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有种后宫叫德妃.2_第十四章 德嫔遭暗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宫里传说德嫔有身孕又染病的事,女人们眼巴巴看了几天,暗下诅咒的人不少。可德嫔硬是不吃药扛过来,三四天后伤风痊愈,人也渐渐精神。又过了四五天,太医再三会诊,确定德嫔娘娘有了身孕,但脉象很弱,都不敢说不好听的话,只是反复叮嘱德嫔要安心静养。

这十来天的工夫,皇帝只管在乾清宫里忙政务,除了慈宁宫的请安,几乎不踏足后宫,也不召见任何妃嫔。只有佟贵妃自己跑去乾清宫陪了一个中午,也不晓得说了什么,之后再没见面。而一心等待皇帝归来能多看自己几眼的,如温妃、宜嫔几人,天天在宫门前被西北风吹着,只把她们的心都吹冷了。

这日朝堂上提起了为太皇太后和太后再上徽号的事,玄烨也公开了说要大封后宫,如此自然要拟定册封的名单。皇贵妃无可争议,温妃或也再升一级,唯有四妃的位置有些争议,一时也没有个定数。话传到后宫,女人们便议论开,在嫔位的自然盼着能坐稳四妃之位,而那些贵人常在,也盼着能水涨船高。

正好是宜嫔做东请姐妹们在翊坤宫喝茶,七嘴八舌说起这件事,低阶的妃嫔们都恭喜宜嫔和惠嫔,说她们出身高贵又有皇子,必然是四妃之一。两人面上谦虚,只等旁人都散了,才私下关起门来说:“那个乌雅氏真真厉害,这个节骨眼儿肚子里怀上一个。怪不得缠着皇上在瀛台不肯回来,不弄出一个来她怎么甘心?一定是自知出身低贱,不多生几个,怎么和我们争。”

这话是宜嫔说的,惠嫔且笑:“好好的身子,伴驾总会有身孕,妹妹往后若能多陪陪皇上,也会有好消息。你的身子一向不错,从前虽不幸滑了一个,可五阿哥不是平安降生了吗?”

提起胤祺,宜嫔目色如死,又心痛又不甘,恨恨地说:“太后到底想怎么样,她这样生生断了我们母子情分,不怕遭报应?”

“嘘,小声点儿。”惠嫔紧张道,“这话不该你说的,你想要儿子,往后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宜嫔苦笑道:“怎么生?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我和哪个去生?”

“只要皇上在宫里,总会有机会。皇上心里也有分寸的,不然回来这么久了,德嫔有孕又生病他都不去瞧一眼?”惠嫔很是淡定,“上头有贵妃、温妃在,皇上能不顾忌吗?再者一整个夏秋,我就不信不腻歪,总会想见见新鲜的,皇上毕竟是男人嘛。”

宜嫔见她说得绘声绘色,知道惠嫔有法子,心里想求又不好开口。可一想到翊坤宫里冷冷清清的日子,一想到自己越来越走上昭妃那怨妇的路,心下一横便道:“姐姐帮我吧,我这翊坤宫的日子越来越冷清,连恪靖都不大哭了,夜里静得瘆人。”

“自然帮你,帮你也是帮我呀,总不能光看着德嫔一人独大。从前看着那个小常在乖乖巧巧的,真是想不到她会有今日。”惠嫔说这句时,有异样的神色,不知是恨是悔。唯一瞧得见的,大概就是不甘心。而这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被冷落的。

但这次的事,惠嫔却还是找了个甘心被冷落的来想法子。漂亮的女人最懂如何取悦男人,哪怕觉禅氏不爱皇帝,那年夏天能让皇帝对她专宠不倦,就一定有她过人之处。惠嫔久不侍驾,床笫间的事已不大晓得皇帝如今的喜好了,放眼宫里能问的,就只有觉禅氏。

隔日她往咸福宫来,候着温妃抱了八阿哥去宁寿宫的时辰。因整个夏天没少来咸福宫,门里的宫女太监都习惯了,一路引到配殿门前,只有香荷见了不大高兴,她晓得自家主子不喜欢惠嫔。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妃嫔间的等级尊卑也很严谨,再不喜欢惠嫔也不能得罪。夏秋之后瘦得比生八阿哥前还瘦的女人到底是接待了她,两相对坐,良久无语,惠嫔从袖笼里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她,笑着说:“瞧瞧。”

觉禅氏恹恹抬眸,瞧见桌案上一册《众香词》,只听惠嫔说:“里头收录的都是女人家的诗词,我想你会喜欢的。”她伸手翻开,将折角的一页打开,推给觉禅氏说,“你瞧瞧这几首,我读书少不大懂,觉得还不错。”

觉禅氏信手拿来看了几眼,默默念诵了几句,念得一句“枝分连理绝姻缘”,心中猛然揪紧,心痛得难以言喻。可惠嫔却更在她心门上插了一刀,幽幽道:“这个女词人沈宛,是江南名妓,卖艺不卖身,饱读诗书才华绝伦,又有倾国之色,多少江南名士追求不得。可她却突然在江南消失,如今在京城落脚了。”

觉禅氏茫然抬头看着惠嫔,惠嫔笑悠悠说:“你这一个夏天为了什么愁?我看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吧。就是这个沈宛,如今容若心头上的人。”

“沈宛。”觉禅氏重复这个名字,一个汉人女子的名字。容若极爱汉人的诗词音律,一个懂诗词的汉人女子,难怪他会喜欢。

“就是这个沈宛。”惠嫔叹息,“我一直纳闷儿你为什么不高兴,后来容若的事传开了,心想你一定是听到了。是啊,为了这个女人,他差点儿被明珠逐出家门。私自养在外宅里,不仅是汉人女子,还是个妓子,你让明珠怎么能容得?之前闹得天翻地覆,明珠夫人来我这里哭了两回了,我都没敢告诉你,怕你伤心。可你到底还是知道了,是听见了传言吗?”

