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模仿杀人
杀人计划一旦拟订,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实施了。
夏小白住在城东开发新区,而余子牛所住的长河路则在城西,从夏小白的住处到余子牛家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就算是开车,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为了方便实施自己的计划,夏小白当天下午就在同城网上寻找租房信息,在长河路距离余子牛家约二十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并且很快就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出租屋,跟她一同搬进来的还有那只从宠物店买来的白猫。自从上次白猫腿伤被陶玉仙治好之后,她就将其留在家里当宠物养着,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白丫。
晚上,她约了一位本地文友吃饭。这位文友曾经跟她一起出道写小说,三年前改行做编剧,写过两部不温不火的电视剧。听圈内人说,这个文友一直靠吸毒来寻找灵感,进行写作。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小白放下筷子唉声叹气地说:“唉,最近我感觉写小说越来越困难了,一直找不到灵感,有时候把头朝墙上撞得砰砰直响,也憋不出半个字来。被编辑催稿的时候,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文友立即把座椅往她身边挪了挪,凑到她耳边神秘地道:“小白,要不要姐姐传授你一个寻找灵感的秘诀,只要你用上我这招,保证不但能让你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而且还能让你感受到神仙般的快乐。”
夏小白立即来了兴趣,拉着她的胳膊说:“你有什么秘诀,快说来听听。”文友笑笑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独门秘诀啦,很多作家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写作的。那就是写作之前抽一点点白粉,让自己的大脑兴奋起来,灵感就会在你脑海里不断闪现,直接帮助你达到写作的巅峰状态。”
“真有这么厉害吗?”夏小白将信将疑。
“那当然,我的两部电视剧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我倒是也想试一试,”夏小白面露难色,“可是去哪里能搞到白粉啊?”
文友拍着她的肩膀说:“这样吧,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分上,我把我熟悉的那个卖家介绍给你。”她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捂着嘴悄悄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今晚10点你直接去鸡毛巷,从巷口走进去一百米,拿着钱在那里等着,到时自然会有人与你接头。”
夏小白又问了一下鸡毛巷的具体位置,文友简单画了张地图给她,说是在实验中学附近。晚上10点夏小白到了那里才知道,其实就是上次她跟踪陶玉仙买毒品的地方。
她在黑暗的巷子里站了一小会儿,果然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了,居然就是上次卖毒品给陶玉仙的那个毒贩。毒贩收了钱,递给她一小包白色粉末,一句话没说,转身快速闪入黑暗中。
根据文友在电话里的指导,夏小白自制了吸毒工具,不过她并不是自己要吸毒,而是让白丫吸毒。从买到毒品的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中晚让白丫吸三次毒。只三两天工夫,白丫就成功染上毒瘾,每到吸食毒品的时间,它就开始狂躁不安,在笼子里乱撞乱跳。以前她带白丫出去玩的时候,居然被那只从宠物店逃跑出来的黑猫给找到了,黑猫差点把白丫从她眼皮底下带走,从这以后她就把白丫一直关着。后来黑猫竟然还偷偷钻进她家里,想要救走白猫,被正在厨房做饭的夏小白一菜刀扔过去,斩下它小半截尾巴,黑猫负痛而逃,从此只敢在屋外叫唤白猫,再也不敢进屋骚扰。而自打白丫吸毒成瘾之后,就算将它扔在外面公园里,就算被黑猫骚扰,它也不会加以理会,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为的就是不错过主人给它喂食毒品的时间。
接下来她又给白丫喂食安眠药,通过几次试验,很精确地掌握了能让它一次昏睡一个半小时左右的安眠药剂量。
第四天下午,余子牛打电话给她,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不愿意登报道歉,那就只好上法院去解决了。
夏小白立即用诚恳的语气说:“余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抄袭您的作品确实是我不对,我愿意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我准备在省报刊登道歉启事,并且尽最大努力赔偿您的损失。”
余子牛听罢,语气这才缓和下来,说:“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过……”
“不过什么?”
“我草拟了一份道歉启事,但是还得经过您签字同意才能见报。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看一看?”
