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窥凶
第二天,在陶玉仙身上又发生了一件让夏小白意想不到的事。
早上的时候,陶玉仙带着一猫一狗在公园里散步,走到太空漫步机旁边时,忽然“哎哟”一声晕倒在地。正在太空漫步机上锻炼身体的一个男人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又掐了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苏醒过来。
男人担心地问她怎么样了,陶玉仙说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抖索着掏出几颗药:“大哥,能不能帮我找点热水服药?”
公园里并没有饮水机,周围也看不到什么人,这一时之间哪里给她找热水去?男人左右瞧瞧,犹豫一下说:“那个……我家就在公园旁边,要不我扶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下,顺便给你倒点热水吃药。”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小事而已!”
男人扶着她从公园侧门走出去,穿过马路,走向对面一幢楼房。他打开一楼一间屋子的大门,搀扶着陶玉仙进去坐下。那一猫一狗也乖乖跟在主人身后。大约十几分钟后,陶玉仙已经恢复过来,一面道谢一面从男人家里走出来。
回到公园,离开那个男人的视线后,陶玉仙没有多作停留,带着猫狗脚步匆匆地回了家。从那急促的步伐里,夏小白完全感觉不到她是一个刚刚因身体虚弱而晕倒的病人。回想一下陶玉仙这几天在公园的举动,她每天都要站在扭腰器上扭腰摆臀锻炼好久,但目光却似乎一直在看着马路对面那栋楼。而今天这个帮助她的男人就住在那栋楼的一楼。
夏小白这才恍然大悟,其实陶玉仙根本不是在锻炼身体,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啊!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来头,陶玉仙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他呢?夏小白到那栋楼里去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基本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
男人姓聂,名叫聂国富,今年45岁,是一个长途货运司机,工作时间并不是很规律,有时出门运货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有时待在家里没活干,一闲就是两三个星期。他已经跟老婆离婚好几年,如今还过着单身汉的生活。
夏小白还想打听出一点更详细的情况,无奈左右邻舍跟他交往不深,所知有限,再也问不出更多信息。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夏小白只得躲回到自己停在巷口的小车里避雨。直到傍晚,雨才停住。陶玉仙带着猫和狗准时出来遛弯,刚刚雨过天晴,公园里人很少。她在公园里转一圈,正好碰见早上救过她的聂国富在跑步机上跑步。
聂国富瞧见她,一边擦着汗一边从跑步机上跳下来,迎住她,脸上带着笑意,正要开口问她身体怎么样了,谁知陶玉仙忽然冲上前,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
聂国富吓了一跳,捂着脸问:“你……你干什么?”
陶玉仙用带着哭腔的声调说:“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聂国富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陶玉仙越说越激动,又抬起手来要打他。聂国富这次有了防备,偏头躲过。陶玉仙一跺脚,捂着脸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不要说聂国富一脸莫名其妙地呆立在那里,就连隐身在花坛背后的夏小白也看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陶玉仙这是唱哪一出。难道她跟这个聂国富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纠葛?可是看聂国富的反应,完全不像这么回事啊。而且昨天陶玉仙在公园晕倒的时候,聂国富还救过她,如果两人真有什么关系,昨天就应该会有所表露啊。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那陶玉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她疯了,还是……
夏小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陶玉仙因为吸食毒品而产生幻觉,错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情人了?她心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前面还有一大堆疑问没有在陶玉仙身上找到答案呢,后面的谜团又堆了上来。看来这个陶玉仙,还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晚上7点多,夏小白蹲在麻绳巷一个拐弯的位置,正在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观察着陶玉仙家里的动静。几块
饼干还没吃完,就看见陶玉仙从自家楼道里匆匆走出来,不过这次却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就低着头,快步往公园方向走去。
夏小白看见她背上背了一个背包,颜色和款式都很老土,有点像小学生背的书包,她忽然心中一动,她拍到的那张照片里,陶玉仙从吴墨家楼道里走出来时,不就是背着这个背包吗?
