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景变幻,却永远少不了荒凉和萧瑟的意境。
三日过后,在离京城南郊百里之外,四名衣衫褴褛的平民正小心翼翼地趴在险峻的雄峰之上,惊恐地看着半山腰处正在发生的惨案。
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五名身穿描金虎纹黑袍,手拿精钢朴刀的壮汉就在尸体上抹干了刀锋上的血迹,嘴里呼哨一声,沿着蜿蜒的山路扬长而去。
直到完全不见踪影,山顶上的平民们才猛然松了一口气,互相间面面相觑。
“张……张哥,咱们还下去吗?”一位面容稚嫩的平民显然还沉浸在恐惧的情绪中,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
被称为张哥的男子大概三十多岁,皮肤蜡黄的跟干枯的面包似的,体格也矮小精瘦,在敞开的衣襟处露出了一大片排骨。
此时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惨死在半山腰的数十具尸体,直到发问的平民摇晃手臂才回过神来。
“再等等吧,我怕他们杀个回马枪。”
其他两位平民本想下山,可一听到张哥的话后腿立刻就软了,哆哆嗦嗦地挪到峭立的山石边,如同一滩稀泥般贴了上去。
果然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半山腰处突然闪现出两道人影,迅速钻进山洞四处查看。很快山下也跑回剩余的三名黑衣人,沿着山路一直往上搜索。
十分钟过后,毫无所获的五人重新汇合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下山而去。
“我滴妈啊,刚才真的好险。”年轻平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他为了减少声音竭力压制住呼吸,憋得脑袋发晕,直到黑袍壮汉走后才敢大喘气。
“谁说不是呢?”另一位平民也心有戚戚道:“要不是张哥选择的藏身处很隐蔽,今天可就是咱们的忌日。”
“都给我清净点!少说两句!”张哥眼睛通红,死死地盯住山腰平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浑身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栗。
他本名叫张元亮,是这座山洞据点的哨卫头领。惨案发生前他正带领三人在高处放哨,却没有想到五名异能者直接从山后绕来,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山洞里都是一些平民,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像是一群鸭子般被驱逐到洞口前的小平台,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一对杀一双,直至山洞空无一人,五名异能者才扬长而去。
要不是他足够机灵,迅速带领三人躲在一块隐蔽的山石之后,恐怕今日整座据点不会有一个活口。
良久过后,张元亮眼中的血丝稍退,回头扫视着惊惧噤声的众人。
“我们回山洞,看看还有没有活人。”他说完深深叹出一口气,心情沉重地迈步离开。
而其余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低着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数分钟后,四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闻着溢满鼻间的血腥气息,胃部几欲作呕。
张元亮一边捏住鼻子,一边顺势掐了掐鼻下的人中,率先镇定下来。
“杨平,你去点亮石壁上的照明火盆,别点太
多,两个就行。小马小敖,你们去洞外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只要有一口气就马上抬进来。”
“是。”三人各司其职,应声而动。
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就是杨平,他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消瘦、肤色暗黄,只要脱掉衣服,除了一副皮囊外就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简直是瘦到不忍直视。
不过他虽然是四人中最弱不禁风的一位,但个头却是最高的,点燃嵌在石壁高处的火盆轻而易举。
很快山洞就变得亮堂起来。张元亮瞥了一眼满是血迹的地面,径直走到山洞最深处,在某个角落的杂物堆里翻找起来。
一盏茶过后,洞外的小马和小敖垂头丧气地返回,和杨平肩并肩地站在张元亮的背后,默默地看着他翻箱倒柜。
“果然没有了。”张元亮暗暗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山洞据点为什么会遭此大难。
可正当他满心沮丧,打算收拢物资离开这里的时候,洞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惊得他立刻冒出一身冷汗,手足冰凉地立在原地,神情慌张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丝异响,几乎和张元亮同一个反应。他们瑟瑟发抖地靠在一起,神色惊恐地盯着一片昏暗的洞口。
而一分钟前的洞外,林允文无奈地单手捂住额头,一边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上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元虫交谈。
“真的不会再错了?”林允文已经近乎麻木了,他这一路被元虫晃点的不轻,可偏偏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主人,你要相信我,这次绝对不会出错了。”元虫的声音似乎也很委屈,像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甩锅:“我毕竟还小,探测的精度不准是正常的。更何况这里只有细微的火晶元气波动,找起来本就困难,只有距离足够近我才能精确定位。说起来都怪那只坏虫,要是多给我留一些火灵金液,我哪至于成长地这么慢?”