“行,那你拿到我家来吧,我马上看。”
“您家住哪里?”夏小白假装不知道地问。
“我家就住在长河路……”余子牛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还是别去我家里了,我现在在长河中学门口散步,你到这里来找我吧。”他显然留了个心
眼,不想把自己家的具体地址告诉她。
“行,我这就过去找您。”
夏小白将车开到长河中学门口,果然看见余子牛正背着两只手,在学校门口的空地上转圈子。她将小车拐到他身边停下,请他到车里详谈。待余子牛上车后,她将早已写好的道歉声明打印稿拿给他看。
余子牛掏出老花镜戴上之后,逐字逐句认真看了一遍,点点头,还算是满意,然后又掏出笔来,在稿子上修改了两个字和一处标点符号,这才将打印稿递回给夏小白。夏小白伸手接过稿子,忽然叫道:“哎哟,你干吗摸我大腿?”因为事发突然,她声调都变了。
余子牛吓了一跳:“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摸你大腿了?”
“你刚才明明摸了,还不承认?真是为老不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你胡说什么……”余子牛气得浑身发抖。
夏小白往腿边看一下,立即笑起来,说:“余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的猫在抓我的腿,我误会您了,真对不起!”
“哼,我这一世清白,差点就被你给毁了!”余子牛瞪她一眼,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夏小白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边不由得挂起一丝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一下播放键,录音机里立即响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声:
…………
“哎哟,你干吗摸我大腿?”
“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摸你大腿了?”
…………
录音效果不错,声音十分清晰。夏小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直到余子牛一步步走到前面拐角处,再也看不见影子,她才一打方向盘,掉转车头,谁知一个没留神,竟然蹭到前面经过的一辆自行车,骑车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夏小白吓了一跳,急忙下车将骑车人扶起。对方抬起头,她不由一愣:“是你?”骑自行车的人,竟然就是前几天在签售会上见过的少年文瀚。文瀚也认出了她,有点激动地叫出她的名字:“夏小白?”
夏小白又帮他扶起自行车:“怎么,你在这个学校上学啊?”
文瀚挠挠头,脸带羞涩:“我早就不上学了,现在正在工作。”他指指夹在车屁股后面的那一沓花花绿绿的广告纸,“其实就是派发广告传单啦!”
“刚才没撞到你吧?”夏小白上下打量着他。
“没有啦,小事而已。”文瀚拍拍身上的灰尘,跨上自行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的书我已经看完了,真的很好看,期待你的下一本书。我还有传单要发,先走了,拜拜!”他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跑远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夏小白摇头一笑,走回自己车里。
她回到出租屋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晚上7点,才爬起床吃晚饭。晚上7点30分,她给白丫喂食安眠药,白丫很快就趴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既然万事俱备,那现在就开始吧!”她手握拳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将昏睡中的白丫装进背包,背在背上,出门时没有开车,她选择了步行前往余子牛家。
长河路只是一条小街,又处在远离城市中心的西城区,入夜之后就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边的小店已经陆续打烊,几辆小车在街上呼啸而过,即便到了斑马线也丝毫没有减速。
夏小白看看手表,她走到余子牛家楼下时,时间是7点50分,与她计划中的时间完全一致。
她站在楼下抬头看看,五层高的教工大楼,只有一半左右的房间亮着灯,其他住户家里都是黑乎乎一片,一楼走廊和楼道里都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她爬上四楼,余子牛家的不锈钢防盗门及里面的木门都是关着的,屋里隐约传出电视机的声音。她轻轻敲一下门,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很快就打开,余子牛隔着防盗门的通风栅栏一看是她,不由脸一沉,问:“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夏小白笑笑说:“余老师,您在长河中学这么有名,我到学校随便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你住在这里了。”
“那你有什么事?”也许是今天在车里发生的“摸大腿”事件将他吓怕了,他隔着防盗门打量着她,眼睛里透着警惕的表情。
夏小白又拿出一张打印纸说:“那份道歉声明您不是做了一些修改吗,我录入电脑后又重新打印了一份,请您再看看。还有,您忘记在声明上签字了,报社说这份声明必须得您签字同意,才能见报。”
