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童听得那和尚如此叫喊,不但没有因为这和尚毫无礼貌的喊叫而生气,相反,是快步走出大厅,和那个胖大的和尚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再看他们身后,站着好些人,有和尚有老道,还有一些身着劲装,腰悬兵刃的武士。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两个真情流露的人。
李超也更着众人从大厅走了出来,见韩山童如此高兴,心中诧异,这几个月他和韩山童朝夕相处,知道韩山童虽然算不上不苟言笑,但也绝对是个严肃的人。眼前这像乞丐多过像和尚的人,居然可能让韩山童如此失态,想必这家伙在白莲教和韩山童心中都有一定的地位。于是,李超也对这和尚留心起来。
韩山童哈哈笑道:“大和尚,好久没见了!怎么样,武功又进步了吧?”
和尚回答道:“洒家的‘金刚伏魔手’已经练到第八层了!教主有时间的话,和洒家过过招!”
彭和尚这些话如果听在一般的武林人士耳中,那就是相约比武的“邀请”,脾气不好的,马上就会和你动手过招;性情豪爽的,也会因为你这话,而坏了兴致。
相反,韩山童并没有因为和尚的这些话着恼,而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道:“那我可要见识见识!”
这时,周围的人也纷纷走上前来,向韩山童问好,韩山童见人多,便让李超招呼大家进大厅。
有了刘富通的前车之鉴,李超不敢乱说乱动,依足了江湖礼数,将众人让进了大厅。这大厅虽然宽敞,但一起挤进来五、六十人,显得多少有些拥挤。
刘富通见状便吩咐众人,除了几个首领进入内堂商议要事之外,其余的人在大厅吃茶用饭。
李超知道现在白莲教的高层差不多都到齐了,他们就要开个“碰头会”,按照自己现在在白莲教中的地位来说,是绝对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的,但是,如果现在不能进入到他们的决策层,那就没机会赶在他们起事前改变白莲教的命运了。
于是,李超便以退为进地向正被总多头目簇拥着的韩山童说道:“师傅,弟子刚刚入门不久,不便和众位前辈一起议事,还是和外面的师兄弟们一起用饭吧!”
韩山童一听李超这么说,醒过神来,连忙伸手拉过李超,说道:“好徒儿!来!来!来!到师傅身边来,这些都不是外人,都是你师傅多年的老朋友了,好好向你师叔师伯学习!”说罢,拉着李超走进了内堂,旁边自有丫鬟将韵芷带下去用饭。
众头目都没见过李超,不过见教主如此看重这个健硕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暗自称奇。这么做虽然不和规矩,但众人碍于韩山童的面子和威望,也就都没说什么。
旁边的刘福通见韩山童对李超如此信任,甚至破例让他参与教中会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超见计策得手,心中高兴,答应了一声之后,就退在韩山童身后,跟随众人,转过屏风,出了大厅,走过一段曲折的小径,进入了一座独楼。
这座独楼高三丈三,周围是一大片空场,任何人想靠近这里,必会被楼上的人发现,这里确实是个召开秘密会议的好所在!
韩山童众人走上三楼,一楼、二楼是供人休息的房间,三楼显然是个会议室,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几张长几和椅子之外,别无他物。韩山童和刘福通直接进入了首席,其他人按照在教中的职位高低,分两排坐了下来。由于李超是新人,只有旁听的份,所以只能坐在最末一席。
韩山童见众人都已落座,开口说道:“诸位,我向各位引见一个人!”说着,将李超叫到跟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名叫李超,沈洲人士。来!徒儿,见过各位师叔师伯!”说罢,一一为李超引见席上的众人。
紧挨着韩山童的,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这道士中等身材,身着灰色道袍,道袍虽是粗布的,但很是整洁一尘不染。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剑穗随风飘摆,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再往这道士脸上望去,只见这道士四十岁左右年纪,面目清秀,三缕长髯散在胸前,仿佛得道的仙人一般。
韩山童指着道士对李超说道:“这位
是四圣堂之首青龙堂堂主,真一道人。三十六路游龙剑更是名镇江湖!也是为师的多年好友!来见过师伯!”
李超向真一道人做了一揖,真一道人向李超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韩山童指了指坐在真一道人对面的大汉,说道:“这是我教白虎堂堂主傅友德!说起傅将军可是大大的有来头,他以前是朝廷汉军中的千户大人,统领汉军。后来弃暗投明,加入我教,专门负责训练教众!你们日后可要多多亲近啊!”
李超看着这相貌威武的大汉,心中一震,《明史》和其他的史料中确实有一位绝代猛将叫傅友德,据史书记载,傅友德早年间参加革命,刀马娴熟是个能争惯战敢于冲锋陷阵的将领,后来投靠朱元璋,平四川、定云南,为朱元璋立下了不世战功。
这个时代什么最珍贵?还是人才!
这样的猛将,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不过,像这种靠个人能力在某一领域有一定成绩的人,根本不是想韩山童那样好忽悠的,只有用你真实的本领折服他,他才会真心实意地向你投降,为你所用。
想到这,李超依江湖礼节对傅友德抱了抱拳,说道:“傅老师,您好!晚辈也读过几本兵书,有机会还要像傅老师请教!”
