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有一高台,盘坐着一名老僧,麻衣芒鞋,背后背着一个微微有些破旧的包裹,上了年纪的面庞上满是风霜。
僧人正是了缘大师。
老僧双手合十,那半垂于地上的白眉在阳州的风沙中吹动,阳州,多沙,苦寒之地!
陡然,老僧睁开了眼,望向前方,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看透了百态炎凉,看透了太多太多......
老僧又闭上了眼睛,轻声叹了口气,缓缓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天地间,传来阵阵黄钟大吕之音。
“佛曰:心在俗世中,不动不伤。”
“人曰:心在俗世外,不动即亡。”
“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世人皆苦!”
老僧坐于高台之上,轻轻开口,梵音响彻整片天地,他睁开了眸子看向东方,那是浦州的方向.......
“二十一州,苦海舟......”
..........................
“你醒啦?”
洛北浑身剧痛,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只觉得如针扎一般痛苦,浑身骨头如同根根断裂一般痛苦,可奇怪的是自己的骨头却又完好。
忽然听得耳边有一声女声,轻盈如水,悦耳!
洛北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面前有一女子,眉心上方浅浅有着细纹,呈淡淡的粉色,只是阳光有些刺眼,看不太清楚模样。
女子旁边还有一个老人,老人就在女子身后。
洛北挣扎着想要起身,刚想微微一动,顿时浑身便如同刀割开身上每一块肉一般钝痛!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干枯的嘴唇一张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你先别动,躺在这里,我去给你拿水。墨叔你在这里看着他......”
女子见得这个年轻人醒来,连忙将他扶靠在石块上,而后匆匆转身去旁边的溪流取水。
叫墨叔的老人笑了笑,轻轻点头道。
“小姐就是心善啊......”
自己小姐从来都是心地善良,见得路边的乞丐一定会亲自下车送给乞丐吃食,见得有人遇难也一定会施以援手相助,面前这个满头白发的青年亦不知道是小姐救过的第几人了。
老者眼中亦是有一丝惆怅之色,笑皆如此善良的心地,可是家族之人却不会如此啊。
目送着小姐纤细的身影,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善本好,只是却是生错了人家......
洛北轻轻转过头看着那个身影,而后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山谷看不清楚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身上的伤哪来的?自己是谁?
洛北细细想着而后脑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巨大的痛苦让
洛北几乎就要叫了出来,牙齿紧咬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终于那种疼痛感消失了。
冷汗早已经浸湿了后背。
洛北呆呆地躺在那个平坦的石头上,眸子望着天空,亦不知道想着什么。
老者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狰狞的表情,眸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却是看不出洛北身上有任何的修为在身,而后开口道。
“小子,你叫什么,家是哪里人?”
洛北本想转头看向老者,一番努力无果后,只得应声答道:“我......额啊...”洛北努力的回想,却仍然是想不出任何事,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老者见此情景,伸出手,而后便是一根银针没入洛北的脑上,顿时剧烈的痛苦缓解了一二。
洛北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老者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
老者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浑身伤痕的年轻人,而后伸出手轻轻把了一下他的脉搏,感受他体内的状况。
这一握,老者顿时满脸震惊之色,这个年轻人浑身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皆是损伤严重,看其来年龄甚至还没有及冠,体内生机竟是及其薄弱,寿元竟是只剩下了不到半年!
老者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是说不出口。
这时,女子端着一碗水轻轻走来,洛北已经适应了阳光,这才看清了女子,白衣、素裙,齐腰长发,光洁如玉的额头,小巧的琼鼻,一抹淡红的樱唇,最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的脸庞。
女子纤细的身影,一手提着白裙,另一手端着碗,迈着小碎步来到洛北身边,轻轻伸出手抬起洛北的脑袋,将手中的碗递到了洛北的口中。
洛北能嗅得女子身上淡淡的花草香,那是一种熟悉的草药的味道,但是却是想不出是什么......
蝶衣看着这个男子,身上的衣服破碎的不像样子,布满了血迹,一头白色的长发乱篷篷地披着,就像一堆稻草,掩盖住了他的半边脸。
拨开那脏乱的染血的白发,看不清楚长相的脸庞上满是泥泞,看着年龄应该不是很大,但是他的眼神很清澈,那双黝黑的眸子,纯净地仿佛能倒映出山谷上的天空飘动着的微小云朵。
自己同墨叔这一次来蝴蝶谷采药,就在碟仙河旁边发现了他,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洛北轻轻喝了几口水,润湿了那火热的灼烧感的嗓子,有些舒服。
“好些了吗?”
声音清伶如水,悦耳。
洛北看着这个女子,阳光下,空灵的山谷尽是鸟的叫声,轻轻嗅着飘着花香的空气,只觉得这一幅场景似曾相识。
“谢谢姑娘......”
洛北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尽管回想不起来任何事,但是洛北也清楚是她救了自己。
“不用担
心你的伤,墨叔可厉害了,什么都能治好的......你说是吧,墨叔......”
蝶衣笑着,眨了眨眼,勾起一抹很好看的小酒窝,而后看向身边的老者。
叫墨叔的老者苦笑了一下,面前的这个青年,只剩下半年可活了,怕是举世无敌的忘仙来也无能为力啊。
“小姐,这......”
“嗯?”
墨叔嗫嚅着,而后轻轻地将蝶衣拉在了一边,悄声说道。
“小姐,老夫也无能为力啊,这个年轻人只剩下半年可活了....就是这还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体内有一股生机在撑着......”
蝶衣惊呼了一声,樱桃小嘴微张,而后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捂住了唇,随后轻轻说道。
“真的只有半年吗,他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及冠的样子......”
墨叔无奈地点点头。
蝶衣沉默了一会,而后脸上努力的浮现出一抹笑容,转过身向那个年轻人走过去。
洛北躺在石头上,明明那个老者和女子的对话声音是那么小,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剩半年吗?
听得半年时间,洛北并没有什么恐惧,反而不知道为何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但是冥冥中他却总觉得有一些事情等着他去做,他现在还不能死。
蝶衣笑着走来,洛北望着眼前身着素衣的这个女人,看着她强装的笑脸,心里似乎有一丝莫名的悸动,似乎这样的笑容仿佛在哪里也见过。
“公子,没事的,莫叔说你的伤势过几天就会好了,墨叔可是最厉害的医者!”
洛北轻轻笑了一下,又是牵扯一阵疼痛,看着这个女子,明知道她在撒谎,可是就是不忍心拆穿她,可能就如她明知道自己在撒谎却依然强装着笑脸对自己一样吧。
“这是哪里?”
“这里是蝴蝶谷,浦州蝴蝶谷!”
蝶衣笑了笑,而后又问道。
“公子,我叫蝶衣,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北顿了顿,轻声说道。
“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那...嗯...我暂时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洛北强忍痛意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和白衣女子目光交叠在了一起,那一瞬,仿佛无限的温柔在空气中散发着。微风轻轻拂过,让洛北觉得无限的暖意在心中荡然而生......
蝶衣仔细的打量着洛北,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是却与平时见到的乞丐不同,他们身上会有很大的味道,可面前的男子虽然身上很脏乱,却是没有那种难闻的味道,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竹香味......
突然蝶衣眼前一亮,而后轻声道。
“那...我就叫你,小乞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