觉禅氏恍惚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不在乎要不要说是温妃透露的,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她一直在想容若到底喜欢上了什么样的女人,现在听惠嫔这番描述,又见她的诗词被文人雅士赞赏编录,真真是才貌双全的人,这才会让他喜欢。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昔日朗朗书声犹在耳,年幼的自己跟着容若背诵《声律启蒙》,容若说背会了这些就能吟诗作对,容若说他喜欢诗词歌赋,与喜欢她是一样的。

而如今,他另有了喜欢的女子,那个女子会吟诗会弹琴,更有倾世之美。

“好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怀八阿哥前都不见这么瘦,温妃娘娘虐待你了?”惠嫔问着,伸手要摸觉禅氏的发髻,觉禅氏却倏然往后退开,神情恍惚地说:“臣妾很好,多谢娘娘记挂。”

一边又把书册推到惠嫔面前,故作镇定地说:“臣妾已经不爱这些东西了。”

惠嫔不勉强,拿起来随便翻翻又卷了卷,笑着说:“宫里没几个妃嫔爱读书,德嫔算一个,可她也不雅,我瞧着不过是哄皇帝高兴的。”说着抬眸看一眼觉禅氏,“可德嫔如今气势日盛,真真叫人烦心。她这都怀上第三胎了,若是将来越过我去,我们大阿哥被比下去,明珠在朝廷必然受排挤。他若失势,容若一定也不好过。”

觉禅氏目光冷冷转过来,但未言语。

惠嫔一手托腮,笑着说:“妹妹,这宫里数你最聪明过人,能不能帮帮我和宜嫔?”

觉禅氏摇了摇头:“臣妾久病,形容枯槁,哪里还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

那本《众香词》躺在桌上,惠嫔又将折角处翻开,纤长嫣红的指甲划过沈宛的名字。惠嫔冷然一笑:“明珠容不得这个女人呢,你说沈宛若有个三长两短,容若会怎么样?他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卢氏,若再失去一个,这心该彻底碎了吧?”

“娘娘?”

“你不帮我,我只能不让容若做出这样叫人笑话的事。明珠府少一些麻烦,我的大阿哥才多一分靠山。”惠嫔面上看似委屈,锐利的指甲却划破了纸张,沈宛的名字被戳烂了,她却笑意悠悠,“妓女而已,死了也不可惜。就可怜容若这个痴情人,当年卢氏去世他大病一场,这个沈宛再离了,我这做姑母的,可真担心他啊……”

“娘娘,他若真心爱沈宛,他会疯的,娘娘!”觉禅氏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似乎是太过激动,竟然一把抓住了惠嫔的手腕,那纤瘦的没了美态的手看得人触目惊心。惠嫔定一定心将她推开,正色道:“我可没耐心一次次求你一次次被拒绝,你拿鱼死网破威胁我,我可真害怕。可沈宛无所谓吧,一个妓女,又是抢走你心上人的妓女,没有了她,你该痛快高兴才是。”

觉禅氏眸中含泪:“可她是容若喜欢的女人。”

“你可真大方。”惠嫔冷笑,心里却十足高兴。她猜得果然没错,觉禅氏这个痴情女,哪怕为情所伤缠绵病榻,也会希望所爱的男人过得好。容若眼下要过得好,那个沈宛就必须好好的。

而她不会告诉觉禅氏,是皇帝出面摆平了两家的矛盾,是皇帝出面说服了明珠,是皇帝出面让这个沈宛继续住在外宅,所以明珠不会把沈宛怎么样。惠嫔也没真本事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但只要一句话,就唬住了觉禅氏这个痴情傻女。

“娘娘让我想想……”

“上次你也说要想一想,回头又不理睬我了。”惠嫔冷笑,“不过我还是要让你想想,可想的不是答不答应我,而是想想,怎么才能让宜嫔得到圣宠。你那么聪明,那么会揣测人心,去年久侍圣驾,怎么才能让皇上开心,你一定懂吧?就算不懂,也好好想想,明日我在长春宫摆茶,你来。”

“臣妾不想出门。”觉禅氏避开了惠嫔的目光,可惠嫔这一次真的不再松手,紧逼着说:“不想出门?那沈宛往后也别活着出门了……”

觉禅氏激怒:“娘娘,你在威胁我?”

“不然呢?”惠嫔将《众香词》往觉禅氏身上一扔,冷冷道,“我的耐心,我的笑脸,我的好言好语,早就被你磨光了,多少年了?”

