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涂龙斩夫妇格外兴奋,也许是因为落日弓大功告成,他们推杯换盏,完全将三位客人当成空气,兴高采烈间,涂灵姑娘站起身,举起杯,道:“恭喜父亲的落日神弓大功告成。”
涂龙斩点点头,他的眼中已有泪花,道:“我的心愿得到兑现了。”
涂灵安慰道:“已经得到兑现了。”
涂龙斩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道:“死而无憾。”说着一扬手,又一杯酒倾入口中,琼浆玉酿,不知是酒入欢肠,还是酒入愁肠。泪眼婆娑,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
涂龙斩自言自语道:“我今生只有两件事放心不下。”他眼迷离神,好似已经醉了一般。
饶指柔望着涂灵,道:“想必有一件是您的女儿。”
涂龙斩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道:“你说的对,灵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但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给女儿取名叫灵儿。”
饶指柔没言语,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涂龙斩长长叹息着,道:“因为那件兵刃,真是作孽啊!”
涂夫人急忙阻止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再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涂龙斩摇摇头,坚定道:“当年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我就是死也不足以谢罪。”
涂灵又给涂龙斩倒了杯酒,道:“父亲,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
看这奇怪的一家人,饶指柔仍是猜不透。这时,涂灵眼中含泪,向自己举起杯,道:“三位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哪来,也不知你们要到哪去,但既然你们在我家留宿,就是与我涂家有缘分,请喝下这杯自家酿的酒,与我们一起庆祝落日弓的完成!”
看得出涂姑娘的激动,烛光下,带着微微醉意,她的眼眸更加迷人,饶指柔举起酒杯,杯中苦涩的液体缓缓滑入口中。
他并不觉得这种酒好喝,酒本就是苦的,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喝这种东西,世界上总有这样多让你无法理解的事,就像面前这一家三口。
******
夜是冰冷无情的死神,无声无息地带走生命。
黎明是一名姗姗来迟的判官,宣告一切已经结束,夜魔已被驱走,只剩下美丽醉人的清晨,与死一般的寂静。
沛流离摸索着走出房间,饶指柔与幽若兰应
该还在熟睡,虽然他看不见,但感觉告诉他,此时东方一轮新鲜的红日正在升起,他再没有听到涂龙斩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是因为落日弓完成了,他也该休息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生怕撞到屋内的摆设,三日来他已对涂家屋内的布置有所了解,从自己房内走到外边应该说是轻车熟路。
但是,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意外,他向前迈出一步,竟撞到了一个东西!
他稍一慌张,便立刻镇静下来,缓缓伸出双手向前方探去,他感到面前的东西正在轻轻摇晃,终于抓到了那个东西,他的心在微微发冷,手掌传回的感觉可以判定是冰凉的布料。
沛流离的手向上试探,他的心越来越凉,终于停止了动作,却又转向下方摸索,他的双手各抓住一个东西,他沉重地叹息着,身上的冷汗渐渐渗出。
因为他的手中,是一双鞋。
沛流离缓缓放开手,这时,身后传来推开房门的声音,和一声尖锐的惊叫,他可以想象到身后幽若兰张大嘴巴的样子,他知道即使再强势的女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候,他听见幽若兰颤抖着声音道:“他们……他们怎么都死了?”
他歪着头,微微转身,道:“他们?”
幽若兰道:“涂龙斩,夫妇两个人。”
饶指柔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他似乎还比较镇定,道:“涂灵在哪里?”
幽若兰也想到这个问题,她连忙推开涂灵的房门冲了进去。
饶指柔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一夜昏睡让他方才起床时有些头痛,是不是昨夜的酒喝得有些多?但他还是想到向对面的墙壁上看了一眼,昨夜挂着落日弓的地方,墙壁洁白无瑕,就好像昨日的一切都是幻觉,但屋内明明挂着两具尸体,这又怎么可能是幻觉。
沛流离静立不动,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
饶指柔盯着悬在房梁上的绳子,若有所思道:“看起来像是自杀,所有挣扎都发生在吊上房梁以后。”
这时,涂灵的房间里幽若兰惊声道:“小六,你快来看!”
饶指柔闻声急步走入屋中,沛流离则守在外面,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皱着眉头回想发生的一切。
他听到屋子里幽若兰道:“这个人是谁?”
面前是一个蜷缩在床上的
女子,她的手脚都被捆绑起来,口中也塞满了东西,饶指柔用指尖轻轻在她的脸上一划,皮肤完好如初,他的双眉拧在一起,缓缓道:“这个人不是涂灵。”
幽若兰疑惑道:“那涂灵在哪里?”
身后,沛流离已经走了进来,他幽幽道:“就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了什么,饶指柔回头看着他,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分析出他即将说的话。
幽若兰反驳道:“可是,这个人不是涂灵。”
沛流离缓缓叹息着,饶指柔已猜到了他的想法,他证实道:“你是说,这个才是真正的涂灵,而这几日我们见到的那个是假的?”
沛流离点点头,道:“我们这几日只看到涂灵对父母嘘寒问暖,却从未听到涂龙斩亲切地呼唤一声女儿。”
饶指柔点点头,转而又提出异议,道:“可是,这样解释仍不能完全讲通。”
沛流离道:“我猜落日弓一定已经不见了。”
饶指柔道:“没错。”
沛流离道:“我们一直在等待落日弓的主人,却没有想到它的主人早已比我们先到。”
饶指柔道:“你是说我们见到的那个涂灵就是落日弓的主人?”
沛流离道:“她已经离开了。”
幽若兰正在查看床上涂灵的尸体,她冷冷道:“看起来这个姑娘已经被困在这里数日,身上被绳子勒住的地方已经淤血。”
沛流离问道:“死因是什么?”
幽若兰想起自己昨日沛流离的举动,自己如果不去阻拦他进入涂灵的房间,也许就不会出现今日的一幕,她羞愧地低下头,轻轻道:“颈项上有一道血痕,应该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沛流离自语道:“好恶毒的手法。”
饶指柔盯着沛流离,道:“正如你所说,涂龙斩没有亲切地呼唤过他的女儿,但他为什么没有对我们也闭口不言,这又怎么解释?”
沛流离想想道:“这就要问那个涂灵了。”
幽若兰道:“会不会是涂氏夫妇受到了威胁?”
沛流离苦笑道:“又何止是威胁那么简单,涂龙斩对我们只字不提,可见他对生已经完全不抱希望,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大!”
饶指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