦老爷子等着下葬,老百姓走不开,没人追上去,要不这仨货今天都得让人活活打死,尤其是周三炮,被打的就已经够呛了,回头又被宋大贤跟二狗子这俩货大头朝下拖着跑了好几里地,没直接气绝身亡就已经不错了。
总之三个人灰头土脸的好歹算是跑了,在城郊找了一个破庙暂避风头,只是由于这么一个意外的插曲,韦章韦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到底是让那些尊敬他爱护他的老百姓们怀着悲痛的心情给埋掉了。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周三炮这会儿哪里还有之前那副仙风道骨的派头,哼哼唧唧的就差没是撒手人寰了,他其实也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世外高人当的太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当时要是跟人家老百姓客气客气也不至于挨这么顿打。
老道的下场混得确实挺惨,但是宋大贤跟二狗子俩人其实比他还惨,起码周三炮还明白自己为啥挨打,可是这哥俩连自己为啥挨打都不清楚,有心想问问吧,老道半死不拉活的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哼唧谁也不理,那个惨样看得俩人谁都不好意思开口。
“要不咱们进城找个大夫看看吧。”二狗子最见不得别人受罪,捅了捅一旁若有所思的宋大贤建议道:“咱们进城吧,这荒无人烟的也不是个办法。”
“不行。”老宋摇了摇头,“这么点儿伤还死不了,你要是把他带城里去,万一被谁认出来那才是非死不可。”俩人这边正说着话,突然旁边破门板子上面躺着哼唧的老道腾一下子坐起来了。
“咋了?!”老宋跟二狗子都吓了一跳,也腾一下子跟着站起来了,只见老道手指他躺着的那块床板一个劲儿哆嗦,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见此情形俩人紧忙凑了过去,就看见门板上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宋大贤挠了挠头,他不怎么认字儿,但是二狗子却下意识念了出来:
“旁门左道,杀生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