她猛地站起身,已经预感到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连手里的饼干也不吃了,往地上一扔,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陶玉仙背后。同时她还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露出摄像头,想把陶玉仙的行踪录下来,以作为自己以后写小说的原始素材。
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起来,人们都躲在家里吹空调,公园里只有几个老太太在扭着屁股跳健康舞。陶玉仙从灯光照不到的花坛后面走过,从公园侧门穿出,然后又向两边瞧瞧,见小街上并没有行人,于是穿过马路,站在聂国富家的台阶上轻轻敲了敲门。
聂国富家里亮着灯,挂在外墙上的空调外机正呼呼运转着。听见敲门声,聂国富很快打开了门,可能是刚刚洗完澡,他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工装短裤。看到陶玉仙他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摸一下曾被她打过的那半边脸。
陶玉仙向他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解释今天下午自己的失礼举动,聂国富听了这才一脸释然地点点头。
陶玉仙回头张望一下,街道上路灯昏暗,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又向聂国富说了一句什么,聂国富似乎没有听清楚,身体前倾,凑近她想听得真切一些,陶玉仙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之类的东西,在他口鼻处捂一下,不过几秒钟时间,聂国富就靠着门框软瘫下去。陶玉仙一面回身四顾,一面敏捷地跨进门去,然后反手将大门关上。
夏小白躲在马路对面一棵歪脖子树背后,探头看着这一切,一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很想冲过去打开门看看陶玉仙到底在屋里对聂国富做了些什么,可是她又怕自己靠得太近会打草惊蛇,被陶玉仙发现。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陶玉仙先是从屋里探出头,看见大街上正好有几个人走过,立即又关上门,等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打开门,脱下套在鞋子上的鞋套后,迅速地从屋里走出来,并且用戴着手套的手反手将门带上。
夏小白躲在暗处连大气也不敢出,她发现陶玉仙身上的背包似乎瘪了下去,可以肯定原本装在背包里的某些东西被她留在了聂国富家里。
陶玉仙从侧门进入公园,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家里走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夏小白才敢从黑暗中跳出来,跑到聂国富家台阶上,用手推一下门,那门已经锁上,从外面无法打开。但门板与门框结合处却留着一道几毫米宽的缝隙,有一丝灯光从屋里透出来。她凑到门缝前眯着眼睛往屋里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屋子里,聂国富仰面倒在一张沙发上,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再往旁边看,沙发另一头的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只猫,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陶玉仙家的那只大黄猫吗?紧贴着大黄猫身边,桌子的边沿处还放着一只热水瓶,底部已经有一大半悬空在外,只要大黄猫苏醒过来轻轻一碰,热水瓶就会从桌子上掉下来摔个粉碎。大黄猫的肚子下面还用透明胶布绑着一个香烟盒大小的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夏小白见到命案现场这些巧妙的布置,心里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她看看手表,这时正好是晚上8点。她又退回到马路对面的黑暗处,耐心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果然如她所料,大约一个小时后,忽然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砰”的一声响,她知道那是大黄猫苏醒后碰掉了热水瓶的爆裂声,然后屋子里很快传出聂国富与一个女人争吵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
又过了两三分钟,厨房那边的小窗户里闪过一道暗影
,原来是大黄猫从防盗窗里钻了出来,它显得有点狂躁,差点一头撞到路边一个晾衣架上,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撒腿往自家方向跑去……
夏小白又在黑暗中潜伏了近半个小时,聂国富家里再也没有一点声响传出。她知道陶玉仙的杀人计划已经大功告成,而她也已经大致明白了陶玉仙诡绝的作案手法,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现场离开。
后面的案发经过,是夏小白从网络新闻里看到的。
第二天,也即6月3日早上,聂国富所在的运输公司老板打电话到聂国富家里,通知他出车,但座机没有人接,打他手机,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老板也没有多想,中午的时候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派一个员工到聂国富家里去看看。
那个员工来到聂国富家门口,看见屋外的空调机一个劲地响着,屋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敲了半天门也无人理睬,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趴到门缝里往屋内瞧了瞧,隐约看见聂国富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掏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在电话里骂:“猪啊你,给我打电话干吗,赶紧打110啊!”
110接警后,刑警大队的人很快就赶到现场,破门而入之后,果然发现屋主聂国富已经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死亡时间大约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6月2日晚9点至半夜12点,因为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影响了尸体的正常变化,所以法医短时间内无法给出更精确的死亡时间。
而之所以认定案件发生在晚上9点之后,是因为据左右邻居反映,当天晚上9点左右他们听到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热水瓶被摔炸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聂国富跟一个女人吵架的声音,那个女人好像还说了一句“你去死吧”。
正是因为这句“你去死吧”,让警方高度怀疑凶手就是这个跟聂国富吵架的女人,但是经过警方细致的现场勘查,并没有在屋里找到这个女人留下的脚印、指纹之类的任何痕迹。
网上还有好事者将聂国富命案拿出来跟前面发生的吴墨、宋朝阳命案相比较,发现这三宗命案无论是案发经过还是凶手作案手法都极其相似,都是先摔东西,然后吵架,再然后杀人,杀人后或开空调或放热水,用人工干预的方式影响尸体正常变化,给警方判定被害人死亡时间带来一定困难。凶手作案后清理过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凶手行事诡秘,无论是进入现场还是离开现场,都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有人据此大胆推测,这三起命案应该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但是警方对此持审慎态度,并没有急于并案侦查。目前警方正在重点调查与聂国富有过感情纠葛的女性嫌疑人……
夏小白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提电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浏览网上关于这三宗命案的各种传言与揣测。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揣测越多,说明案件越复杂,关注度越高,而她所掌握的真相就越弥足珍贵。
她甚至把网上的揣测都记录下来,准备写进自己的小说里,到时就用这些不靠谱的揣测制造假象迷惑读者。关于下一部小说,她已经决定以陶玉仙为原型,把这个连环凶杀案从头到尾写出来,写作大纲她已经拟好,凶手高妙诡绝的作案手法她也已经破解,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令人信服的作案动机。
陶玉仙为什么要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跟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她还会继续杀人吗?这些都是她要继续在陶玉仙身上去寻找答案的。还有一点,她除了要调查凶手的作案动机,而且还必须跟警方抢时间。如果警方先破案,她再写出小说,那就是拾人牙慧;如果她先写出小说,警方再根据她小说中提供的线索和思路去破案,那对读者的影响就完全不同了。
正好这时候责编米月打电话过来跟她商量两天后举办首场签售会的事,夏小白有些兴奋地在电话里跟她说了自己下一部小说的大致构思,强调这是根据现在正在发生的一起连环凶杀案写成的小说,绝对惊险刺激烧脑好看,当然其中的关键之处,她并没有对编辑加以明说。
米月听了之后不由得连声叫好,说那你赶快抓紧时间把稿子写出来,如果连警方都不知道谁是凶手,而你却在书里推理出了真正的凶手和令人拍案叫绝的作案手法,那你这本书想不爆红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