撂下这句话,惠嫔转身就走。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人声渐渐静下来,香荷跑进来看主子,见她无声无息地流泪了,关切地说:“惠嫔娘娘又欺负您了吗?主子,咱们找温妃娘娘做主吧。您都在咸福宫了,凭什么叫惠嫔娘娘欺负呀?”

觉禅氏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摇了摇头,推开了香荷,从地上捡起那本《众香词》。呆呆地望了片刻后,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能为他做的实在有限,更不能害了他呀。”

香荷听得云里雾里,她哪里知道这个“他”是男是女,是惠嫔还是温妃。只是可怜自家主子,放着好好的日子又不过,夏秋以来日渐憔悴,再这样下去,命都要保不住了,又求她说:“温妃娘娘心好,您还是和温妃娘娘说说吧,别让惠嫔娘娘来烦您了。”

而这一边,温妃才抱着八阿哥从宁寿宫出来。近来她对太后侍候得比从前更尽心些了,因为觉禅氏教她,说皇上喜欢有孝心的人,德嫔就是任劳任怨地照顾着太皇太后,才有了连朝臣们都无可挑剔,甚至赞扬的贤德之名。皇上一样敬重太后,她现在慈宁宫插不进去,宁寿宫有当年钮祜禄皇后的旧情在,她不能轻易放下了。

这会儿从宁寿宫一路过来,远远走过永和宫时,她让轿子停了会儿,冬云凑过来说:“主子要去探望德嫔娘娘吗?六宫都在贺喜德嫔娘娘有孕。”

温妃却摇头,让轿子再行,冬云只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不喜欢见到我”。冬云也没敢多想,一行人匆匆又走了。

永和宫里此刻却很热闹,荣嫔、端嫔几人都来贺喜,大孩子小孩子闹腾得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岚琪也没嫌烦,不多久环春说做好了点心请公主阿哥们去用膳,孩子们才呼啦啦散了。荣嫔给岚琪端安胎药过来,看她皱眉头喝下去,笑着说:“你真是厉害,之前有病硬是不吃药,我当年都不如你。”

岚琪软软地笑着:“为了孩子什么苦都肯吃,也就只为了孩子了。”

端嫔却道:“谁不知道你伺候两宫辛苦。太皇太后七月里病一场,听说你连着几天没沾床,我们听着都唏嘘。这么些年了,竟是谁都未这样伺候过太皇太后。”

“当年钮祜禄皇后临终前,也是妹妹在伺候,这宫里再没有比妹妹更贴心的人了。”荣嫔夸赞着,心里却暗叹自己为了六宫的事疏忽了这些。她把六宫打理得再滴水不漏,也及不上岚琪在太皇太后跟前尽孝。现在想想当年钮祜禄皇后费尽心血也得不到上头的喜爱,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而她无意之中,竟走上了钮祜禄皇后的老路,近来连宁寿宫都不大去,一来六宫琐事实在烦琐,二来自己也淡了。

“我不过是会伺候人罢了,还有什么长处?”岚琪谦和,又看荣嫔,一时想起太皇太后叫她转达的话。可没头没脑地突然提起来实在太奇怪,还是决定找机会说。

那样巧的是,布贵人在边上笑着说:“万岁爷腊月里大封六宫,前日和戴妹妹说起来,说她也该封个贵人了,她傻乎乎地说不要,说不敢和我平起平坐。姐姐们说她傻不傻,难道不为七阿哥想想,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戴常在坐在一旁,脸上笑眯眯的

,这两年养在钟粹宫,越发出落得水灵,只是性子安静,为人也低调。虽然生了皇子,又跟着端嫔、荣嫔,如今也是宫里有脸面的人,可还如当年刚到钟粹宫时的模样,为人谨慎谦卑,难怪端嫔和布贵人都喜欢她。

荣嫔也道:“七阿哥一直在阿哥所,皇上若不把他抱给哪位娘娘养,孩子可不就要指望你这个亲额娘了吗?别傻乎乎的,皇上若给你恩宠封贵人,你就好好承恩,什么要不要的,还容得你做主?”

岚琪便在一旁趁这机会笑:“回头戴妹妹封了贵人,姐姐又封了荣妃,我这里挺着肚子,不能喝酒,你们记得把喜酒给我攒着,等我生了再喝。”

众人倏然静下来,都望着岚琪,荣嫔先尴尬地笑道:“封妃的事哪个说了算呀,你别勾得我高兴了,回头再落空了,我可要找你来哭啊。”

岚琪笑道:“哪个做主,当然是太皇太后做主。端嫔姐姐她们从瀛台回去后,我就天天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听见她与太后娘娘说起封妃的事,太皇太后说荣姐姐您自然是第一个。论子嗣论功劳,论这宫里的资历,四妃没有您,还有哪一个?”