林允文瘪了瘪嘴唇,对元虫的辩解不屑一顾。不过他不在乎被元虫溜得团团转,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铺设虫蜗一事已经完成,现在海城至京城大约两千多公里的道路已经完全通畅。据元虫描述,只要不是碰到高级物种,类似锐足虫这样的低级虫族根本不敢靠近虫蜗五里之内。
林允文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毕竟虫族的高级物种哪有那么多,还恰巧卡在他为海城开辟的道路上?所以只要能驱逐数量众多的锐足虫就足够了。
本来他在事毕后打算直奔京城,可就在路过太行山脉的某座险峻峰峦时元虫突然叫住了他,说是有重要发现,所以他此行就是为了元虫口中的火晶而来。
所谓的火晶是天道复苏、元气凝聚的产物。经过长年累月的积蓄,某种属性元气会附着在一些特殊的物质上,从而形成高纯度的元气晶体。
一般火元气和土元气会附着在某种矿物质上,成型后变成火晶和土晶。冰元气会凝聚在深海,而木元气和金元气则一个汇聚于生物体,一个聚拢在有特殊力场的空气中。
虫族属火,所以对火晶的元气波动异常敏感,只是元虫的探测能力太不靠谱,让他围着太行山乱窜许久才确定了具体位置。
而就在林允文埋头登山之时,突然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令他的眉头陡然一皱。
强壮的身躯瞬间于原地消失,下一刻林允文就出现在尸骸遍布的半山腰小平台,看到血淋淋的场景后眼底飘过一丝冷意。
他已经捕捉到山洞里传来的几道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虽然由于距离的原因十分微弱,却令他微微放下戒备。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这里的幸存者,否则听到声响后早就该冲出来杀人灭口了。
果然,走入山洞后他立刻发现了四名形销骨瘦、浑身颤抖的平民,于是一边平静地打量对方,一边用余光扫视着整座山洞。
此时平民们也见到林允文的真容,发现不是刚才的黑袍壮汉后纷纷松了一口气,可大腿依旧是软的,心脏也在砰砰乱跳,仿佛已经抵住了嗓子眼。
四人中只有张元亮稍微镇定一些,心想既然对方不是伏虎堂的人,说不定今日还有一丝活路。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迈出一步,强忍着浑身发麻的感觉,嘴唇哆哆嗦嗦道:“这位……小兄弟,你是要来……杀我们的吗?”
张元亮的“杀”字一出,身后三人的小腿立刻打起了摆子,而小马最为不堪,身体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一般不停地发抖,最后一屁股瘫在地上,脑袋一片混沌。
只是一个“杀”字就把几人吓得脸色惨白,这让林允文立刻断定他们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做不出洞口平台处的惨案。
“几位请放心,我是来找东西的,并不是来杀你们的。”林允文耸了耸肩,嘴角咧开一副和善的微笑道:“洞口是什么情况?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张元亮闻言立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嘴角牵强地挤出一道笑容,声音磕磕绊绊道:“他们……是被伏虎堂的高手所杀,当时……我们几人就躲在高处的山石后面,亲眼目睹了这场惨案。”
其他人害怕林允文不信,纷纷点头附和。
林允文蹙起眉头,在暗暗嘀咕了一句“伏虎堂?”后语气疑惑道:“无缘无故的,伏虎堂为什么要杀你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为了我们手中的宝物而来。”张元亮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哀痛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坚持己见,苦劝头领丢掉这个烫手山芋。我们都是一群平民,根本不配拥有这等宝物,私自藏匿的风险太大了。可是头领心存侥幸,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此时其余几人也平复了心中的恐惧,七嘴八舌地插口道:“张哥,就算没有宝物,那群禽兽也不会留活口的。”
“没错,只要被发现我们就得死。最近食物紧缺,我们下山搜索的频率高了很多,而山下都是他们的爪牙,很容易被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其实我早察觉到不对劲了,就算没有宝物,咱们早晚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杨平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