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小武跑到膳房,热火朝天的膳房中,沛流离左手忙着和面,右手忙着切菜,他双手翻飞,面在掌中如同玩物,刀法娴熟,菜叶如风中秋叶不断飘起落下,沛流离看着他,笑道:“小武,饿了吗?”
小武懒洋洋地倚着门,微笑道:“自从你来到膳房,胖和尚与瘦和尚每天下棋睡觉,可把他们两闲坏了。”
沛流离看着一边正在对弈的胖瘦和尚,已听出了小武的弦外之音,他回身道:“二位师父,徒弟就要离开了。”
胖和尚盯着棋盘,一摆手,道:“走!”
瘦和尚落下一颗棋子,尖着嗓子道:“快走!”
二人好像互相催促对方落子的速度,沛流离却已听出二人实则是在嘱咐自己快快离开去做该做的事。那件事他怎能忘记,虽然这几日他每天切菜和面,从早到晚,从不停歇,但他不是要一辈子在这里烧饭,他内心挂牵的是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阡陌,他夜不能眠,参悟佛理武学,只是希望能够早日搭救自己的妹妹。
今日,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无论对手有多强大,他都要去试一试,不停地磨练不但增强了他的意志,更赐予他无穷的勇气。
辞别了胖瘦两位和尚,又拜别了空空大师,沛流离与小武策马奔腾离开少林,他们谁都没有忘记三岔口前的那个约定,在那个漆黑的夜里,他们三个人拖着疲惫而满是伤痕的身体,在那里走上不同的道路,只为了今日回到那里重逢。
默默走了一路,沛流离都没有说话,话都在心中,可说也可不说,但事情摆在心中,他一定要去做。
当三岔口出现在他面前时,同时出现的是饶指柔的身影,他在那块刻有“三岔口”几个字的石碑旁站立着,就像一尊塑像,专为他而等待的塑像,饶指柔似乎已等了很久,而他会在自己赶来的时候出现,这点沛流离从未怀疑过。
沛流离翻下马背,他与饶指柔对视着,等不及听饶指柔说,他想从饶指柔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他只看到冷静,饶指柔的心是冷静的,他要求自己也一样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小武在二人身后幽幽道:“三岔口,看来这里注定是我们分别的地方。
”
沛流离转回身,小武的眼神依然神秘而悲伤,沛流离道:“你要离开?”
小武望着那条路,无限感伤道:“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去做。”
沛流离感叹道:“三岔口,注定分离,却也注定相聚。”
小武回望着他们,三人互相对视,眼神中没有不舍,只有每个人坚定的信念,饶指柔看着小武远去的身影,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倔强,他选择的那条路是通往流云山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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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流离与饶指柔并行走在那条永远不能忘记路上,那夜不停追逐的记忆是不可磨灭的,因为那夜的路没有尽头,而是延伸到远方,远方是他们不可预测的未来。
饶指柔终于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在哪里?”
沛流离道:“少林。”
饶指柔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之前沛流离就提到过他与少林的渊源,这些天他脑海中经常闪现沛流离与一群僧人在一起的画面。
他忽然抬起手顺着脚下的大路指向远方,问道:“你可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沛流离道:“京城。”
在少林的时候他曾无数次想到这个问题,他身体虽然在少林,但心却始终没有离开阡陌,没有离开饶指柔,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他们会在哪里。
饶指柔再次点点头,他道:“没错。”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那夜分别后我一直跟着黑袍人与阡陌,我总与他们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且试图寻找机会救下阡陌。”
沛流离打断他的话,道:“你做不到的。”
饶指柔又一次点头,这一点不可否认,他接着说道:“那黑袍人十分小心狡诈,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我只能一直跟随他,并且,我猜他可能与我义兄被害的事有关联。”
沛流离静静听着饶指柔的讲述。
饶指柔道:“我一路跟随他来到了京城,然后,那黑袍人进了皇宫。”
沛流离意外道:“皇宫?”
饶指柔道:“没错,起初我也十分惊讶,但事实确实如此。”
沛流离道:“说起皇
宫,我忽然想到二十四年前的事,除了那件事外,关于皇宫的消息我一概不知。”
饶指柔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事,皇宫这个词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但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不可避免要与这两个字打交道。
饶指柔道:“那里应该不同于江湖,对于我们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沛流离思忖道:“或许,我可以找到一个人打探一些消息。”
饶指柔很意外,道:“是谁?”
沛流离道:“你是否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师父生前为了给自己的义妹报仇,足足谋划两年,在皇宫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饶指柔眼中一亮,接过沛流离的话道:“但是最终计划并没有实施,萧皇后在大火中意外丧命,也就是说,当年安插到皇宫里的人至今还在?”
沛流离点头,目光炯炯,道:“当年师父曾多次提起那个人,他说自己愧对那个人,虽然他的计划没有实施,但那个人却已经不能全身而退。”
饶指柔揣摩着沛流离话中的含义,他方要开口,却听见沛流离道:“因为,那个人去做了宦官。”
饶指柔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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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繁华,自不必说。
第一日到达京城,饶指柔与沛流离绕着皇城转了一周,更惊异于雄伟的建筑与奢靡的生活,但眉头却也锁得更紧,因为他们已初步了解到自己面临的困境有多艰难。
这时沛流离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师父那次复仇要整整计划两个春秋。
二人在皇宫附近的时运客栈居住,二楼客房里,沛流离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饶指柔则坐在椅子上,他们都在思考共同面临的问题。
饶指柔道:“皇宫固若金汤。”
沛流离深吸口气,道:“所以说当年师父计划两年,却仍然不能完全掌握形势。”
饶指柔道:“我们必须找到破绽。”
沛流离停下步子,他伫立许久,道:“或许,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破绽。”
饶指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无论结果怎样至少都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