荣嫔心里激动不已,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她有自知之明,出身低微是越不过的坎,真怕上头无视她这些年的付出。毕竟妃位有限,但凡来几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她就被比下去了。深知岚琪不是胡乱说话的人,她能毫无顾忌地这样说,必是板上钉钉了。

“恭喜荣姐姐……”

众姐妹都高兴起来,纷纷恭喜荣嫔。荣嫔赶紧让大家别张扬,毕竟还没有圣旨颁布,叫外人听去了就是笑话甚至祸端。话说回来,众人又问岚琪:“那你呢?若说子嗣恩宠,还有人比得过你吗,现在你又有了身孕,真正是最好的时候。”

岚琪只是笑:“哪里敢偷听太皇太后和太后说话,听见荣姐姐这句,我就高兴地跑开了。至于我呀,封不封都一样,皇上总说我笨,估计瞧不上我。”

众人便嗔她矫情,故意在这里显摆皇上疼她,说说笑笑打发了一下午的辰光。荣嫔离开永和宫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领着一双儿女回去后,便让吉芯慢慢准备礼物。她封妃之后少不得送往迎来,有的忙了。

她们散了,布贵人没走。本是端静缠着不肯走,母女俩慢了几步,岚琪索性留她继续说说话。姐妹俩也好久没独处,只因她跟着端嫔在钟粹宫日子过得好,岚琪不担心,难免也就少关心。

端静公主对着岚琪撒娇说会儿话,等盼夏把公主带走后,布贵人见岚琪要起来,搀扶她坐起身,慢慢走到窗下透透气。姐妹俩携手站在一起,布贵人说:“再过些日子,四阿哥就三岁了。日子可真快,我的端静都七岁了。”

岚琪感慨:“日子真是快得很,明年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出生好几个月了。有时候一觉醒过来,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还以为是场梦。”

“当年我们说的话,一句句都实现了。我看荣姐姐封妃,你也一定在列,皇上那么喜欢你。”布贵人轻轻拍着岚琪的手,“可我还当你是从前的姐妹,哪怕好久不见,知道你好我就安心了。”

岚琪笑道:“端嫔娘娘也是这样待荣姐姐的,咱们几个最有福气的,大概还是有能推心置腹的姐妹。且看惠嫔娘娘,这么多年看着她这里热络那里亲和,可没来由地,就觉得她孤独。宜嫔最可惜,好好一个妹子,就这么没了。”

布贵人唏嘘道:“那是她们自作孽。”想起一事又道,“你能防着惠嫔再好不过了。我们秋天回来后,就有人告诉端嫔娘娘说惠嫔夏天时常去咸福宫找觉禅氏。之后我们冷眼瞧着,还真是又听说了一两次。她也不知去做什么,大大方方的,都不遮掩一下。觉禅氏这个女人不简单,你要小心啊。”

岚琪笑道:“我小心什么呀?”

布贵人嗔怪:“你跟我装傻呢,现在你这样好,惠嫔不怕你有一日越过她?”

“我做什么对姐姐装傻?”岚琪很不在乎,拉着布贵人在一旁坐下,自信而淡定地说,“她能把我怎么样呢,我若有什么闪失,皇上会轻易罢休?即便真害了我什么,查出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何必自掘坟墓?只要皇上在,没人能伤得了我,即便伤了,也有皇上做主。可我若与她们针锋相对,也耍手腕对付她们,皇上就该厌弃了。她们怎么看我我无所谓,我在乎皇上怎么看我,吃亏是福,不就是这个道理?”

布贵人见她从容,也安心了,只是笑:“那也不能总吃亏啊。”

岚琪得意地说:“姐姐几时见我吃亏了?不正是什么好处都归我,才惹得别人着急?宫里头难听的话我也知道,其实她们真是多虑,我也不能一辈子年轻,十几二十年后,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在瀛台太皇太后和太后轮番给我说道理,还是她们看得透。”

“可照你这样说,将来皇上若移情,或对你像如今对荣嫔端嫔那样,还会不会护着你?”布贵人想到这一句,说出来难免凄凉,“有一日你不再得宠,她们欺负你,谁给你做主?又或者你不得宠,她们也懒得来欺负你了。”

“姐姐这话还真有道理,我看着眼前的好,自信皇上把我捧在心尖儿上,有他在无所畏惧,可有一日失宠遭嫌弃,现在说的这些,就都成笑话了。”许是孕中,情绪易受影响,岚琪面上稍有黯然之色,歪着靠在一旁,一手抵着脑袋,慢慢将这近七年的岁月回忆。

布贵人坐在她边上,暗暗有些后悔不该说这样的话,明明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何苦去想将来。

但岚琪静静想着,想起玄烨和她的点点滴滴,想起玄烨对她说过的话,想起那一方锦盒里的八字皇命,顿时释怀,复又灿烂地笑起来,对布贵人说:“早先就和皇上嘀咕过这几句,皇上说我瞎想,更对我说,别去想未来几十年的事,曾经不也没想过现在?要紧的是把眼前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反正从前也没有现在的一切,大不了二十年后重新归于平淡。咱们姐妹俩只管好好的,锦衣玉食的日子过着就是了。”

布贵人莞尔:“你就是性子好心胸广,你这样想我就安心了。”

此时端静又领着胤祚跑回来,六阿哥软软地伏在额娘怀里,听着端静姐姐叽叽喳喳说话。姐姐是说该胤禛的生辰了,她要送一件东西给弟弟。胤祚似懂非懂地听着,时不时含糊其辞地应上几个字。端静欢喜地揉搓弟弟说:“胤祚最乖了,哪里像胤祉呀,一天到晚和我们斗嘴。”

可偏偏胤祚被姐姐这样揉搓很不舒服,也不懂姐姐说什么,瘪着嘴竟开始哭。反把端静吓着了,惹得岚琪和布贵人很开心。说说笑笑一阵后,端嫔打发人来问端静公主和布贵人是不是回去用膳,娘儿俩这才走了。

之后胤祚也被乳母带走,屋子里才安静下来。岚琪舒口气,环春拿来氅衣给她裹上,开窗换气,又添置新的炭盆。岚琪瞧见炭盆里都是红箩炭,嗔笑着:“还说替我省钱攒银子,你们烧炭盆怎么用红箩炭,不该省着冬日手炉里用吗?快换了去,黑炭一样也暖和,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回头用得不够了,自己拿体己买不成?”