余子牛这才点点头,打开防盗门让她进来。夏小白拿出两只新鞋套,弯腰给自己套上。
余子牛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拘礼,我一个人在家,家
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地板也不见得比你鞋子干净。”
夏小白笑笑,没有说话。进屋后,余子牛随手关上不锈钢防盗门,但里面的木门却打开着。夏小白将打印好的道歉声明递给他,余子牛回身戴上老花镜,低头仔细看着。
就在这时,夏小白悄悄将大门关上。余子牛听到轻微声响,正要抬头看时,夏小白早已掏出匕首,但见寒光一闪,尖利的匕首就已经猛地扎进余子牛左边胸口。
“你……”打印的稿子从他手里掉落下来,余子牛睁大眼睛看着她,满脸惊恐之色。夏小白怕他张嘴呼救,蹿到他背后,用手捂住他口鼻,将他拖到后面的沙发上。
余子牛痛苦地挣扎片刻,很快就硬挺挺躺在沙发上不动了。夏小白这才松开手,探探他的鼻息,见他已经彻底断气,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她戴上白手套,先是擦掉自己留在匕首上的指纹和留在死者口鼻处的手印,然后就开始抓紧时间布置现场。
她在屋里找了一下,看见冰箱旁边有一个空啤酒瓶,于是拿过来放在沙发后面的桌子边上,一大半瓶底都悬空在外,再将昏睡中的白丫从背包里抱出来,白丫腹部早已用透明胶带绑好一个香烟盒大小的录音机。她将播放暂停键用粘在猫腿上的一张小纸片卡住,然后将白丫放在啤酒瓶旁边,甚至还用小半个瓶底压住它的尾巴。接着又将屋里的空调打开,将气温调到很低,挂壁式空调对着尸体呼呼吹着冷风。
这是她从陶玉仙那里学来的杀人诡计。如果不出意外,大约一小时后,白丫身体里安眠药的效力就会渐渐解除,它会从昏睡中醒来,只要她一拖动尾巴,那个半边悬空的啤酒瓶就会从桌子上掉落下来摔碎在地板上。只要白丫站起来走动,卡在录音机暂停键边上的纸片就会被扯掉,暂停键就会自动弹起来,录音机就会自动播放今天下午她在车里与余子牛的吵架声。
接下来,就是这个计划里最巧妙和最关键的一步。白丫醒来后,因为犯了毒瘾,无论它在什么地方,都会想方设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边,让她给自己喂食毒品。这样一来,她留在现场的一切作案痕迹,都让白丫给带走了。
屋里传出摔啤酒瓶和吵架的声音,至少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而这个时候夏小白早已回到出租屋,想办法确定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呼呼吹着冷风的空调会影响余子牛尸体的正常变化,干扰法医的检查,使他们无法精确判断出死者到底是死于晚上8点,还是晚上9点。
她在余子牛家里布置好一切,确认没有任何破绽之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抹布,把自己所有可能会留下痕迹和线索的地方都仔细擦拭一遍,然后脱下沾上了少量血迹的外衣,换上另一件干净衣服,最后扫视全屋,满意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门离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
她不由吓了一跳,以为是碰巧有巡逻警车在门口经过,呆立在屋里静听片刻,却发现警车居然一路呼啸着在楼下停了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跑到阳台往下一瞧,楼下停了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好几个警察从车里跳出来。
她急忙打开门,想抢先从楼梯口冲出去,可是楼道里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已经上楼了。
她吓得浑身发软,差点瘫倒在余子牛家的房门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五楼走下来一个人,居然就是少年文瀚,他腋下夹着一沓宣传单,看起来像是正在这栋楼里散发广告纸。
他听到外面的警笛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快上楼顶天台,那上面有晾衣服的绳子,可以从后面下楼……”他一面伸出半个脑袋探看着正在上楼的警察,一面低声对夏小白说。
夏小白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掉头往楼上跑去。
从五楼再往上爬,果然看见天台的门没有上锁,她拉开门闩打开门冲出去。天台很大,有居民在上面用竹竿支起三脚架,拉起绳子晾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其中最长的一根晾衣绳有十多米长,一头系在后面墙角安装避雷针的水泥墩上,另一头系在出屋面楼梯间的一根裸露的钢筋上,中间有一个用竹竿做成的三脚架支撑着,上面挂着几件女人的内衣。
她也顾不了许多,立即把系在出屋面楼梯间钢筋上的那一端解开,把上面的衣服扔到地上,将绳子从楼房后面放下去,刚好能垂到地面。她又把绳子系在墙角的那一头,重新在石柱上绕了两道,用手扯一下,那绳子是尼龙的,比大拇指还粗,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这时从敞开的天台门里,她已经听到警察在敲击四楼房门的声音,不能再耽搁了,她咬一咬牙,翻身爬出天台围墙,抓着绳子,慢慢向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