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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真喘不过气来,挣脱开她的双手,猛喘了几口气。
她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完。那天晚上我们在茶座谈煤矿赔偿款的事,你父亲说宁武林有张字据可以证明他已经把股份转给了他,我不信,他就带我去酒店办公室。说实话,他当时带我去酒店,确实心怀不轨。他不但没有拿出什么字据,还向我提出过分要求,强行行事。我没有让他得逞,他说他绝不可能把补偿款分给我,一分钱也不给。我说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他说你告我也没用,我有证据。后来他确实拿出了一张有宁武林签名的字据,字条上写明宁武林以580万转让煤矿的所有股份。你父亲得意地告诉我,当时他跑北京和省城有关部门,已经隐隐感觉上面会出台一个补偿方案,绝不会就这样撒手不管。他有意识地制造机会让宁武林和那些吸毒的年轻人在一起,让他和他们一样染上毒瘾,消耗了大量毒资。他一次次地主动借钱给他,后来宁武林欠了他一大笔钱。你父亲突然断了宁武林的资金供应,被毒品控制的宁武林不得不与他签了份低价转让煤矿股份的协议。对这点,他没有声张,宁武林也没说,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舒子真你不要捏造事实,现在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知道是真是假?”马一铭道。
舒子真没有听她的话,自顾自讲下去:“当天晚上你父亲这话一说,就注定他的死期到了,他害了宁武林,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后来发生的事,与我向警方供述的基本吻合,不符合的地方是后面的几刀,你父亲躺在地上手捂着伤口,伤口不断地往外涌血,他祈求我不要杀他。你说我还会留他这条狗命吗?结果我一连五刀,砍死了他!”
她越说越冷静,脸部表情也趋于平静。
“那张字据呢?在哪里?”马一铭问。
“我杀死他后,把字据吞进肚子里了。”
“如果真有这张字据,父亲一定会告诉我,他不可能瞒着我。”
“你是说,他伪造了一张字据?”舒子真嘴角露出夸张的讥讽,“那他真是自寻死路了!”
“舒子真,真有一张字据吗?”
“你怀疑什么?”
“那天晚上,真是你说的这样吗?”她又问。
“你问这么多干吗?你怀疑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替父报仇吗?事情的经过就是我跟你说的这样。我故意杀死了你父亲,这个该死的老家伙!”
马一铭不知什么时候奇怪地没有了愤怒,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问:“舒子真,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跟我讲这事?”
舒子真凄凉一笑:“我不是跟你讲这事,也不是让你跟宁武林讲这事,我想应该是宁武林向警方举报这事。”
“舒子真,你……”
“举报一件凶杀案,宁武林就有立功表现,就有可能免于死刑,我刚刚从北京回来,向陈律师侧面咨询过。在我看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你以为宁武林会去举报吗?”
“我本来去见宁武林就是要跟他讲这事让他去举报,但就像你说的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去做,所以我见不见他其实并不重要。现在这事要靠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把这立功的机会放在宁武林身上,争取让他立功,免于死刑。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其余的事,就由你去完成。拜托了!”
马一铭怔怔地看着她。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她的目光凝聚成一条线,她的心轻轻地震颤着。
“这一年多时间,你到拘留所里探望女朋友比提审毒贩还要多,让你尴尬难堪了吧?”
……
“这次我恐怕不能像前两次那样安然无恙地出来。我跟你讲件事,如果遇到合适的女孩子,你赶紧去追,我们的关系,你不必顾虑。我们没有可能了。”
“后面那五刀,你是故意的?”
“你不是一直就有怀疑吗?”
“我……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女朋友,我比你想象中还要聪明。呵呵。不过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铁面无私,嫉恶如仇,你明明怀疑你女朋友有故意杀人的嫌疑,你却故作不知,没有追查下去。是吗?”
“当时我只是从你的举止表现和只言片语中觉得异常,偶尔跳出一些想法,没有任何证据。”
“如果有证据,你会抓我吗?”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证据,除了你的口供。”
“你是在提醒我吗?”
“你真的故意杀人?”
“没有证据证明我故意杀人的时候你偏偏怀疑,现在我自己都认罪了,你又不相信了吗?”
“我想知道,在天瑞大酒店,马奔腾手里真有那张字据吗?”
“我吞下去了。”
“真有吗?”
“现在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杀了人,应该偿命。我曾经以为可以逃避,但吉凶祸福天注定,逃也逃不掉!这也是我的宿命,我无怨无悔。只是,我要对不起你了,本来我以为在法国爱墙许下承诺后,我们会有崭新的开始,我也一直在为我们将来的生活做准备,我憧憬着我们的新生活,可是
因为我,幻灭了。”
“不会的,它一直在。我会憧憬会等待。”
“不不,还是我开头说的那句话,我们结束了。”
“你以为结束,就结束吗?就像你承认你有罪,就有罪吗?”
“莫非,我认罪了,我故意杀人,还能判我无罪?”
“你以为这样,对他就有利吗?你以为你牺牲自己就可以救他一条命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过他举报我杀人,我也承认我杀人,这还不够吗?这还不足以把他从死刑拉过来?”
“你太傻了。”
“我一直很精明,难得傻一次。对了,他们都好吗?”
“杨弘开还在总经理的位置上,也没有说要辞职了,不过他经常晚上在办公室里抱着一把吉他,边弹边唱,员工们反映很好,经过办公室楼下时故意慢下脚步听上几句。他们说没想到杨总吉他弹得这么好,歌也唱得这么好。谷采宣刚刚离开了易行,她要自己创业,她选择的创业是往互联网方向。”
“互联网?”
“她说她做过P2P平台,不知怎么对网络有了兴趣。”
“这倒没想到。李倩李助理呢?”
“她现在和白三博都是杨总的左右手,没想到她做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有规有矩。她说姜永姜总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她要在离他最近的距离守候着他。唉!也是个痴心人!”
“马一铭呢……”
“她在为宁武林的事奔走,她的目的和你一样,要争取为宁武林留一条活命。”
“她,其实也是个痴心人!”
“这个宁武林,真该死,让这么多人为他受苦受累!”
“你说,他会被判死刑吗?”
“你们这么多人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即使被判死刑他也应该感到值了,只是你们不值。”
“你的口气里好像充满怨恨。”
“是的,我不能不恨他!”
“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做。还是那句话,忘掉我!我们结束了!”
“你以为结束就结束了吗?”
“好了,不说了,说着说着又回到上面的话题里了。时间应该到了吧,你回去吧。今天之后,我不会再见你。”
“子真……”
“夏何峻夏警官,再见!”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冷得让人记忆深刻。
这一年冬天,除了寒冷的天气,还有两场轰轰烈烈的官司,让人记忆深刻。
许多年后有人提起,仍然感慨万千,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