玉葵正好带小太监捧了一筐红箩炭进来,听见主子这样说,啧啧道:“娘娘真是小气得很,这点儿都要计较。您这几日伤风咳嗽,最怕烟味了,哪里能用黑炭呢?这些是奴婢们平日里攒下来的,堆得都无处放了,新的又要来。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另外赏赐的也不断地搬来。再下去,咱们不说拿体己的银子去买,该开铺子卖了,宫里哪位娘娘不够用,来咱们这儿算便宜些。”

这些话听得那搬炭的小太监都笑起来,岚琪嚷嚷要环春拧她耳朵,气呼呼道:“永和宫里到底哪个是主子,瞧见你们浪费,我还说不得了?”

环春却帮着玉葵道:“要紧的是您的身子,苏麻喇嬷嬷都来吩咐过,说您怀着身孕要紧,不必太拘泥规矩,一切东西都要用好的。烧几筐炭您都舍不得,说出去该叫人笑话了。”

岚琪却还是心疼,瞧着炭猩红地烧起来,还嘀嘀咕咕着:“多浪费啊,真拿去卖了也挺好的,今年过年的红包银子就有了。”

结果被环春、玉葵几人一顿笑话,说起红包来,环春提醒主子:“四阿哥就要生辰了,您是不是要送些东西过去?奴婢听青莲说,好些贵人常在们都来打听贵妃娘娘或者四阿哥喜欢什么,而且说是要大封六宫了,都上赶着巴结贵妃娘娘呢。”

“巴结贵妃?”岚琪觉得有趣,宫里的人都惧怕贵妃脾气不好,从前躲还来不及,想巴结也无处用劲儿,怎么如今都一个个主动送上门了?

环春笑道:“都说贵妃娘娘要做皇后娘娘了,大家能不巴结吗?”

“还有这样的传说?”岚琪浅浅一笑,她心里知道不可能,可也不便说出口。

不过环春也非随口胡说,这样的传言在宫里游走好些时候了。大抵分了两派,一边觉得贵妃必然要入主坤宁宫,另一边则觉得皇帝毫无立后之心。可就连佟贵妃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前程。那日佟国维入宫时也没说明白,兴许佟家的人最后还想向皇帝争取这个中宫之位。

但如今这光景,瞧的是佟贵妃能不能封后,而不是谁与她争后位。比起从前昭妃佟妃锋芒相对时,少了许多热闹。至于惠嫔宜嫔几人,更是不敢想什么后位,这一次能保得稳稳当当得到四妃之位,已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而说好了隔天在长春宫里见觉禅氏,宜嫔早早就来等,一直等到将近晌午就快没耐性时,门口才有动静。宝云来说觉禅常在到了,惠嫔看了一眼宜嫔,后者便笑悠悠对宝云说:“桃红在翊坤宫没过来,是在弄过年我要献给太皇太后的手绣万寿屏风。惠姐姐说你针线功夫也极好,这会儿我们姐妹几个说话不用你们伺候,你去翊坤宫里帮帮桃红吧。”

宝云知道她们是想赶自己走,不走反而尴尬,顺从地答应下。反正这长春宫里太皇太后的眼线,又不止她一人。

出门时正见觉禅常在进来,瘦得失去了光芒的女人,哪怕漂亮的首饰衣裳穿戴着,也没有往日的风采。宝云心想这样的女人还能帮什么忙?可她哪里能有惠嫔、宜嫔的心肠,自然是猜不透的。

这长春宫,觉禅氏还是头一回来,一路走着目不斜视,根本不在乎多看一眼宫里的装饰。要说她在咸福宫住了那么久,几乎没怎么去过寝殿以外的地方。还是从前在翊坤宫时被宜嫔郭贵人当宫女使唤,角角落落都走到了。

进门见两位坐在上首,觉禅氏恭敬地行了礼。起身瞧见宜嫔身上玫红色的衣裳,心里一跳,宜嫔竟穿着当初自己给她做的衣服。那下摆用金线压的黑色滚边,还是拿郭贵人用来装诅咒自己的道符的袋子剪开裁成,心中暗暗好冷,依着她们的话坐到了一边。

宜嫔乍见觉禅氏如今的模样,啧啧道:“你竟憔悴成这样了?我还等着见你进来时,眼前一亮呢。好妹妹,你何苦折腾掉自己的美貌?咸福宫里日子不好吗,要不要回翊坤宫来?”

觉禅氏浅笑:“臣妾本就没几分姿色,若真如娘娘所言,只怕早活不下去了。”

宜嫔被抢白,脸上很不好看,惠嫔在一旁劝道:“好歹是你曾经的主位,说话不能客气些?行了,咱们也不能多待,开门见山地说罢。想了一晚上你可想好了,如今要怎么做,才能引得圣上注目?”

