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二十七年,冬月二十四,有雪。
京都府。
这天的雪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只是京都府的人们一早起来便看到门前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积雪掩盖住了,只是因为一夜没有清理,所以地面的雪还是白的,雪面还是平整的,只是偶尔有些早起做活儿的人们,走在街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了一串串细密的脚印。
卖菜的五婶儿,已经将自己起早从城南菜市口运过来的新鲜的蔬菜瓜果带到了自己的街边摊子上,这摊子是她昨天去京都府城建司那里租来的,以后她便可以在这里出摊卖菜了,也省着她每天推着自己的独轮车走街串巷的辛苦,若是运气不好再让寻街的府兵见到,那她今天一天的收益便也就没有了。
五婶儿的儿子前些年当了兵,被分到了西土城,那里驻扎着西北边军,当初的五婶儿自然是反对的,只是儿子说去那里的军饷会多一些,而那里也只是吃一些苦,并不会发生什么战事发生。五婶儿自然是拗不过他,便只好同意他去了。
只是几年过去了,五婶儿除了每年能接到儿子托人带回来的军饷,却始终不见到儿子的面,想来只是因为军队里不让随意走动,五婶儿便也就没有再问,只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儿子回来的消息。
自己儿子的爹死的早,儿子又去了西土城参了军,虽然每年都有些银钱被儿子托人送到自己手里,但终究只够糊口。
起先五婶儿只是替人做做针线活儿,只是人老岁数大,眼睛难免有些花了,便只好托人找了南城门的菜农阿官。
阿官是京都府周边村子里的菜农,每天卯时不到,便会来到京都府的南城门,等待着京都府里过来取菜的商贩。
为了方便京都府里的贵人们能第一时间吃到新鲜的蔬菜瓜果,所以南城门一般都是要比其他的城门开的早一些,起初便只是一些贵人家里的杂役过来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然后叫人再送到府上,只是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农贸交易的地方。
每天卯时,京都府南城门开
启,京都府外等候已久的菜农便会把自己新摘下来的蔬菜果子交给前来采买的商贩。
这天是五婶儿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固定摊位,将摊位上的雪扫清之后,便将采买过来的蔬菜摆了上去。
自己旁边的摊子是一家卖豆腐的,豆腐摊子的主人五婶儿自然是认识的,叫做许三。
这天因为下雪的原因,豆腐摊来的有些晚,等许三到这里的时候,五婶儿已经帮着把豆腐摊子的雪也扫了干净。
“五婶儿,今儿个来的这么早。”许三将自己的豆腐摆到了摊子上,然后在手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搓着。
“这不是第一天过来嘛,寻思着能有个好兆头。”五婶儿一边摆弄着摊子上的白菜萝卜什么的,一边和许三闲聊了起来。
五婶儿推车卖菜的时候,多少也是受着许三的照顾,本身都是同一个巷子里住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也就熟络,而这摊子被城建司收回去的消息也是许三告诉五婶儿的,这也让五婶儿有了机会,去城建司那里租下了这个摊子。
“今儿个下雪,估摸着出来的人也就少了。”
许三和五婶儿说完,再次搓了搓手,呵气成霜,冬月的冷风吹刮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细微的痕迹。
这时候许三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对五婶儿问道:“五婶儿,您儿子还没有回来呢?”
听到许三提起自己的儿子,五婶儿这心中倒是一沉,她现在最惦念的便是远在西北的那个儿子。
“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算来你家儿子去西北也有五年了吧。”许三掐算了一下手指,他记得上次见到五婶儿家的儿子,应该是在自己和秀儿的婚宴上。
“五年了,今年过去便有五年了。”五婶儿感叹道。
许三想了想,然后对五婶儿说道:“我远房表哥是咱们京都府的守备军,他告诉我明年开春,京都府的守备军要从各军中抽调满五年的兵丁,
不知道你家儿子什么意思,有时间五婶儿你托人过去问问,要是你家儿子同意了,我就托我远房表哥帮你运作运作。”
五婶儿听得大喜过望,京都府的守备军本就是肥缺,调人入守备军本就不容易,本来当初五婶儿的儿子是要进守备军的,但是因为他的资质不够,所以只好选了位于西北边塞的西北边军。
“若是能调过来那便是最好的了。”
五婶儿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这样一来,先不说守备军的地位如何,单是能时常见到自家儿子,五婶儿心中便是高兴的。
“也不用托人问狗娃了,我就替他决定了,”五婶儿眉开眼笑地对许三说道,“就麻烦你那个远房表哥帮婶儿问一下,这需要多少银钱,我好去凑一凑。”
当然五婶儿也不是糊涂人,知道许三提起这事儿,应该是能从中捞了些好处,只是若是真的如许三所说的那样,自己让他老了多少好处都是可以的。
许三自然也是这个意思,本来这事儿就是不骗五婶儿的,只是前几日在与自己那个远房表哥喝酒的时候,便听他说起此事,自己心中便留了心眼儿,想着和表哥从中赚些钱财,也好贴补家用。
酒醒过后,许三和远房表哥说了这事儿,那表哥自然也就答应了,说好了到时候三七分帐,否则许三此时也不会如此卖力不是。
本身听得许三提起可以让自家儿子调回守备军的事儿,心中便是高兴,甚至连自己的菜摊也没有再打理过,只是心中盘算着,向自己的哪个亲朋借些银钱,来把这件儿给办了。
就这样,五婶儿的菜摊到了中午也没有卖出一颗菜,只是偶尔有人路过,寻了寻价格,但是五婶儿心中装着其他事儿,报的价格也都是随口胡诌的,而且各个都是卖的高价,这样一来,摊子上的菜也就再也没有人动过。
午时刚过,因为早上的事情,五婶儿也没了心情吃饭,还是在盘算着自己手头上的银钱够不够这次运作的。
就在五婶儿愣神儿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来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