李超说这番话,可是大有深意。他并没有像他师傅那样称呼傅友德为傅将军,而是叫傅老师,虽然只是称呼不同,明摆着是否定傅友德在军事上的成绩,而且,叫他傅老师,还是因为他的辈分,挑衅意味十足。
众人一看这青年,敢当众落这傅老虎的面子,心想有趣,就都把目光集中在这里。
这傅友德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李超的弦外之音,他是个火暴脾气,这要是在平时,早就翻脸动手了,可现在碍于韩山童的面子,也只好暗气暗憋。
原来,傅友德曾受过韩山童的大恩惠,又感于蒙古朝廷对汉人的欺压,既而投靠了韩山童加入了白莲教,但这傅友德眼高于顶,除了韩山童,其他人谁都瞧不起。
众人在韩山童的关照下,不敢说什么,再加上傅友德加入之后,确实为白莲教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大家也只好对这骄傲的将军处处忍让。
在众人的“谦让”下,傅友德也越发的傲慢,但他对士卒和普通教众却是极好,不但没有架子,还和士卒们吃住在一起,虽然训练严厉了一点,但却深得士卒们的爱戴。是典型的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型。
傅友德这种个性,在中国历史上绝对不在少数。其中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三国时期的关羽,其温酒斩华雄、水淹七军的故事被传唱至今,他的文韬武略一直被后人所景仰,甚至被后世尊称为“武圣!”可关羽最后败走麦称,兵败被杀,和他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的性格,有着直接的关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刚愎自用和缺乏团队协作精神的人,虽称超然绝伦,但也终究逃脱不了兵败身亡的命运。傅友德充其量是个类似于关羽的优秀将领,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统帅,不过,如果好好培养一下,应该还是有一定发展潜力的。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傅友德是四圣堂排名第二的白虎堂堂主,平常就骄傲的很,哪受过这气啊,当场就想发作,但李超毕竟是晚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大手一拍桌面,狠狠地说道:“小兄弟,有机会我们要好好较量一下!”
韩山童知道傅友德的脾气,心中暗怪李超不懂事,但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连忙接过话头,说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才是!”
傅友德虽然骄傲,但对韩山童却是很尊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李超趁着韩山童没注意的时候,大有深意地向傅友德笑了笑,这个煞有介事的“微笑”,让傅友德很是难受,傅友德暗自下定决心,早晚要让这个小子尝尝自己的厉害。
接着,韩山童向李超介绍了,那个在门口和自己热烈拥抱的和尚。原来这个和尚是位列四圣堂最末的玄武堂堂主彭莹玉。
彭莹玉这个名字,李超很是熟
悉,在《依天屠龙记》中五散人之一的彭和尚,就是叫这个名字,可能就是这个人吧。
李超为人豪爽,好交朋友,彭莹玉虽粗鄙,但却是个直来直去的好汉子,李超有心交他这个朋友,到是对他十分客气。
坐在彭和尚旁边的,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见韩山童和李超走到这一席,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
李超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只见此君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比李超要高了半个头,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张,虽是文士打扮,却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
韩山童介绍道:“这位是弥勒教的执法长老邹普胜。徒儿过来,见过师叔。”李超两人互道久仰。
李超心中奇怪,这次很明显是白莲教的高层会议,刘福通地位特殊,有他参与也没有什么关系,但眼前这个邹普胜为何可以参与进来,真是奇怪,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师傅。
他哪里知道白莲教和弥勒教的渊源啊,原来,刘福通幼年的时候,就拜在韩山童父亲门下,和韩山童一起学艺。两人义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后来韩山童即位成了白莲教的教主,刘福通则成了副教主,过了四、五年,刘福通在韩山童的支持下,创立了弥勒教,并广收门徒。
刘福通的弥勒教,并非脱离白莲教的组织,而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白莲教和弥勒教通气连枝,每次白莲教有什么事的时候,弥勒教都是鼎力相助,两教的教众也是亲如一家人不分彼此。
引见完毕,韩山童和李超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韩山童在首席坐定之后,朗声说道:“各位兄弟,这次召集大家来商议起事的具体事宜,还请大家各抒己见!”
傅友德首先开了腔,“蒙古朝廷的势力,大多盘踞在北方,而且北方多平原,蒙古军队能争惯战,如果在北方起事,恐怕成功的机会比较渺茫。在长江以南,多是山地丘陵,蒙古军队行军不易,且实际控制南方的,只是当地世家大族,朝廷也只是派了一些所谓官员到这里来,做象征性的统治。我们在南方起事应该比在北方容易得多!”
他说完这些话,席上的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真一道人接着说道:“南方物产丰富,军备粮饷的供给应该没多大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再联络到几个有影响力的世家豪门,那对我们的大业将是事半功倍!”
“对!对!对!”彭和尚那粗豪的嗓音打断了真一道人的讲话,真一道人修养极好,只是笑了笑,丝毫不以为仵,“老道说得有理!江苏的张士诚,急公好义,在江湖颇有侠名,前些日教主前往江苏,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
韩山童叹了口气,将自己前往江苏和怎么收李超为徒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有的说那些名门正派是民族的败类;有的说事关重大不可轻下断言,一时间房间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傅友德那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蒙古鞑子不习水战,我们还可以联络方国珍,万一事不可为,我们还可以远遁海上,再事机而动。”
李超听傅友德这么一说,心中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未求胜,先谋败,这才是一个合格将领应该具有的素质。
一直没说话的邹普胜,忽然开口说道:“方国珍,海盗尔,不足于谋。而且如果想海遁,那要先在陆地上打开一条路才行啊。要么是江苏的张士诚,要么是福建的陈有定,浙江有鞑子重兵防守,依在下看,联络张士诚事在必行!”
众人纷纷称是。
李超听众人一致要求联络张士诚,心中暗叫不好,于是,长身而起,鼓动丹田之气大声说道:“各位前辈,晚辈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李超这句话,是用真气喝出,声震屋瓦,众人的目光立时聚集在他身上,大家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子也就是二十左右岁的年纪,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武,内力也不会如此深厚啊?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韩山童见是李超说话,心中气恼,训斥道:“徒儿!怎么这么没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下去!”