宜嫔也干咳一声:“妹妹你若帮得我,将来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觉禅氏根本无所谓,目光直直地看着前头,也不往她们脸上瞧,仿佛不是在与她们说话,自顾自地就说起来:“娘娘们希望引得皇上注意,臣妾想了一晚上。如今有两件事是您二位能做的。一者前些日子传到后宫来,说皇上为了贪官大怒,判了绞监候,是大刑,可见皇上对于贪污行贿之事的厌恶。六宫之中必然也有这样的事,历朝历代不乏行贿后宫买官卖官的事,娘娘们若能查出一两件,或是六宫用度上何处有不干净的,在皇上面前必然是功劳一件。惠嫔娘娘一向管着六宫事,做起来不难。”

惠嫔颔首道:“查是容易,可这样的事投鼠忌器,需从长计议,还有一件是什么?”

觉禅氏这才稍稍看了两人一眼,仿佛是想看看这两个女人有没有胆魄,冷然一笑道:“那就是太子了。”

“太子?”宜嫔和惠嫔同时出声,更面面相觑。宜嫔绷着脸说,“你疯了,怎么能算计太子?”

觉禅氏知道她们是没胆魄的人,但还是继续说:“不是要算计太子,更不可能害太子,而是知道万岁爷最在乎太子,若在太子身上能体现二位的贤德呢?”

殿内

一时寂静,宜嫔和惠嫔似乎都在思量觉禅氏的话。而觉禅氏却有几分功成身退的轻松,淡定地坐在一旁,良久才听见宜嫔开口:“若说查宫内贪污受贿的事投鼠忌器,还是在太子身上花费心思最不可靠。皇上对太子极为重视,毓庆宫里的奴才伺候他,若有闪失都是连坐的。一个人犯错所有人受罚,我们去插一脚,万一闹出什么人命,自然我不是说太子,冤孽也太大了,不妥不妥。”

觉禅氏侧目看了宜嫔一眼,心中暗暗想,若此刻坐着的是郭贵人,她一定有胆子照自己的话去做。她们姐妹若能好好相处,何须让她来出谋划策,偏偏亲姐妹不和,反与外人为谋。

惠嫔也道:“的确都是能让皇上记住你我的好法子,可代价太大,若不成便是搭上自己也未必算得清。太子碰不得,如今他还是个孩子,若已长大成人,倒另说了。”

觉禅氏心中一激灵,再细细看惠嫔,她双眸中仿佛隐藏着巨大的欲望,因为欲望太盛,时不时会跃然而出。可她也好好地克制了,似乎在等待,正如她所说,等待太子的成人。

“妹妹费心了,劳你回去再想想可好,想一些不要大动干戈的法子。这两件我们姑且记下了,若之后真要做,再寻你商议。”惠嫔客气地说着,不像昨天在咸福宫里咄咄逼人,又问宜嫔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然后说不宜逗留太久,让宫女把觉禅氏请回去了。

觉禅氏走开,宜嫔兀自嘀咕着:“她怎么变了这个模样,温妃虐待她吗?从前在我们翊坤宫时,还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实在是可惜。”

“女为悦己者容,她无心圣宠,要漂亮脸蛋做什么?”惠嫔幽幽道,又取了面前的茶要喝,笑着对宜嫔说,“方才她说的什么,妹妹出门就忘了吧,咱们不必惦记做这些事。”

“忘了?姐姐也觉得都不妥?”宜嫔不明白。

“妥不妥当都无所谓,把她叫来这样坐坐,才是我的目的。不管她想出什么通天的法子,我也未必会采纳,何必费那个心机?”惠嫔冷笑一声,“我在上头眼里是什么状况,我自己心里最明白。长春宫又离慈宁宫最近,不等觉禅氏回到咸福宫,太皇太后那里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了。”

宜嫔心里惴惴不安,四处张望着,仿佛要从角落里找出一双双正偷看的眼睛,慌张地问:“姐姐不是把宝云支开了?”

“一个宝云是明着压制我的,谁晓得暗地里还有什么人?”惠嫔说话声音很轻,茶碗搁下的响声还是把宜嫔震了一下。她说着,“就你我这样热络几回,觉禅氏又来一次,上头就知道我们在算计什么了。光这样做,就足以引起万岁爷的注意,你且等两天,皇上一定来看你。”

宜嫔还是云里雾里地不明白,惠嫔却笑道:“皇上兴许还有些喜欢佟贵妃,毕竟是幼年就时常见面的表妹,情意与你我皆不同。可皇上怎么会喜欢温妃,她是钮祜禄皇后的妹妹,皇上最厌恶的就是钮祜禄一族。温妃又没生得倾国倾城,又无满腹诗书,皇上喜欢她什么?”

“姐姐的意思是?”宜嫔心有戚戚,她似乎懂了。

惠嫔凑近她,冷漠地说:“你若非要追求和皇上什么情意,那我也帮不了你。可我再了解皇上不过,为了后宫平和,为了他心上的人不被诟病指摘,他会做一些事来平衡六宫的一切。这些年佟贵妃和温妃一直如此,对你也一定是。你若要为此伤心,那也不必求什么恩宠瞩目了。总之万岁爷去翊坤宫,你就尽心伺候,让他看到你不至于厌恶。万岁爷若不来,你就只有等的命。只不过眼下等急了,咱们稍稍做些小动作,让皇上知道他疏忽了就好。”

宜嫔的身子微微颤抖,声如蚊吟:“姐姐是在算计皇上?”

“不然呢?傻妹妹,这宫里算计任何女人都没用,一样会老会色衰恩弛。算计了这个再算计新人,一辈子累不累?”惠嫔满面狡黠的智慧,还有在这深宫起起伏伏染下的冷血无情,哼笑着,“要紧的是如何把握住皇上。现在你还年轻,能生能养,十几年后呢?还打算和年轻的比这一身皮囊?那个时候,可就要为孩子们谋前程了。饶是你进宫几年了,还嫩着呢,咱们姐妹慢慢来。”

宜嫔怔了好些时候,才凄然痴痴地说:“照姐姐这样说来,皇上对我,真真是一点儿情意也没有?”

惠嫔长叹,恼她还看不清,但不便说话太重,只安抚道:“也许有呢,皇上待你也不错啊。姐姐的意思不是说万岁爷对你无情,而是说你若一味追求 情意,那不会有结果,我也帮不了你,你还不明白?”

“我懂。”宜嫔苦笑道,“其实我心里早就懂,做他的枕边人,最明白睡在边上的人究竟何种情绪。姐姐侍驾时,是什么光景?”

这却问住惠嫔了,她只记得自己还是惠贵人时的美好岁月,那时候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她也曾经幸福过,可这都多少年了,她还未老还年轻的身体,已经很久没被人碰过了。

“皇上来时,很少与我说话。刚入宫那会儿还挺新鲜的,常常问我在宫外的见闻。后来渐渐话越来越少,每次见面客气的几句话都一样,我都能背出来了。就是床上那些事……”说到床笫秘语,宜嫔到底脸红了,摇了摇头说,“不想了,我听姐姐的话,回去等两天。皇上若不来,咱们再商议。”

“也好。”惠嫔不留客,看到宜嫔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她心里冷笑也不便明说。等宜嫔走后自己起身要去歇歇时,但见心腹宫女喜滋滋地进来说:“前头传来消息,万岁爷领着大阿哥和太子一并几位世家子弟射箭,我们大阿哥拿了头名,太子还被几位世家子弟跃过了,听说皇上脸上很不好看呢。”

惠嫔很欢喜,心中念佛,口中说:“预备些胤禔喜欢吃的送去阿哥所,叫他不要太辛苦。”

一直以来,太子好学聪明,处处压制着兄长。大阿哥念书没天资,逼也逼不出来,可这孩子生来有力,喜好学武骑射。满人本就是马背上得天下,惠嫔深知他这个长处不会被书本埋没。皇上已拟定要亲赴卢沟桥迎接平定三藩的安亲王凯旋回朝,可见将来能震慑天下的,还是靠领兵打仗。朝廷里有明珠出谋划策就够了,他的儿子,必然要做大将军,手握兵权。

而这样的消息,也同样传进慈宁宫。太皇太后正拿着一把小剪子剪花枝,听苏麻喇嬷嬷一一说起来,笑道:“七八岁的孩子,看得出什么短长,惠嫔若因此沾沾自喜便傻了。玄烨今天一定因为太子表现不佳不高兴,哪里还能因为胤禔好而欢喜?她该低调些才对。”

可苏麻喇嬷嬷又说起今日觉禅常在去长春宫,惠嫔、宜嫔都在的事。太皇太后手下“咔嚓”剪断了花枝,皱眉看着苏麻喇嬷嬷:“她们几个窝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那个觉禅氏真真让人厌烦,你且派人盯着看。她若敢兴风作浪,就不必姑息了。”

苏麻喇嬷嬷应下,让宫女端水来伺候主子洗手。太皇太后坐回炕上,又想起一事,屏退了伺候洗手的宫女,对苏麻喇嬷嬷道:“你抽空亲自去宁寿宫一趟,告诉太后,她汉学不好,虽然皇子启蒙要紧,但不必让她自己费心或找人教五阿哥读书写字,放养着长大就成,将来进书房总有师傅教的。”

苏麻喇嬷嬷不解:“只怕万岁爷不答应。”

太皇太后摇头,缓缓道:“皇帝的子嗣越来越多,他还能在乎多少?他顾不过来的时候,我就该替他看着些。福临和玄烨幼年都不被父皇待见,可都成了帝王。所以那些不被父亲待见的孩子,不是更加要留神了吗?”

苏麻喇嬷嬷再无话可说,太皇太后深居慈宁宫,可外头的世界却一点一滴都在她心里。她时常自嘲要跟不上年轻人了,可往往随便一句话,都会把人问住,叫人无话可说。偏偏宫里的女人们却常常企图挑战她的智慧,四两拨千斤是极好听的一句话,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提起子嗣,如今宫里只有德嫔一人有孕,前几日太皇太后就叮嘱她要派人仔细永和宫里的一切。未免一些女人嫉妒生恨,眼下宫里阿哥公主多了,她们更可能无所顾忌。而岚琪这一胎从开始就不稳,任何闪失都有可能发生,绝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这一边玄烨领着大阿哥、太子回到宫中,奖赏了大阿哥优秀的表现,也毫不吝啬对太子的责备,罚他在毓庆宫闭门思过,想想为何骑射如此之差。这样一来皇帝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连大阿哥也不敢怎么高兴,领了赏悄悄就走了。

李公公几人在书房外头候了好些时候,才听见皇帝喊人,进来则听问:“太医今天去看过岚琪没有?”

“瞧过了,太皇太后嘱咐一日两回,太医们都尽心伺候着的。今日报上来说德嫔娘娘身子好转,这一胎应当保得住。只是三四个月里不要出门走动,这几日更是卧床最佳。”李公公细细禀告,他最近别的事都交给徒弟们盯着,就永和宫里的动静全都记在心上,备着皇帝随时问他,果然如是。

玄烨心情这才好些,搁下了手中的笔,见没有领牌子觐见的大臣,便换了衣裳往永和宫来。早有小太监过来传话,瞧见永和宫里没客人,让门前的人别惊动德嫔,不多时圣驾便到了。

玄烨进门时,正听绿珠在抱怨玉葵,说怎么又换了黑炭。玉葵气呼呼地说:“主子不让用红箩炭,说来了客人瞧见不好。永和宫里的用度太奢侈,外头人又该闲言碎语胡说八道了。”

玄烨听得有趣,两人突然瞧见皇帝来,也唬得赶紧噤声,玄烨则问:“永和宫里的炭火不够用?”

玉葵忙道:“娘娘素来节俭,并没有不够用的时候,倒是多出来许多。奴婢们觉得放着也是放着,娘娘如今有身孕,屋子里烧炭要用好的,少些烟火气,可是娘娘却怪奴婢们太奢侈。”

玄烨笑道:“你们很厉害,敢背着主子说她坏话?”

玉葵连忙自责,玄烨则笑:“就用好的炭,既然是你们攒下来的,怕别人说什么?别理会她,干活的也不是她,她若为难你们,就说是朕的意思。”

说话间里头的人已经听见动静,门前厚厚的帘子支起来,岚琪倚门而立,面上红扑扑的,见到玄烨很高兴,也不在乎他们在讲些什么,笑着问:“皇上怎么不进来?”

自瀛台归来,岚琪生病那几天两人也没见面,算算竟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本打算十月里都不见面,可玄烨终究没忍住。这会儿瞧见岚琪气色很好,实在放心得很,走上前握了手,可触手冰凉又让他不悦。岚琪知道要挨骂,立刻先说:“正在写字,手自然凉的。”

玄烨跟她进来,炕上铺了一桌的纸,环春赶紧要收拾,皇帝却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看。可又见岚琪走来走去地忙活,想起李公公说太医让她静卧,便虎着脸瞪她,指一指炕让她歇着。人家才笨拙缓慢地爬上去,一手轻轻捂着肚子说:“没那么娇贵的,皇上不要大惊小怪。”

玄烨却坐过来,担心地说:“怎么不娇贵,女人生子随时随地都危险,朕要悬一年的心。你若体谅,就乖乖听太医的话。环春她们尽心伺候你,你也不要总欺负她们,这样朕才能安心。”

岚琪笑得眼眉弯弯,被玄烨轻轻拍了脑袋说:“又傻乎乎地笑什么?”

只听她说:“皇上回回都是这些话,人家听第一个字就知道后头说什么。还不如好好看看皇上,近来胖了还是瘦了。”

玄烨不理睬她,拿岚琪的笔墨也写了几个字。她凑过来问:“皇上最近得了好墨没有,也赏臣妾几块吧。”

玄烨且笑:“是得了几块好的,可拿给你都糟蹋了,朕给胤祚攒着。”

此刻环春与紫玉端来茶点,听李公公说万岁爷一天没进什么,便把给主子吃的蜜枣燕窝也端了一盅。可玄烨不想吃甜的东西,要环春再去弄一碗面来。岚琪就坐在边上慢慢吃那盅燕窝,说是太后赏她的官燕,放着不吃就浪费了。

玄烨笑她如今越来越吝啬小气,岚琪说她要言传身教,不好叫胤祚将来养成胡乱挥霍的毛病。这些话也有道理,玄烨只劝她别太克扣自己。不多久环春送来一碗鱼汤面,鱼汤本是炖了夜里给岚琪吃的,见皇帝吃得香,吃絮了甜食的岚琪嘴馋,要环春也弄一碗汤来给她喝。

玄烨高兴见她胃口好,逗她在自己碗里喝一口。岚琪兴冲冲地凑过来,可才挨近碗口,突然觉得脑袋一片混沌。张嘴想对玄烨说什么,只觉得身子发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再后来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玄烨捧着碗,正等岚琪凑过来喂她喝汤,眼睁睁看着她身子软下去,闷声跌进了自己怀里。那一瞬心仿佛停止了跳动,玄烨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对于失去的恐惧。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信息全知者盖世双谐绝对一番五胡之血时代奸夫是皇帝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终末忍界你老婆掉了玄尘道途反叛的大魔王
相邻小说
三十六骑(全)商海局中局!修者无涯超脑(全三册)三岔口偷灵修真老千的巅峰(1-2)魔法传奇金牌投资人捉妖撞鬼
同作者其他书
世间始终你最好 金枝玉叶 宫檐 敢为天下舞 乾隆后宫之令妃传 有种后宫叫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